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排长牙深深咬合在卫栖山的手掌,他甚至能感觉到尖利的牙齿穿破皮肤后,将里面的肉一层一层挤开。
死了还能动?
卫栖山眼神一凛,惊虹剑刃贴上那触手,手腕下压,拦腰斩断。
那些牙齿却依旧往肉里钻挪,仿佛铁了心要将卫栖山的手掌撕一半下来,甩也甩不掉。
很快,他听见了骨骼的摩擦声。
难道又要经历一次禁地那样的断手之痛吗?
不行不行不行。
当初不知道虞绵就是辛眠的时候,他还能做到不要脸地开口求人家帮他,如今却万不敢再那般占便宜。
辛眠会讨厌他的。
小时候刚到沉香阁,伯父伯母就告诉他,永远不可以惹辛眠不开心,不然会被她讨厌。
一开始他还想,讨厌便讨厌,难不成买下了他的身,连这颗心也要被牢牢管束吗?
凭什么。
很快就不这样想了,他比任何人都在意辛眠的看法。
每次辛眠皱眉,他都想要问清楚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又怕问出来惹她厌烦,只好憋在心里,暗暗记下她皱眉时自己做了什么,往后再不做了。
再不做。
卫栖山咬紧了后槽牙,拼命拽着那一小截触手往外扯,额头上很快便冒出了薄汗,青筋也突突直跳。
周雪芥和辛眠围过去。
“这鬼东西才是怪物的本体吧?总不能本体都死了触手却还活着。”
说着,周雪芥想上手帮他拽,被辛眠制止,不免疑惑,“怎么了?”
“以他这般修为尚且无法摆脱,若是缠上了你,你这手还要不要?”
辛眠的语气十分冷静,认真凝视着那半条触手,观察它不断蠕动的、仿佛黏液般的、汩汩冒着泡的软烂表皮,表皮里面还有别的东西,不是骨头,是一条一条并行排列的丝。
端详了一阵,向卫栖山摊开掌心。
卫栖山从嘴缝里艰难挤出两个字:“什、么……”
“匕首给我。”辛眠抬眼看他,“你随身带着的,或者说,你从泥泞地里刨出来的那把。”
!
她怎么知道。
卫栖山眸光闪烁,眼神下意识避开。
那把匕首原本没什么特别的,市面上随处可见,是他曾经下山除妖,顺手从地上捡起来的、被慌忙逃窜的百姓无意间丢在地上的一把匕首,再普通不过。
只是那个夜晚,这匕首被辛眠亲手握着,一次次捅进他的手腕,喷出的血溅在他们两个人的手背。如今回想起来,仍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发烫发痒。
纵使不知晓那是辛眠,他也鬼迷心窍般留下了那匕首。
再有便是前几日,虽是被他塞入手中,但辛眠终究握紧了这匕首的柄,送进他的身体里。
醒来后胸口却空空荡荡,少了东西。
他急匆匆回到飘渺峰的那条小径,雨水冲刷过的泥土湿软,他用指腹小心抹开层层泥泞,找到了匕首,捧在怀里久久回味。
上面还残留着属于她的气息。
卫栖山被戳穿心事,闪烁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许不安。
“给我。”辛眠又道。
周雪芥更是觉得稀奇,跟着拱火:“拿出来看看呗卫师兄,我倒好奇是如何珍贵的一把匕首,让你这么舍不得?对别人小气也就罢了,对我的未婚妻也这么小气,小心我去姐姐面前说你坏话哦!”
话音戛然而止。
那匕首将将擦着周雪芥的眼珠划过。
周雪芥圆睁了眼,嘴角却诡异地扬起,弧度越拉越大。
卫栖山没理他,将匕首放在辛眠手心,却不松手。
“你……怎么知道的?”
“谈盈说的,看见你在草丛里挖泥巴,要不是认出身上的弟子服,她都以为你是打哪处山旮旯跑来的野狗,差点把你赶出去。”
“可以松手了吗?”辛眠问道。
卫栖山手腕不由一颤,匕首脱落。
辛眠握着匕首,匕尖接近那半条触手,约摸着比了比大致的位置,噗呲一下扎了进去。
怪物吃痛,咬合力骤增。
卫栖山喉间泄出一声痛吟,被辛眠一把捂住,压紧。
恍惚间意识飘回禁地,用弥灵针缝合左腿时,她亦是这样捂着他的嘴,力道极大,像是要活活憋死他一般。
卫栖山的目光忽而软下来,破碎的呼吸拼力克制,克制不住的热浪才喷洒在辛眠的手背。
若是辛眠仔细着点,或许能察觉到,这人呼气的时候没什么异常,进气时却格外磨蹭,一口气硬生生被他拉细、拉长,仿佛总也吸不满足。
尽管快要窒息,他也不舍得将呼吸放得急促。
辛眠观察着触手的动静,手一抬,再落,扎在了她依稀能看清的一道细丝上。
这次,触手的挣扎比方才更加厉害了。她压下匕首,沿着细丝慢慢划过,在软泥似的表皮上留下明显的开口,一直划到末端,她看清楚了,细丝连着的是一颗尖牙。
将细丝连根挑出,那颗牙便不再动弹。
“我知道了。”她眼睛一亮。
刚说完,捂在卫栖山嘴上的手被周雪芥一把扯下。
周雪芥将一根圆木横着塞进卫栖山齿间,本就面色不霁,看见他被哈气润湿的红唇时更是毫不留情拉下脸。
“卫师兄,疼的话就自己找根木头咬着,像狗一样闻别人未婚妻的手算怎么回事?”
咔。
圆木被咬出裂隙。
“我还特意给你找了根不扎嘴的,是不是很贴心?放心吧,日后成了亲,我家铁定是辛眠主外我主内,有我这么贴心的人照顾着,你不用觉得她少了你不行哈~她少了你,就像是铁匠少了绣花针,没影响的。”
咔咔。
又裂一条。
如果能用眼神杀人,周雪芥已被千刀万剐。
但他不在意,卫栖山越是露出狠色,他心里就越是畅快,要不是这里危险,怕引来别的怪物,他高低得笑上两嗓子。
他正拉着辛眠空出来的左手,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她的手心。
脏死了。
被人家捂着还敢出气,就不能憋一憋吗,对自己坏点能怎样?
看,都弄湿了。
周雪芥低垂着眼,擦了一遍又一遍。
辛眠又挑出一根细丝,那触手挣扎得更激烈了些。
卫栖山强忍着,实在太痛,仰起头,修长的脖颈全然暴露出来,两侧有跳动的青筋攀缘。
“原来是这样。”
辛眠将挑出来的两根细丝给卫栖山看,抬头,却看见他将牙齿咬出了血,下巴被染得红一道白一道。
愣了一瞬,她说道,“这种像细丝一样的东西,应当是怪物的命脉,每根都连着一颗尖齿,但是太多了,全挑出来可能来不及,而且我们不清楚会不会还有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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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说完,就听周雪芥咋呼:“咦!卫师兄手怎的黑了?”
辛眠立刻低头看。
果然,浓黑的纹路正从那两排嵌入卫栖山掌骨中的尖齿周围慢慢往外渗,像是不规则的蛛网,在卫栖山皮肤表面纠缠连结。
这是什么?
辛眠心下一惊。
耳畔忽然响起脚步声,流萤迅速出鞘,待那人身影显现,她松了口气:“师姐,是你啊。”
秦姣面色严峻,只是对她略一点头,没顾得上说别的,直直盯着卫栖山的手。
她刚杀完两只邪物,听见这边的动静赶过来,一眼便看见了卫栖山手上缠咬着的那半截触手,以及在他手背蔓延的黑色纹路。
“是混沌之气。”她断言。
“这东西一旦入体,会吞噬筋脉里的本源灵力,被吞噬过的地方便就此废掉。幸运的话无法凝气,若是不幸些,甚至从此再没有知觉,沦为废肢。”
说罢,秦姣皱着眉扫辛眠一眼,又看看周雪芥,见他们无碍才稍微松了口气,“这只怪物等阶不低,虽然本体不容易被注意到,但以卫师兄的功力,也不应当会被它缠上才是……”
“阻断它就可以了吧?”
辛眠反手握着匕首,轻声问道。
“是,关键在于如何阻断,筋脉这东西又不是封住了便不存在——!!”
秦姣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等”字还未出口,高高举起的匕首已然挥下,在她眼前竖着划出一道亮银色月弧。
月弧没入卫栖山的手腕。
辛眠听见他痛苦的呜咽,五根手指缓缓松开,又挨个握紧了,屈起的指节泛着青白。
抬眸,她眸光熠熠,里面落了亮晶晶的星子。
“卫师兄,我是在救你。”
手腕向下压,殷红的血瀑流不断,一眨眼便在脚边汇聚起小血洼。
“可以吗?”
这样问着,手上动作却一点没停,两只微微发蓝的眼珠也直勾勾盯着卫栖山。
卫栖山的脸颤得不成样子,瞳仁上翻,嘴唇痉挛,甚至有混了口涎的血水从嘴角向外淌。听见辛眠的问话,拼尽全身力气才稳住意识,眼珠转回来,再向下,直到看见辛眠明亮的眸。
还用问吗?
当然可以,做什么都可以。
他曾经无比在意自己的外在样貌,在意身体的健全,因为他要等辛眠醒来,只有时刻打扮着,她才能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人群中出挑的他。
辛眠说过喜欢这样的他。
现在没必要了。
痛苦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若是辛眠给的,他愿独自受着,甘之如饴。
他颤抖着唇,咬碎了口里的圆木,而后哈出一口气,声线飘忽:“都依你……”
奇怪,为什么现在没必要了呢?
如果断了手,辛眠不是更看不上他了吗?
卫栖山恍恍惚惚地想着,是因为她已经醒来了,过得很好,并且不会经常看向他了吗?还是因为她要和周雪芥——
不,不行!
周雪芥,周雪芥!他不知道用何等卑劣手段哄骗了辛眠,诱她应下婚约,只身赴虎狼窝!
这绝对不行!
他双眼猛地睁开,却只来得及听见辛眠柔若猫语的嗓音:“好噢,师兄。”
脑子里有无数炮仗轰然炸开,旋即是软物落地的闷响。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