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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樱桃

作者:长坐山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魏如澜的手指掐进肉中,太子这一反问,只觉额角冷汗直流,她捂着胸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去年大灾年,各地均是入不敷出,就连腊月东宫修缮内院的所要费的银子,内帑都左支右绌,这才想着缩减后苑份例,应想妹妹向来体恤,自然能够理解妾身一番苦心,谁料在公主殿下的眼里,妾身竟成了刻薄妾室的罪人!”


    魏如澜这话在钟鹤看来漏洞百出,但此事本是萧宁蓁为自己出头所引起的,自己不便发声,钟鹤一时陷入两难,沉吟片刻后,执过帕子轻咳嗽两声,


    “妾身自然体谅太子妃殿下良苦用心,只是妾身身子骨弱,又加之前段时日旧疾复发,公主殿下也是一时情急,还望娘娘莫要怪罪她关心则乱。”


    钟鹤的话倒是提醒了萧宁蓁崔韫珠体弱多病这一事,顺着说道:


    “什么旧疾复发?我看分明就是因为这碳火不够才导致的病情加重,东宫纵然再怎么缩减份例,也不该缩到你头上!”


    说完也不等魏如澜回话,又对萧宁璟道:


    “太子妃殿下确无苛待之心,可缩减病人碳火,传出去,这刻薄妾室的帽子只怕要扣在哥哥头上!”


    这帽子还没扣上,萧宁璟只想喊冤枉。


    钟鹤低了眸子,心中只觉可笑。


    若非是他素日里装聋作哑,只拿嘴巴当出气的使,魏如澜哪里有这般多的手段使在自己手上。


    钟鹤望向萧宁蓁。


    她看起来倒像是不打算善罢甘休的模样。


    萧宁璟拂了拂袖,“既如此,那这段时日你便不要再插手府内事务,待在你自己房内好好思过吧!通知内坊局,栖云轩内份例照旧,银霜炭翻倍。”


    钟鹤屈身,“妾身谢殿下恩典。”


    萧宁璟问萧宁蓁道:“如此,可满意了?”


    “思过?”萧宁蓁歪头轻笑,问道,“所以哥哥是要关太子妃禁足?”


    萧宁璟微微皱眉。


    实际上来说,确是如此,但名义上却不可这般明着说。


    “若是禁足的话,哎呀!”萧宁蓁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惊呼出声,“那月末父皇亲设的樱桃宴,太子妃殿下还能参加吗?”


    !??


    她话音刚落,满座哗然。


    这樱桃宴原本是殿试之后恭贺新科进士及第所设,最初多为京中权贵自设,直至当今陛下践祚,头一次科举时下令由皇室筹办,无论贵贱,均可参加,自此成为定制。


    因着是为庆贺新科进士,能赴宴的女眷少之又少,太子妃则在其中的行列。


    萧宁璟实是不知自己这位小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这……”


    萧宁蓁补了一句,“若只禁上半月,只怕旁人会觉得哥哥太过仁慈。”


    萧宁璟稍作思索,只道:“那便不去了吧?”


    “殿下!”


    魏如澜这下是彻底慌了,“可这往年的樱桃宴都是妾身陪你一同前往,今年妾身怎能不在呢?”


    “这樱桃宴又没说非得带正妻,文信伯上次不就带了他那个二房吗?”萧宁蓁勾了勾唇,接着道,“我看不如今年的樱桃宴,便让韫珠陪着哥哥前往吧。”


    魏如澜气得嘴都要歪了。


    文信伯带二房是因为他正妻亡故,何况那位二夫人当年的秋月便已扶正了!


    萧宁蓁拉过钟鹤的手,撒着娇,“好不好嘛韫珠?这宴上可是朱樱可是难得一见的鲜品,可好吃了!你得好好尝尝。”


    这事来的太过突然,钟鹤一点准备都无,仓皇道:“这……实在不合礼法。”


    萧宁蓁松了手,一屁股坐到萧宁璟的身侧,说道:“哪里便不合规矩了,我听闻韫珠的亲弟在就在此次殿试的名单中,想来这樱桃宴的座次定要靠前,你若能赴宴,说不定便能亲看他簪花的模样!”


    萧宁蓁此言倒是提醒萧宁璟了,他目光落在钟鹤的身上,半眯了眯眼,“你的亲弟?可是那位与你在清河并称崔氏双珠的崔家小公子?”


    钟鹤只好点头,回道:“确是妾身的小弟拙言。”


    “他名次这般高,倒确实可与你同举。”原本对此事尚有疑虑的萧宁璟此刻眉头尽数舒展,微微颔首,应道:“那这次的樱桃宴,便由韫珠随孤前往吧!”


    钟鹤下拜,“妾身谢过殿下。”


    瞧见钟鹤谢恩的模样,魏如澜只觉咬碎了一口牙还得往肚子里咽。


    回到自己的垂华殿内更是乌泱泱砸了一片东西,众宫人皆屏息凝神,生怕再去惹了这位太子妃殿下。


    “好你个崔韫珠,竟敢和我这般作对!”


    张嬷嬷连连上前为她顺着气,责怪道:“太子殿下今日也实是太不给娘娘面子了,怎能让那等贱人顶了娘娘赴宴呢?”


    见张嬷嬷竟连太子都指摘,魏如澜顶了回去,


    “殿下平时从不这样的!”


    可又想到萧宁璟今日的丝毫没有为自己说情的情景,更是切齿拊心,恨恨道:


    “殿下定是受了那狐媚子的挑唆才一时昏了头!”


    将祸水一路引至钟鹤的身上,一切便顺理成章了多。


    魏如澜咬着牙继续骂道:“她不就是多读了几本书吗?什么清河第一才女,狗屁!还有她那个弟弟……一个贡士算个什么东西?我爹可是相国,他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魏如澜说着说着眸色愈发深沉,“贡士……呵。”


    她仰面望向张嬷嬷,反问道:


    “如若他考不上呢?”


    *


    回到栖云轩中,平日里狗眼看人低的内直监此刻脸上堆满了谄媚,身后端着各色物什的随从鱼贯而进,他指了指其中一个随从手上的东西,为钟鹤殷勤解释道:


    “这是银霜炭,栖云轩内日后若是再少了,只管来内坊局再要便是。”


    之前碰一鼻子灰的知蘅此刻见他这变色龙的模样,忍不住冷嘲挖苦道:“张大人,我上次来内坊局,您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呵呵……”内直监讪笑两声,“只怪下官不长眼睛,以后定是不敢了。”


    萧宁蓁睨了一眼,威胁道:“你要再敢克扣韫珠的份例,本殿下定饶不了你!”


    “是、是!下官谨遵殿下钧旨。”


    钟鹤拉过萧宁蓁的手,“今日妾身还真是叫殿下见丑了。”


    “这有什么!是那魏如澜实在可恶,我不过顺手的事。”


    “为妾身之事耽搁这般久,还未问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呢?”


    萧宁蓁这才想起此行目的,即道:“我听说你祖父藏书众多,一大半还跟着你来了京都。”


    钟鹤稍稍思索,回道:“家祖的确好藏书,但随我入京的并非公主所听说的大半,想来民间传言实是夸张了。”


    “那你带来的书可有《武经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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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


    “嗯?”


    听到这四个字,钟鹤不由愕然,过往回忆在眼前浮现,她压下心中悸动,问道,“殿下怎么想到要看这本书了?”


    “昨日和沈闻野聊天时谈起,有些好奇便想着拿来读,韫珠不会这般小气吧?”


    沈闻野。


    钟鹤轻抿唇,在心间细细摩挲着这三个字。


    “一本书而已,若殿下想要,妾身岂会不给?只是……”钟鹤解释道,“妾身带往京都的藏书中,并没有《武经总要》。”


    “没有?”


    萧宁蓁有些泄气,“什么呀,我还特意跑一趟,竟还是空的!”


    “妾身小弟拙言已进京,如若殿下实在想看,妾身下次寻机会找他问去。”


    “嗯……也只能这样了!”


    得了钟鹤的回复,萧宁蓁从榻上起身,“既如此,我便不多叨扰了,崔娘娘,咱们回见!”


    钟鹤也随她站了起来,一路送萧宁蓁出栖云轩。


    待萧宁蓁走后,钟鹤将栖云轩内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弯腰从床榻下的隔板内抽出一个匣子。


    匣子打开。


    里面躺着一本泛着黄,但却似乎没什么翻过的痕迹的书。


    她细细抚过封面上的字,兀自陷入沉思。


    *


    “武经总要……”


    佑贰举着油灯,念了念书上封的字,忍不住嘀咕道,“侯爷怎么又拿起这本书来看了,不打仗也这般好学吗?”


    砰。


    书被沈闻野用力合上。


    声响吓了两人一跳,原本聒噪的佑贰瞬间安静下来。


    沈闻野望着书封,似有懊恼之色,轻抿了抿唇,将书小心收回到单独的书架上。


    “今日东宫府上,可有异常?”


    佑贰想了想,面露欣喜,“异常倒没有,就是看了出好戏!”


    沈闻野轻挑长眉,


    “说下去。”


    佑贰便将今日至乐亭内四人的谈话详细说与他听。


    在听到钟鹤苑内的银霜炭被内府司克扣时,沈闻野眉头微凝,问道:


    “太子内直监,是何人?”


    这太子内直监虽按官员品阶,可在六品,但从属东宫,实是没什么存在感,佑贰想了好半天才对上号,回道:


    “好像似是个叫‘杨建白’的。”


    这名字沈闻野没什么印象,但这姓便有意思了,他问道:“这‘杨’是哪家的‘杨’?”


    “太子妃殿下亲母、魏家大夫人的那个‘杨’。”


    果然。


    一声冷笑自鼻腔内溢出,“看来魏家为了这位大小姐,在东宫费了不少心思啊。”


    “侯爷是说,这是魏家的安排?”


    沈闻野不置可否,示意他接着说道。


    “太子妃殿下拿去年是大灾年故而缩减份例为借口挡了去,好在昭华公主仗义执言,那位太子妃殿下不仅被禁足,甚至就连春闱后的新科进士樱桃宴都被太子下令不许随他赴宴。”


    沈闻野皱眉,“她不去,那谁去?”


    “当然是那位崔娘娘呀!”佑贰说道,“说是她的亲弟也在这次春闱名册上,咱们朝就没有贡士落第的规矩,闯进春闱,这半张嘴就已然够到那朱樱饆鑼了。”


    “没有贡士落第?”


    沈闻野抬眸,眼中晦暗不明,“未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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