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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婚变

作者:鱼一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看热闹的乡邻纷纷鼓气道:“新郎家人不要怯场!这诗定要作得令李家人心服口服,甘愿送新妇登车!”


    长孙青璟望着屋中花烛,吟诵道:“邙阳星坠镜台明,云裾初萦月华新。莫遣描眉耽曙色,珠鞍已系柳梢烟。”


    诗罢,满院寂静,继而爆发出震天喝彩。诗句通俗却有分寸,不似一般乡野催妆诗那般恶俗露骨。农夫农妇们勉强能听懂,觉得应景、雅致却无鄙俗联想,这便足够了。


    张亮感激地看向长孙青璟,长孙敏行竖起了拇指,长孙青璟则偷偷对李世民眨了眨眼,满面都是不屑与挑衅。


    几位德高望重的社宰、村老从席间起身,笑嘻嘻地说道:“李家为难新郎也够了。新娘子你可听到新郎的诗?再不出发,天就全黑了。”


    屋内传来一阵少女的嬉笑,接着屏风被移开,盛装的李梵娘在阿彩搀扶、女眷簇拥下缓步而出。


    她算不上美貌,但眉眼英气,在红妆映衬下别有一番动人风姿。张亮看得呆了,直到被长孙敏行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赶忙上前行礼、迎接。


    长孙青璟又吩咐同行部曲将五斛粟子五匹絁绢交给李梵娘的寡母和幼弟以换回大雁放生。


    欢声笑语中,新娘登上装饰一新的牛车,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向张亮家戏舞而去。


    长孙青璟走在人群中,忽然拽了拽李世民的衣袖:“你出的馊主意,差点害得我进退失据。我今晚回家就找个棋盘送你……”


    “行行行,你那么给张亮长脸,石头做的棋盘我也认了……”李世民一边向障车的孩子们抛洒果干一边向长孙青璟认罪。


    “你看那个人——”她揪紧了李世民的袖口,“我在别业附近见过他两次了,今天是第三次。你不觉得他跟你很像吗?”


    李世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人群边缘有个红衣少年一闪而过,背影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待要细看,那人已消失在拐角处。


    “好奇怪,他第一次出现在胥吏来搜捕洛阳盗贼之时,他在醵饮篝火边跳柘枝舞;第二次出现在胥吏去净因寺张贴布告之时,他骑马路过,好像还对布告啐了一口;今天是第三次……”长孙青璟喃喃道,“这是巧合吗?”


    李世民不以为意:“许是哪家来贺喜的少年,别多心。我三姊还说马三宝背影像我呢!走吧,别错过了张亮和李梵娘拜堂。”


    张家的青庐搭得结实,酒席虽粗陋分量却足。


    新人拜过天地,正要行却扇礼时,长孙青璟再次被亲友推举出来吟诗。这次她早有准备。


    阿彩却笑眯眯地向她行礼道:“高公子,我们娘子说了,不要和别人一样的,诗里面要带团扇、织女、猎户这些字眼。一炷香!”


    “看来棋盘还是小了点,石头还是软了点。这少女大字不识几个,哪里会想出这么刁钻的主意。定然是李世民偷偷教她的。”长孙青璟暗忖。


    她略微思索,随口吟道:“皓腕轻移月半弦,玉梭暂休鹿鸣山。而今不慕天孙慧,吾有丹翎换霞绢。”


    “织女与弧父,机娘与猎户,绝配绝配!”长孙敏行带头鼓掌。


    李梵娘听罢,羞怯地移开遮面的团扇,露出一张含羞带怯的脸。众人又是一阵抚掌、击节欢呼,酒宴正式开始。


    李世民与长孙氏被安排在首桌,与新人同席,靠近乐手们。酒过三巡,气氛正酣时,李世民准备与两个部曲舞剑助兴。


    忽然院门被粗暴地踹开,五六个身着官服的胥吏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持刀府兵。


    “张亮何在?”为首的兵曹厉声喝道。


    欢笑声戛然而止,甚至有女眷吓得惊叫起来。


    张亮站起身,脸色阴沉:“在下就是张亮,不知曹公有何贵干?”


    兵曹拿出名册,不耐烦地念道:“天子有事漠北,急需民夫整修太行道,运送粮草。你张亮年方十九,正值壮年,速速随我们走一趟!”


    院中顿时哗然。年长的几位社宰纷纷向差役求情:“这孩子才成亲。年纪尚未满二十,会不会弄错了?”


    李梵娘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酒液溅湿了她的嫁衣,她一时手足无措。


    张亮攥紧双拳,眼中燃起怒火:“曹公容禀告,我父兄皆死于征辽徭役,我并未年满二十。按大业律,我家三年内可以不再应役!”


    “大业律?”兵曹参军嗤笑道,“你小子脑子不好?你跟我说大业律我都想笑。圣命如山,哪容你讨价还价!来人,再不老实,就给我绑了去县城应役!”


    府兵上前就要拿人,李梵娘扑上挡在丈夫与府兵中间,哭求道:“求曹公开恩,让我们把婚礼行完可好。”


    兵曹皱眉道:“娘子,我也不是故意为难。我本可以在迎亲路上将你丈夫强行带走。如今等到却扇结束才来带人,可谓仁至义尽……”


    李梵娘跪地道:“曹公大恩,李梵娘永志不忘。只是我们乡间风俗,新妇须得拜过新郎父母才算正式成婚。张亮父母双亡,祭祖需要三日之后。我不敢求曹公宽限时日,只求张亮带我入室拜过他父母神位,就算是张家儿媳。日后操持家事,也有理有据,免得被宗族嘲笑名不正言不顺。”


    “你也太过分了。”兵曹冷笑道,“婆婆妈妈是想拖延时间吗?”


    李世民眼中寒光乍现,手已按在腰间隐藏的横刀上。就在他与部曲们互使眼色准备起身的刹那,长孙青璟一把拉住他的蹀躞带,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听李梵娘的。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然而手却未离开刀柄。


    兵曹见满院诸人虽不敢反抗,但是个个怒形于色,自知理亏,便给自己一个台阶道:“也罢,算你们夫妇识相。我就给你们片刻拜父母、祭祖、道别,抱头痛哭去吧——不要跟我耍花样!”


    “你跟他们一起走,我来应付。”李世民轻声对长孙青璟道,“不管动静多大,叫他们快跑。”


    长孙青璟点头后退,张亮扶起妻子,三人快步走向内室。


    一进门,长孙青璟便压低声音问道:“张亮,你家有地窖吗?”


    “胥吏常年抓人服徭役和兵役,怎么可能不知道每户有地窖。”张亮解下进贤冠、革带,绛色婚服,苦笑道,“一旦藏在地窖中,差役来时,简直如瓮中捉鳖,十拿九稳。我们才不能自寻死路。”


    “嗯——那掀了屋顶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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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青璟指指并不牢固的屋顶,又问道,“你跳上去不难吧?”


    张亮摇头:“我倒是跳得起、掀得动,她怎么跑?”他望向李梵娘,“她连马都不会骑,还能跟我一起上房逃跑不成?”


    长孙青璟在狭小的内室来回踱步,忽然停下:“那我想办法替你们闹点乱子,你们借机逃跑……”


    “虽说今天乱子已经够大了,不过,再添一把火应该也不会更糟糕了……”她自言自语地拔下屋中高处的花烛,又取下窗上的一把枲麻:“今日得罪了,你们回乡之前我定替你们把屋子修好……”


    “高兄哪里话?”张亮来不及向李梵娘澄清眼前的高孝璟就是李世民的妻子,只是拉着蹙眉的妻子向长孙青璟拜了三拜:“大恩不言谢,我与李兄、高兄、长孙兄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院外又是一阵骚动,刀枪突出的声响与杯盏破碎的声音、女人的尖叫、小孩的哭泣混杂在一起。


    一个尖锐的声音高喊:“就是这里!盗窃含嘉仓的贼人就在婚宴宾客中!统统围起来,不要让他翻墙跑了!”


    长孙青璟、张亮、李梵娘三人面面相觑。


    长孙青璟小心挑开窗缝往外看,只见又一队官兵涌入举办婚宴院子,为首的押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中年人。


    “你说他确定来到此处,现在你把他找出来!”


    那见证人被差役推到酒席间,开始一个个辨认宾客。


    “高公子,阿亮,你们看!”李梵娘招呼长孙青璟与张亮,又一队官兵包围了土墙与篱笆。


    “不妙。”张亮脸色阴沉,“两拨人!太巧了。怕是有人设局害我!”


    话音未落,酒宴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就是他!那个穿蓝袍的!他就是夜闯含嘉仓的盗贼!”


    透过窗缝,三人看到那证人正指着李世民大喊。


    “你血口喷人!”李世民与众部曲“腾”地从席间坐起,握紧刀柄。


    兵曹与法曹两位参军交换了个眼色,同时拔出了刀。


    “曹公,是他,就是他,他冒充仓监,将粮食偷运出含嘉仓,接应的是个粟特人。这两个人的长相我不会忘记。之后衙役们带着我追捕他,他故意混到通远市看灯轮的人群中,就这么平白无故失踪了……”


    李世民刚想问清楚事情原委,然后亮出国公之子的身份。却听到证人言之凿凿,说他见过粟特人,去过通远市,这一切令他意识到阴谋的罗网在他面前张开,正等着他自报家门。


    “我听不懂你的话。”李世民并不想按着这个奇怪的剧本走下去,他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人证过来,再把含嘉仓失窃当天你所见的一切说给这位记性不好的公子听,帮他回想起当夜的事来……”法曹参军带着差役们围了上来。


    “张亮呢!跟你婆娘还在磨蹭什么?”兵曹参军觉得情形不对,大声催促道,“你窝藏含嘉仓大案窃贼,本事不小,还不滚出来说清楚再应役!”


    “我记得这个证人,上元夜我在通济渠边见过他——不好,我们惹上麻烦了。你们快走!我点火,你们快走!”长孙青璟催促道,“不用担心,我和李世民可以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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