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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卷柏

作者:鱼一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窦夫人在远处见到此情此景,也猜到个大概。她并不惧怕,只是吩咐身边诸人:“长孙娘子既已自取寻那毛丸,必然之前也曾攀过这岩壁,不必担心。你们众人现在都聚到崖下,保护娘子周全,不准大呼小叫!”


    众人依言而行,聚在一处,屏息凝神,随着长孙青璟的移动而在岩壁下变换位置。


    长孙青璟终于逐渐靠近那分叉的松枝。


    她一手握紧突出的石块,一手奋力去够松枝。不料无论她如何身姿辗转,终是与毛丸相距一掌。她俯瞰地面,家生们已经搬来梯子。李世民也不知何时出现在岩壁下。


    她咬了咬下唇,一手解下椎髻上的红绸,一扬手,向毛丸与松枝抽打上去。毛丸向丫杈外侧轻轻一弹,便掉落下去。


    众人也不敢轻易喝彩,只是依旧关注着长孙青璟下移的方向,护她平安落地。


    长孙青璟得意一笑,抛掉红绸,准备原路返回到地面继续蹴鞠。


    她的目光突然被岩壁上方一丛奇形怪状的枯草所吸引。这丛枯草的叶片紧紧蜷曲在一起,形成球状。根须松散可见,似乎只是吸附而不是扎根在岩壁上,轻轻一阵风就能将它吹下。


    “卷柏!长生草!还魂草!”长孙青璟兴奋地叫了起来。


    可惜这兴奋地大叫被消解在风中,于是岩壁下方的众人眼睁睁看着长孙青璟朝着更高处挪动,大家均困惑不解。


    “难道长孙娘子准备干脆攀援至岩壁顶端,然后找缓坡下山。”


    “也不对,我看越是向上手脚便无处安放……”


    “看,她好像要摘什么草?”


    “菩萨保佑,可不要有闪失……”


    众婢女窃窃私语,也不敢大声说话惊扰长孙娘子。


    长孙青璟这次没有那么幸运,通往卷柏的路上突兀之处不多,也不够她放下整只鞋。


    汗水湿透了她的前额,脖颈。高处的寒风掠过,她的全身又是一阵痉挛。


    岩壁下众人只看到长孙青璟摘下灰暗的松果一类的东西,揣进怀中。


    突然,长孙青璟脚下一滑,几块碎石落到岩壁下众人头上、肩上、脚下。


    胆小的婢女吓得又哭又叫,被年长者捂住了眼睛和嘴巴。


    长孙青璟被意外吓得心一沉,两脚脚尖缩至同一块峭石上。她深吸一口气,双腿酸软,指节苍白,努力隔绝地面上那些烦人的低低的啜泣声。


    “一、二、三,落。”长孙青璟心中默念着,两脚先后稳稳落在稍低处的两处峭石上。汗水已经浸渍了她的整个发鬓与后背。


    此时距离地面已经不远,地上众人却如临大敌一般,生怕她再有闪失。


    长孙青璟轻蔑一笑,弯曲膝盖竭力一蹬,四肢离开岩壁,腾空跃下,在一片惊呼声中,擦过李世民伸出的双臂,稳稳落地。


    “美人”自己脱离了险境,无用武之地的“英雄”自然有些尴尬。众婢女本以为历此一劫,娘子多半瘫倒在郎君怀中哭泣诉说情由,两人相拥感慨万千,感情弥笃。


    ——合生戏里多半都是这么写的!


    可这位长孙娘子只是扑了扑缺胯衫上沾染的尘土和枯枝败叶,说了声“谢”,便从李世民手中抽走了红绸,重新系在简单利落的椎髻上。


    长孙青璟的纤细身形,与时下流行的刻意凸显宽肩的缺胯衫剪裁略显不符,但是这种轻微的缺陷又被灵活的眼珠,红润的脸颊,落入鬓发隙间枯草甚至鼻子附近几道淡淡的血痕巧妙地掩饰过去了。


    “你又喝玉薤酒了吗?”李世民有些气愤地问道。


    “蹴鞠前喝了一小杯。犯规吗?”长孙青璟从怀里掏出丑陋至极的还魂草,不以为然地说道,“看,毛丸一定是神仙们吹气架到松枝上去的,它助我找到了这个!今早的响卜应验了。长生——未已——多吉利!你看,那些山中的精灵异兽说话都是算数的。”


    众人看到长孙青璟毫发无损地回到地上,心中都松了一口气。觉得哪怕主母要责罚众人,也不至于被打到伤筋动骨。


    只是长孙娘子费劲心力摘下的那棵号称有长生不老奇效的仙草实在鄙陋不堪,活脱脱地是顽童恶作剧般抟揉在一起的枯草。


    家生与婢女簇拥着年轻的夫妇回到窦夫人身边,窦夫人果真面有愠色,责怪众婢女与家生不好生看护长孙娘子。


    “阿娘,毛丸是我自己踢到崖壁松树的丫杈上的。奴婢们也管不住我,与他们无关。”长孙青璟跑到窦夫人腰舆边,握着窦夫人冰凉的手,“你看我现在,手脚俱全,无甚大碍。就不要再责怪他们了。”


    她求了一通情,窦夫人才答应不动家法。


    “长孙娘子想个法子责罚,总不能纵容他们。”窦夫人又是卖人情又是考验儿媳。


    “那不妨这样,在场每人回家后剪去一绺头发填充毛丸。”长孙青璟笑着说道,“阿娘,今日响卜,神仙显灵,指引我找到一株长生草。”


    她说罢,吩咐婢女打一盆水,将卷柏没入盆中。


    “毗提诃也来啦!”窦夫人开着玩笑,“你看,青璟玩得开心,我看着她们蹴鞠开心,下人们不被打不被罚月钱也都开心,就你一人板着脸,莫不是来将我和青璟捉拿回府的?”


    “儿子不敢。”那张因担忧而绷紧的脸努力舒展开来。


    婢女们聚在一起对着铜盆指指点点,不乏惊异的笑声。


    李世民坐在母亲另一侧,望着那棵在盆中转醒、复活、舒展,重获新生的卷柏,看到青璟脸颊上被石尖划出的血痕,笑道:“果真是长生草,母亲有福了。我该怎么谢你,观音婢?”


    “啊,你终于不生气了。既然我是龙女,那自然还缺一颗匹配的夜明珠。”大家都惊异地看着长孙青璟,听她会提什么报答的条件。


    “我听说晋阳宫中藏有至宝玉龙子,温润精巧,不似人间所有。你将来就设法拿这个玉龙子谢我。”


    窦夫人连同婢女们都笑出了声,觉得长孙青璟索取之物太过离奇,不是一般人所能办到的。


    李世民也知长孙青璟与自己开玩笑,便认输道:“这比聂政刺杀韩傀更加匪夷所思,恐怕有些为难。我设法以后立下军功再为你向陛下索要这宝物。你现在换一件我能办到的事情。”


    长孙青璟眨眨眼睛道:“也行。你这军功恐怕一年半载也立不了,不妨再等等。我就替换个答谢的法子。现在是冬天,无甚有趣的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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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这笔债先欠着。你——当着阿娘的面立誓,明年仲夏替我捉上数百只萤火虫,我要你亲自抓以示诚心,不准让家生代劳。抓来后装在我的纸灯笼里当长明灯!勉强算作夜明珠。阿娘,明年您替我一起催他履约。”


    窦夫人道:“那是自然,一言为定。到了明年仲夏,就算你忘了,我也会记起来替你提醒二郎。”


    “需得我做这么颜面扫地的事情吗?”李世民深感长孙青璟促狭无比,“捉萤火虫的事要是被王无锝和你那两个外甥李大志李大慧知晓,我还如何在大兴少年之中立足!”


    “哼!说话不算数。”长孙青璟将嘴一歪,低头扑打身上的尘土,将球一抛,扬脚踢向两竿修竹之间,向着几个懒散地躺在地上的年轻婢女、家生道,“诸君,诸娘子——这一局谁上场?”


    窦夫人斜倚在腰舆上,饶有兴味地看着长孙青璟使着小性子,像棵郁勃的白薤,蛮横地生长在一切它想生长的地方。


    她突然觉得寒凉许久的身体被注入了一些年轻的,滚烫的希冀,便示意身边婢女将浑脱帽檐向上翻卷。


    “二郎,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般言而无信?”窦夫人帮着腔数落儿子的不是。


    长孙青璟就躲在腰舆之后,捧着那株由枯黄变为苍翠,由苍翠变为鲜嫩欲滴的卷柏摇晃着,椎髻上的装饰的红绸在风中摇曳。她像一只慧黠的狐狸在示威,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观音婢,你的叔父休明公是殿内少监?”


    “我叔父任什么官职,跟你替我抓萤火虫有什么关系?”


    “跟萤火虫确实没关系。你叔父那里应该有晋阳宫的图纸吧?或者以他的职位能够借阅晋阳宫的图纸。你要是能把图纸要过来,我兴许就能将玉龙子弄到手。”


    “那不一定,图纸多半在宇文恺府上,不过我叔父可以去借来——那图纸到手之后,公子打算硬闯呢还是智取呢?”


    “等玉龙子到你手上之后,我自然告诉你。”


    长孙青璟歪着头,认真地思考起玩笑的可行性,粲然一笑道:“好啊,我就信你这一回。许你三年时间履约。不准耍赖。阿娘为证!”


    窦夫人就这样听着两个十多岁的孩子肆无忌惮地谋划着明争或者暗抢属于皇帝杨广的财宝,顺便还在言谈中一次又一次为自己这个将死之人延寿。


    她比之前任何一次气疾发作时都更留恋这个世界。


    “你二人如此覆窠无状,当心皇帝问罪。”窦夫人开着玩笑,身边皆是心腹,她说这话根本没有一丝畏惧。


    往事浮上心头,窦夫人突然很想一吐为快:“不过你们再无状,也比我差一些。我九岁的时候,策划过杀人……”


    长孙青璟被窦夫人的神秘计划逗乐了,忘记了下一局球赛,招呼阿彩取一个茵褥置于窦夫人腰舆之侧,跪坐着细听这番传奇往事。


    “当然这个计划被我父亲神武公发现了,与其说是父亲制止了我的荒诞计划,不如说是我自己把计划扼杀于心——因为我与仇家的实力过于悬殊,以至于他都没发现暗处一直有个在心中对他挥刀相向的小娘子。”


    “后来呢,阿娘如愿以偿杀死仇人了吗?”青璟好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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