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戏已是凌晨四点多，夜色正浓。
苏青黛和圆圆刚走出片场，就见一位身着西装的男人快步迎上前来，礼貌询问：“请问是苏小姐吗？”
苏青黛略带疑惑地点头：“我是，请问您是？”
男人微微欠身，语气恭敬：“我是梅先生在Y城的私人管家，梅先生派我来接二位。”
苏青黛心中了然，颔首道：“辛苦您了。”
住处离古镇不远，三十多分钟车程便到了。
电梯直达顶层，竟是一梯一户的格局。
推开门的瞬间，苏青黛和圆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掩饰不住的惊讶。
这小区单看外观便透着非富即贵的气场，推门而入后，更是让人咋舌。落地窗外是辽阔的城市夜景，灯火如星子般铺展。室内空间极大，单是客厅就足有百平米，装修低调却处处透着质感。
管家将行李安置妥当，细致介绍了房屋各处的功能，又询问了两人的饮食口味，离开前嘱咐，半小时后会有人前来送餐。
趁着饭菜还没送来，两人抓紧时间洗了澡。之后简单吃了几口，实在抵不住熬了一宿的疲惫，倒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
连日来拍摄的都是夜景戏份，高强度的熬夜连轴转，让整个剧组上下都透着一股掩不住的疲惫。
可女主角李亚琪近来却格外骄纵，不是迟到便是动辄罢演，副导演纵有满腔火气，也只能憋在心里。
这不，一场戏才拍了两条，她便嚷嚷着拍不下去了。副导演眼角余光瞥了眼坐在一旁的投资人王总，硬生生压下心头火，将剧本一放，沉声道：“休息十分钟。”
圆圆翻了个白眼，递过保温杯给苏青黛，压低声音道：“我听人说她是怀了孕，才敢这么拿腔拿调的。”
“怀孕？”苏青黛满脸讶异。
圆圆凑近了些，八卦道：“她肚子里的，可是王总的孩子呢。王总都五十多了，正房太太偏偏多年不孕，如今这孩子，王总宝贝得紧。你没瞧见？这几天他天天守在片场，就怕她有半点闪失。”
苏青黛喝着水，目光不经意扫过李亚琪那边。
她穿着宽松的裙子，手指摩挲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笑意。
“李老师，您在这儿歇着，我去给您倒杯热水。”工作人员殷勤地搬来椅子，语气格外恭敬。
李亚琪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抬眼时正好与苏青黛的目光撞个正着，随即轻蔑地移开视线。
苏青黛只觉无奈。近来李亚琪总针对自己，想来是记恨着那晚王总向她要微信的事。
她懒得计较，向圆圆要过剧本，低头默背起台词。
另一边，李亚琪捏着剧本看向王总，却发现他的目光频频落在苏青黛身上。
她盯着苏青黛的背影，眸色瞬间阴沉。这个小贱人，上次竟勾得王总当众给她递毛巾，还主动要微信！
于是到了下一场女主掌掴高曼曼的戏，片场刚响起“Action！”的指令。
“啪！”
李亚琪的巴掌带着风声狠狠甩在苏青黛脸上，那力道比剧本要求的重了不止三分。
苏青黛只觉半边脸颊像被火烧似的灼痛，却得强忍着发麻的神经，按剧情红着眼眶哽咽：“姐姐，你误会了……”
“卡！”副导演捏着对讲机的手紧了紧，硬着头皮喊，“李老师，您还是收着点力道……”
李亚琪指尖轻捻着裙摆，脸上挂着无辜的笑：“哎呀，手滑了，抱歉抱歉，再来一条。”
“啪！”
这次力道总算合了规矩，轮到李亚琪开口时，她却忽然卡了壳，错漏了关键台词。她眼角余光扫过苏青黛泛着红痕的脸颊，嘴角悄悄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轻嘲：“要不……还是借位拍吧？省得伤着人。”
苏青黛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指节泛白，声音却稳得没一丝波澜：“不用，继续。”
旁边的圆圆看得指甲都快嵌进掌心，趁人不注意时悄悄摸出手机，镜头稳稳对准了场中央。
连续几条拍下来，苏青黛的脸颊早已肿得老高，连耳根都透着不正常的红。
化妆师拎着粉盒赶来，对着那片红肿皱紧眉头，一层层扑上厚厚的遮瑕，才总算勉强盖住那片刺目的痕迹。
*
收工回到住处。
圆圆立刻取来冰袋，看着苏青黛红肿的脸颊，心疼又气愤：“这李亚琪也太过分了！不就仗着怀了孕吗？居然敢这么欺负你！”
“没事，”苏青黛接过冰袋敷在脸上，刺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我的戏份本来也快结束了，以后少跟她接触就是。”
“就这么咽了这口气？”圆圆还是不服。
苏青黛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轻声道：“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咱们总不能打回去？”
“那也不行，我就是气不过！谁还没个靠山了？”圆圆越说越激动：“我拍了视频，我现在就发给梅大佬，他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
苏青黛抓住她的手，急道：“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再有两天我就杀青了。”
圆圆重重叹了口气，只好作罢：“行吧。”
*
苏青黛的最后一场戏，是与李亚琪的对手戏。剧情原本是女主泡在湍急水流中，高曼曼前来施救，最终牺牲了自己。
因要拍夜景，山路又难行，剧组提前抵达一处山涧悬泉瀑布。水不算深，可入秋后天转凉，水流浸骨的冷。
苏青黛望着眼前铺展的景致，忍不住感叹大自然的磅礴壮阔。她举起手机，先拍下这满目风光，又对着镜头自拍了一张，配上文字“山河壮丽，美景四溢”，发了条朋友圈。
几乎是刚发出一分钟，消息提示就弹了出来——圆圆和郑理同时点了赞。
圆圆很快在下面评论：“景美人更美！”
郑理紧跟着回复了两个字：“赞同！”
苏青黛看见郑理能直接回复圆圆的评论，愣了一下，转头问圆圆：“你俩什么时候加的好友？”
圆圆头也没抬，手上的动作没停：“就搬家那天啊，图个联系方便。”
苏青黛：“行吧。”
另一边。
李亚琪试探着把脚往水里伸了伸，刺骨的寒意让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她眼珠一转，忽然扬声对副导演说：“导演，我这情况特殊，实在没法泡水。我倒有个想法，不如把我和苏老师的戏份对调，让苏老师来救快要掉进水流的我，最后我爬上来了，苏老师却失足掉进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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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导演面露难色：“李老师，这我得跟赵导商量一下……”
“没事，你现在给赵导通个电话就行。”李亚琪说着，转身亲昵地搂住苏青黛的肩膀，“苏老师，我的情况你也清楚，就辛苦你为剧组多担待些，行吗？”
周围的目光齐刷刷聚过来，苏青黛思忖片刻，剧情改动不算大，便低声应道：“可以。”
副导演拿着手机跟赵砚沟通了好一会儿，赵砚那边听说李亚琪怀了孕，眉头紧锁。念及情况特殊，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圆圆在一旁看得气不过，拉着苏青黛的胳膊说：“苏苏，你大姨妈正来着，这水又这么凉，怎么能下水？不行，我去找导演说！”
苏青黛轻轻摇头：“她怀着孕确实不能下水，剧组这么多人都在等着，这儿又偏，早点拍完就能早点收工。”
夜幕降临时分，拍摄正式开始。
苏青黛深吸一口气踏入水中，刺骨的寒冷瞬间顺着毛孔钻进骨头缝里。为了拍出水流湍急，深陷险境的效果，她只能在水里挣扎着，仅露出一颗头在水面上。
第一遍，李亚琪捧着助理递来的保温杯站在岸边，听着导演喊：“再来一条，刚才表情不够到位，得演出那种绝望里带着不甘的劲儿，明白吗？”
第二遍，李亚琪忘词了。
第三遍，李亚琪又站错了位置。
……
冰凉的水流像无数根冷锥，一下下砸在身上。苏青黛眼前阵阵发黑，恍惚间，似乎瞥见李亚琪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嘲讽。不知卡了多少遍，连导演都看不下去了，扬声喊道：“先休息会儿，把苏老师扶上来！”
苏青黛从水里站起身，夜里的山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都控制不住地打起颤来。
圆圆心疼得眼眶发红，赶紧拿过厚毛毯裹住瑟瑟发抖的她，转头对着李亚琪质问道：“你是故意的吧！苏苏好歹是为了你才下水的，不感激就算了，何必这样折腾她？她还在生理期啊！”
“我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面对圆圆的怒问，李亚琪嗤笑一声，转身就要走。
“李亚琪。”苏青黛突然开口叫住她，目光清冷冷的，语气异常平静：“你那天扇我巴掌的视频，你说，要是我发给狗仔，明天的热搜会是什么？”
李亚琪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没想到这颗平时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突然露出了硬茬。她气势瞬间弱了三分，咬着牙问：“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苏青黛冷冷瞥了她一眼，“我只希望接下来的戏，一遍过。”
李亚琪攥紧了拳头，看着苏青黛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忌惮，最终还是应道：“好，一言为定。”
这场戏总算拍完。
换衣服的时候，她的手指冻得发僵，哆哆嗦嗦半天都扣不上衬衫纽扣。场记递来几片暖宝宝，小声劝道：“辛苦了，这个你先贴上暖暖身子。”
“谢谢。”她开口道谢，却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干又疼。
收工路上，苏青黛便开始头晕目眩，一坐上剧组的车就发起了高烧。她裹着厚厚的毯子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路灯，浑身烫得像被扔进了火里。
圆圆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又气又急，偷偷拿出手机，给郑理发了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