胥毓睁开眼睛的时候,寝殿内的烛火已燃到尽头,只剩几缕青烟在梁柱间盘旋,将她映在窗纸上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公主,该梳妆了。”听见房内动静,贴身侍女琴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这几日公主瞧着精神不佳,但她做奴婢的也不好过多追问主子的事儿,所以只能将自己分内的事做好,以免公主再多生烦忧。
但是今日是高贵妃的寿宴,高贵妃是后宫之中除皇后以外,最得盛宠的妃子,不好怠慢。
故公主若是再不起床,只怕是要赶不及了。
但好在她没忧虑多久,门内的主子就应了声“进来吧”。
说是来不及,眼下时辰也不过辰时三刻,晨光尚未穿透云层。
只是参加宴席的一应装扮过于耗时,所以需要早早起来梳洗打扮。
待到胥毓终于在宫女的服侍下洗漱完毕,用过早饭,整个寝殿内已是忙作一团。
宫女们手捧珠钗罗裙来回穿梭,熏笼里的沉香袅袅升起,将整个寝殿笼在一片暖香之中。
“公主今日定是能艳压群芳!”
琴夏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顶尚宫局新制的珍珠冠,眼中满是惊叹,嵌在冠中的南海鲛人珠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晕,无论从哪个方向看来,都如满月般皎洁。
胥毓端坐在铜镜前,任由宫女们在她发间穿梭。
金丝攒成的牡丹、点翠嵌宝的蝴蝶,一件件华贵的首饰被簪上云鬓,最后当那顶珍珠冠戴上去时,连见惯了富贵的芳吟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公主今日这般打扮,怕是要把满园子的花都比下去了。”芳吟笑着递上一盒口脂。
胥毓对着铜镜抿了抿唇,朱红色的口脂立刻让她的容颜更添几分艳色。
她轻轻转动脖颈,珍珠冠上的流苏随之摇曳,在颊边投下细碎的光影。
好看是好看,可今日的主角可不是她,所以口脂的颜色还是应淡上几分。
“芳吟。”胥毓一边擦拭唇角,一边唤道,“交代你的事这几日办的如何了?”
自那夜决定自己复仇,胥毓虽面上没什么动作,但其实早就已经架好了渔具,只等着那条蠢笨的鱼儿上钩。
芳吟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您托云溪县主为你找的人已经送进宫了,现在人就在外头,可要奴婢将人给唤进来?”
那人是今日成事之关键,现在暴露着实不妥,所以胥毓抚了抚眉,说道:“让他先等着吧,等高贵妃寿宴开始再带出来,我要得东西带回来了吗?”
这次除了托云溪帮她找了个人,胥毓还让她帮自己寻了把宝剑,价格不是问题,只求削铁如泥。
那日皇帝的话不止是让她看清了这宫闱温情不过浮云,也让她知道了如今作为公主,她更应该学会利用自己现有的权势来保护自己。
所以她既有了褚奎这么个可御前带刀的贴身侍卫,那不用白不用,往后谁要再敢招惹她,她就直接让褚奎把人给砍死!
而这把宝剑,就是特意为褚奎准备的。
护送自己回皇城的一路上,他都佩着剑,想来平日里也是惯常用剑的。
可和自己回了宫以后,或许是担心给自己惹麻烦,所以他并没有带回自己的那把剑。
但剑客离了剑怎么能行呢?
虽然找不到他原本的那把剑了,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重金求得的这把宝剑,便算是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吧!
这时芳吟已经命人将装着宝剑的锦盒取了来,她接过锦盒,递到胥毓面前,“云溪县主说,此剑乃铸剑大师长孙冠清晚年所铸,锋利无比,吹毛断发,公主,可要先看看?”
看是要看的,只是不能自己先看。
胥毓接过锦盒,指尖轻轻摩挲着盒面上繁复的云纹,唇角微扬:“很好,把褚侍卫叫进来吧。”
褚奎就在院子里,芳吟一唤,便大步走入殿内。
他看着胥毓,抱拳行礼:“公主,您找我?”
胥毓示意他伸手,褚奎虽然不解,但还是将两只手老老实实地摊开,之后不等他追问胥毓这是做什么,便见胥毓将手里那只一看就很精贵的锦盒塞给了自己。
“给你的。”
褚奎疑惑地接过,不知公主殿下为何又突然送自己东西。
胥毓看重于他,所以呆在未央宫里,他的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极好的,压根就没有什么短缺。
可胥毓送他,他也没有推拒的理由,所以只好点头道了句:“多谢公主。”
但话音刚落,打开锦盒一看,他便顿时怔住。
只见盒中躺着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剑,剑鞘上缠绕着暗金色的纹路,古朴而凌厉。
“这……”
“试试趁不趁手。”胥毓没有错过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艳。
看样子应该是喜欢,云溪挑东西的眼光果然不赖!
但此时的褚奎却是无暇顾忌胥毓的小心思了,他现在全部的注意都被手中的长剑所吸引。
他拔出长剑,寒光乍现,剑身如霜雪般清冷,锋刃处隐隐有流光浮动。
他随手一挥,案上的一支蜡烛就悄无声息地断成两截!
“好剑!”他忍不住赞叹。
褚奎的手指轻轻抚过剑身,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尖微颤,他抬头看向胥毓,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低哑:“公主,这太贵重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贵重了,但好像胥毓送他的东西也确实没有俗物,她对自己,总是好得过分。
但胥毓却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她唇角微扬,眼中带着几分期待:“喜欢吗?喜欢的话,再贵那也是值得的,而且这是我第一次送你礼物,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不过要是不合也没关系,我以后可以再挑更好的给你。”
这样贵重的礼物怎么可能不合心意?
但褚奎的注意却被胥毓的另一句话吸引,他忽然怔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第一次……”
胥毓疑惑地挑眉:“是啊,怎么了?”
“不……”褚奎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公主前些时候……还送过属下一双皂靴。”
那天是她头一次去崇文馆的日子,尚衣局将新裁的衣裳给她送来,但她不忙着看新衣,却是先送了他一双云锦制的皂靴。
当然那也算不得第一次,对于褚奎而言的第一次,应当是自己刚决定跟着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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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亲手为自己缝制的那双怪模怪样的“保暖鞋”。
他一个人的时候其实也仔细地看了看那鞋,缝得确实是丑得要命,但那还是第一次有人亲手给自己缝鞋,而且做这件事的,还是一位金尊玉贵的公主。
所以即便现在已经有了许多的好鞋,那双旧鞋,也依旧躺在他柜子的最里侧。
而胥毓听罢却是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那算得上是什么礼物啊,不过是双靴子罢了。”
不过是双靴子罢了。
褚奎在心底重复着这句话,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有些痛,但更多的还是一种难以名状的苦涩。
她总是这样,随手给予的温暖从不放在心上,却能让受赠的人记一辈子。
可他又不敢表现的太反常,所以迎着那银铃一般的笑声,只能声音发紧的抱拳,“属下会好好珍惜这把剑的,也会用这把剑好好保护公主。”
胥毓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伸手虚扶了一下:“你值得最好的,褚奎,这把剑配你正好,只是剑如主人,该有个名字。”
晨光透过窗棂,在她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褚奎望着她的脸庞,眼神几乎要克制不住地流露出炽热的情感。
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而他只是个侍卫,更遑论他还有另一个不能言说的身份……
褚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平静,他将长剑归鞘,动作利落地单膝跪地:“属下才疏学浅,取不得什么好名字,还请公主赐名。”
胥毓也是没读过书的,她会识得些字,不过是当年邰玉轩还在丹骆村时教导过她。
所以让她取名,似乎有些强人所难。
但她抬眸看向褚奎,阳光下他的轮廓格外锋利,眉宇间的坚毅与这剑锋似乎如出一辙。
所以福至心灵间,她脱口而出:“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不如……就叫‘流星’,如何?”
褚奎心头一跳。
流星,刹那光华,却足以划破长夜。
正如他,沉默守护,却始终耀眼。
他喉结滚动,握剑的手也忍不住微微收紧:“......谢公主赐名。”
芳吟在一旁笑道:“这名字真好,既衬剑,也衬人。”
衬人吗?褚奎的余光又情不自禁地落在了胥毓的脸上。
剑无名时,不过是利器,有了名字,便有了魂。
正如他,遇见她之前,不过是暗处的影子,而如今,似乎也有了想要守护一生的光。
走出殿门时,晨风拂过发烫的耳根,褚奎握紧手中的剑,指节泛白。
他知道,有些界限永远不能跨越,但胸腔里那颗躁动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殿内,胥毓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琴夏端着茶进来,见状问道:“公主,怎么了?”
“没什么。”胥毓收回视线,“只是觉得……褚奎刚才的眼神,好像有些奇怪。”
芳吟笑了笑:“许是得了新剑,太高兴了吧。”
胥毓摇摇头,没有接话。
窗外的海棠被风吹落几片花瓣,飘飘荡荡地落在石阶上,就像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还未盛开,便已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