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浔醒来时，迎接她的是白霜华扭曲的脸。
少女生了一副极具冲击力的明媚相貌，如同一副用色浓烈而大胆的油画，再扭曲的表情在她脸上都能显出几分别样的生动。
“花师妹！下次不要再用乱七八糟的东西做饭了！我们总共才五个人，你那一锅汤直接干倒了四个！”
白霜华几乎是咬着牙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与控诉。
这几个人根本想象不到，她回头看到连云醉都是一脸懒散的茫然表情时有多崩溃。
白霜华完全不想回忆之前的几个时辰自己是怎么提心吊胆熬过来的。
“抱歉，辛苦师姐了。”
莫浔揉了揉额角，诚恳认错，她也没料到玄霜草除了好吃外，还有那种奇奇怪怪的效果。
丹师推荐的东西看来还是要防着点。
不过这一觉睡醒后确实是前所未有的酣畅，像是给她的神魂做了全套的按摩，就连之前强行动用神魂力量造成的损耗也都被修复了。
另外三人还没醒，歪七扭八的靠在山壁上，神态安详。
莫浔起身走到靠外的地方坐下，轻声道：“师姐也休息一会吧，我守着。”
看她精神确实不错，白霜华也没推辞，找了块空地一坐下就立刻闭上了双眼。
顷刻间，这片小小的角落里只剩下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莫浔盯着外面的大片白色看了一会，枯燥重复的景色总是会勾起一些莫名的思绪，她突然想起不久前在雾林里看到的那个幻影。
其实在看到那个女人的幻象时，莫浔有种恍若隔世的陌生感。
事实上，她们也的确隔着不同的世界。
明明第一世的事都快忘掉了，她还以为自己会看到师父的幻象，结果竟然是艾薇。
时间在极致的安静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窸窣的声响，莫浔转头看去。
是齐怀玉率先醒了过来，烟灰色的眼睛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茫然，眨了眨眼睛，睡前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猛地看向莫浔，眼神变的无比复杂，混合着惊叹、后怕和一丝意犹未尽。
“师妹。”他声音还有些沙哑，“那汤···效果真够劲啊。”
“···齐师兄喜欢就好。”
齐怀玉神清气爽的起身蹲在外侧，用手指在那层厚厚的白色物质上写写画画。
余光瞥见地上的图案，莫浔顺嘴问道：“师兄在画什么？”
隐约记得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人就经常蹲在地上画画。
听到这话，齐怀玉立时抬头，蓬松的黑色碎发柔软的覆在额前，亮晶晶的烟灰色双眸眯成了两道月牙，左眼下的金色图腾被笑意扯动，似有生命一样闪着碎光。
“我在提前给本命剑设计外形！”
他语气雀跃，好像一直在期待有人问这句话一样，少年的分享欲旺盛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拉着莫浔喋喋不休的介绍自己设计了多少外形，灵感都是从何而来，每一个图案又代表着什么寓意···
没一会的功夫，他面前的地面就已经没空地下手了。
齐怀玉这才从亢奋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耳根微微泛红，有些讪讪的低头：“我话好像太多了些。”
莫浔没有立刻回话，目光从地面上一寸寸扫过，看得出齐怀玉是有画工底子的，仅凭手指在白色地面勾勒出的草图，每一个图案都清晰可辨，线条流畅，结构分明。
她指向其中一幅设计，“我个人喜欢这个，但你的剑还是要看你自己，毕竟是要相伴一生的剑，你喜不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们是剑修，能对未来的本命剑抱有如此多的构想与热情，是好事。”
最初学剑的那段时间，莫浔也很喜欢给自己的剑设计外形。
齐怀玉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她，少女侧颜沉静，纤长的眼睫微垂，眸光落在地面，看的很认真。
身体里的某处好像被轻轻戳了一下，他烟灰色的眼眸重新亮起，多了些别样的神采，不再是先前那种纯粹的、分享欲爆棚的兴奋。
正想继续说些什么时，后面的几人也相继清醒。
凌舟那双总是眯着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怔松，随即迅速恢复了往常的笑意，仿佛之前的放空迷醉只是幻觉。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感受着体内略有精进的灵力和异常舒缓的神魂，与同样清醒过来，气息比之前更加沉凝内敛的云醉对视一眼，显然他们都有所收获。
云醉移开目光，下意识的往锅的位置看去，然而那口充当锅的丹炉已经被收了起来，原地只剩下一个破损的加热阵法。
他沉默片刻，视线定定的落到了莫浔身上：“谢谢师妹，灵食···很好吃。”
凌舟也跟着点头，嘴角习惯性的弯起，“连修为都有些长进，白师姐没尝尝真是太遗憾了。”
正坐在原地发懵的白霜华斜了他一眼，“除非能直接提升一阶，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吃那种东西的！”
凌舟笑了笑，站起身拍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识趣的转移话题：“既然都休息好了，那就继续走吧。”
都有储物袋，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等着齐怀玉将地上的草图抹平，几人再次朝着无垢谷的深处出发。
*
山谷愈发幽深，周围的寂静几乎凝成实质。
在这片看似纯净无垢的白色之下，某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悄然变得浓重起来。
莫浔估摸着他们已经走了有十几个时辰，别说人了，连异兽都没有看到一个，太过风平浪静反而显得过于诡异。
“整个秘境差不多一半的人都涌向这里，就算沿途折损一些，也不应该到现在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吧？”
白霜华捋了捋微卷的长发，语气中透出几分难以抑制的烦躁。
“确实不太对。”凌舟停下脚步，伸手在空中感受片刻，“安静的连风都停滞了。”
“先出谷。”
云醉转身折返，无垢谷里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白，即便有地图也根本辨不清方向。
为了防止迷路，他们一路上都有做记号，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方便走出去。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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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周围的景色依旧是千篇一律的纯白，他们来时留下的记号全都消失不见，无论朝哪个方向走，似乎都会绕回类似的地方。
莫浔脚步微顿，她隐约又感受到了刚进谷时那股阴冷的气息。
就在众人心神紧绷之际，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以及灵力剧烈碰撞的波动。
“有人！”
几人精神一振，立刻循声赶去。
绕过一处尤其高大，如凝固瀑布一样的白色隆起时，前方的景象终于映入眼帘。
一大片尚且冒着热气的猩红血液被纯白的地面一点点吞噬，一只通体苍白，几乎与无垢谷环境融为一体的异兽，正扛着一个浑身染血的修士，摇摇晃晃的往远处走去。
那只异兽像是长了腿的鱼，体表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鳞片，此刻正根根炸起，显得既狰狞又悚然，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变成了裂开的口器。
模样十分恶心。
它似乎并未察觉其他人的到来。
几人默契出手。
‘锵——’
剑尖与鳞片触碰的瞬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火星四溅，那苍白鳞片坚固的超乎想象。
受到攻击的异兽猛地顿住脚步，头颅一百八十度扭转过来，那道布满细密利齿的口器发出了一种高频的、令人不适的嘶嘶声。
被异兽扛在肩上的修士软软地垂下一只手，指尖微弱的勾动了一下。
竟然还活着。
莫浔双眸微眯，看都看到了，肯定要救。
她甩了甩被震麻的手，眸中掠过极淡的金芒，手中长剑隐隐颤动，带着山岳般的沉重气势化作一道青濛濛的游丝，精准的切过异兽的肩膀。
‘噗嗤’
一条覆盖着鳞片，仍保持着抓握姿态的断臂砸在地上，创口处喷涌而出的是似水一般的灰白浆液，莫浔身形如电，迅速抓住那个半死不活的修士肩膀，足尖轻点，往后退去，轻巧的落回远处地面。
‘嘶噶——！’
断臂之痛让鱼形异兽发出的尖啸骤然拔高，变的越发凄厉刺耳。
它断裂的肩膀处灰白浆液喷涌，庞大的身躯因剧痛而疯狂扭动，尾部猛地扫向地面，激起一片白尘。
凌舟挥袖挡下飞溅的浆液和碎石，转头语速飞快道：“护住伤者，剩下的交给我们就是。”
莫浔扛着人转身离开战局，这只鱼的实力也就筑基后期，四个人打绰绰有余。
她寻了一处相对安全的石壁，将人放下快速检查了一番，这人伤的不算重，就是失血过多，气息有些微弱。
莫浔从储物袋取出丹药，动作随意的往那人嘴里塞去。
用药护住心脉，再稍微处理下伤口止个血就没问题了，只要有灵气，修士的自愈能力还是挺强的。
远处的战斗动静渐渐平息，待她返回时，那只庞大的鱼形异兽正躺在地上抽搐，灰白的浆液从其颈部和断肩处汩汩流出，缓缓渗入纯白的地面。
山谷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几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