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整个皇城就已经沸腾起来，彷佛整座城都在为天门盛会躁动不安。
莫浔推开房门，清晨的冷风扑面而来。
她眯起眼睛，看见花满正背对她站在庭院中央。
朝阳的金光穿透晨间薄雾，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少年终于愿意舍弃轮椅，身影挺得笔直，一头长发松松束起垂在左侧胸前，玄色锦袍上的银色暗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外面披着颜色稍深的墨色滚毛边大氅，像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一样。
“皇姐就穿这样去？”
他转身说话间带起一片白雾。
莫浔点头，她这两天穿的衣服都是莫潇送的，据说是城里闺阁少女间最流行的款式，不过昨天那身太红了，她今天特意换了身浅的。
一个弟子选拔而已，没裸着去就算尊重。
花满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总觉得画风不太一样。
“皇姐，稍等我一下。”
他转身回房。
再出来时，少年外面依然是那件大氅，只是里面换了件十足低调的素色长衫。
天门之下已经开始排起人山人海的队伍。
河面散发着淡淡白光，让人可以如履平地的行走在河水之上。
两位身穿蓝衫的使者站在河中心的虹桥脚下，身旁立着一块足有半人高的莹白柱子，材质似玉似石。
“让开，都让开！”
禁卫军的呵斥声此起彼伏。
他们手持长戟组成人墙，只有通过道具检测年龄在30以下的人才会被放行。
眼看马上要进去了，这里还是只有他们两个，花满左右看了看，轻轻扯住少女衣袖：“国师大人不与我们一起吗？”
“不用管他。”
莫浔依然还是这句话。
现在的晏回并不适合出现在太多人面前。
以他元婴期的修为，完全可以在那两个昆仑弟子的眼皮底下潜伏起来，混进上界，没必要现身。
少年看似温润无害的眼眸暗了暗，指尖不自觉收紧。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只能看出他们互相很熟悉，那种经年累月形成的默契，彷佛自成一方天地，容不得旁人介入。
“花浔阁下，这里这里！”
清亮的喊声穿透嘈杂，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声，莫浔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发现声音略有些熟悉时，她才看了过去。
是站在河面上，隔着一道人墙向她挥手的莫潇。
她侧头跟身边的少年说了些什么，一向沉默寡言的闻一栩脸上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带着两个侍卫过来硬生生挤开人群，辟出一条道路让莫浔进去。
拦在岸边的人墙一脸大公无私的分开让他们进去，又迅速举着长戟堵住缺口。
莫潇凑过来笑嘻嘻的拍拍闻一栩的肩膀：“要学会变通，那么多人争权夺利就是为了得到些好处与特权，这种时候不就正好体现了权力的用处。”
话音一落，她立刻转头，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莫浔：“我带阁下去测试天赋！”
“你们测过了吗？”
花满随口问了一句，想要以此为切入问一下流程。
谁知空气一下静了下来。
走在前面带路的少女摇摇头，顿了一下才开口：“我们不准备去上界。”
声音没有丝毫变化。
这个‘们’肯定代表他们两人。
瞥了一眼一直落后莫潇半步的闻一栩，莫浔记得这个少年是有天赋的。
不过这是别人的事，轮不到她管。
测天赋的队伍排的很快。
每个人只需要将手放在那个白色柱子上就能立刻测出天赋，想不快都难。
柱子只要亮了就证明有天赋，根据亮度的强弱分为上品、中品、下品三个大层次，每个层次由强到弱分为一到九，上一品为天赋最优者。
花满排在前面先做了测试。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刚接触到柱面，整块石柱就迸发出了强烈的光芒，甚至穿透他的指尖，将血管脉络都映照得纤毫毕现。
一直守在一旁眼都快看花的万台与禾光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狂喜的眼神，竟然真被他们捞到了一个好苗子！
这下回去后长老肯定不会就拿那么几个积分敷衍他们。
“好好好，上一品！”
万台连说几个好才报出他的天赋。
“不知这位小友如何称呼？”
“晚辈花满。”
禾光在一块玉牌上用灵力刻下名字递给他：“小友去后方圈内等待即可。”
后面有一处被透明墙围起来的圈，只有拿着这道简易的身份玉牌才能进去。
里面零零散散的站着些通过测试的人。
直到这时，花满脸上才罕见的露出了与年龄相符的喜悦与激动，但不过一瞬就迅速收敛，只剩下一抹浅淡的笑意。
莫浔缓步上前，伸手轻轻按在柱子上。
昆仑仙府看来还是有底蕴的啊，她在云宵宗都没见过这么大块的风云石。
这种石头只有测试天赋一种用途，小块的很常见，这么大块的一直都是有价无市。
玉白石柱像是接触不良一样诡异的闪烁两下，莫浔收回手。
万台还以为是她接触时间太短，正想张嘴说话时，一道光芒冲天而起，身旁的石柱突然亮起了在大白天都堪称刺眼的光，一时让人恍惚是不是多了个太阳。
他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是风云石坏了还是自己眼睛坏了。
禾光踹了他一脚，他才恍恍惚惚的开口：“···上一品。”
一直到少女报完名字，拿着玉牌去到后面的圈里，万台才一脸兴奋的回神：“是真的吧？是真的吧！”
他忍不住转头多看了几眼，那姑娘看起来倒是平平无奇，但这天赋是真的堪称恐怖。
“竟然会有人让风云石发出那种程度的光！太好了，我们昆仑仙府终于要崛起了！”
天赋就算同为上一品也会有差距，有的是勉强进到上一品的门槛，有的则是远远超出上一品，但无奈天赋划分品阶中最高只到上一品。
“我们昆仑仙府都没有没落过，上哪崛起去？”
禾光想不通是哪门子崛起。
“就是那位，压了我们好多年的那位，这才多久你就忘了？我们才是剑修宗门，却让一个别的宗门的人拿到了剑修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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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的名号。”
“······”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禾光拜入昆仑仙府没几年那位云宵宗的莫浔仙尊就没了，所以他确实没怎么感受过众多师兄师姐口口相传的那种不可言说的憋屈感。
莫浔大致看了一圈，天赋测试已经开始半天了，这里面才总共11个通过的。
凡间有天赋者大概千人中才能出一个，天赋上佳者就不好说了，不管是十方界还是下界都是纯看运气。
运气好了，天赋拔尖的都聚堆出现，运气不好可能百年都不见一个。
傍晚时，人越来越少了，等到天边最后一丝光暗下去，这一次的天门盛会就会彻底结束。
莫潇在旁边看了一天，她仰头看着上方天色越暗越显眼的门，突然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跟我不一样，你有机会。”
“我早就决定好了，不是因为你，只是我天赋一般，去到上面也不一定能过好，还不如留下，如果我天赋卓绝，早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说着，闻一栩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呢？真的释怀了？”
少女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白牙：“当然，人生又不是只有修仙这一条路，我才不要像父皇那样盯着一条死路闷头走，最后撞的头破血流。”
她打了个冷颤，似是想起了那时的场面，“太惨烈了，我这辈子都不要变成那样。”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万台收起风云石，带着今天捞出来的十三个人一起踏上虹桥。
河边依然围了不少人在旁观，走在这座虹桥上甚至能听到人群的欢呼声。
因为桥上的炫光，一片黑暗中，就他们这一伙人最明显，估计就连城外的人都能看到。
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人设计出的这个桥和门，太恶趣味了。
莫浔突然似有所觉的低头，在炫目的光芒中，她看到莫潇正用力挥手，看嘴型是在喊‘保重’。
她跟着点点头，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
走在最前面的两人偷偷用袖子遮住脸，怪不得没人愿意接这个任务，这桥实在是太过招摇，简直像是故意让他们出丑。
这段路并不长，他们很快就到了最高处。
穿过那扇最浮夸的门时，莫浔面前突然迸发出刺目的金光。
一阵眩晕感袭来，身体彷佛被颠倒了过来，还不等视野恢复，就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第一次穿越界门都会不适，诸位可以稍作休息。”
禾光走到一旁放出飞舟，通体碧玉的巨舟突然出现漂浮在一旁，舟身刻满符文，船首雕刻着一柄栩栩如生的剑，昆仑二字篆刻其上。
呕吐声散去，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面色苍白的一众人都被面前的景色惊得失去了言语。
他们正站在一处悬浮的玉台上，脚下的是翻腾的云海，远处群山竟倒悬于天际，瀑布从峰顶倾斜而下，却在半空化作晶莹的光点消散。
“此处是上界与下界空间交错之处，诸位看到的山影其实是下界山脉投影，走出这座玉台就看不到了。”
万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这位昆仑弟子此刻周身泛着淡淡灵光，衣袂无风自动，终于显出几分仙家弟子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