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祝昀眼中,生与死不过是场博弈。倘若技不如人,败了便败了,死了便死了。
但要把这个字安在洛嫣身上,脊背间竟凝出一股寒气。
洛嫣被他的神情吓得心脏猛跳,细声道:“我只是随口说说。”
闻言,祝昀眉头颤了颤,一双漆黑的眸子跟着缓慢转动,连烛火和夜色也冲淡不了其中戾气。
她心一横,张臂环住少年劲瘦的腰身:“我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每逢秋冬交接咳个不停,所以才......总之你别生气。”
书中写的死期是洛嫣藏了许久的秘密,有些时候不吐不快,又怕产生蝴蝶效应,最后将自己劝服。
此刻目睹了祝昀的异样,更是不敢再提。
反正再过一两个月能揭晓谜底,何必让身边人跟着担忧。
洛嫣挤出笑容:“过完年,我们去镇上买间新宅子,然后定亲好不好?”
他垂眸,抬掌遮住她的上半张脸,等情绪平复才低低“嗯”了声。
“我不能夫吸了。”洛嫣用鼻尖拱他的掌心,闷闷地说。
“......”
重获自由,她握着祝昀的手打量,嘀咕道:“差点把我捂死。”
二人朝夕相处,对彼此的变化并不敏感。洛嫣起了兴致,拉着他去院子里量身长。
结果喜人,除去三妹皆长高了几厘米。
洛嫣一扫愁容,对剧情的恐惧同样冲淡不少。
她心想,两年都躲过来了,临近解脱还怕什么?
再者,寒梅镇与京城相距甚远,除非插上翅膀,否则跑死几匹马也到不了。
说到马,她问:“现在天儿不热了,总可以教我骑马了吧?”
祝昀应下,见她费劲地仰着头,伸手托住她的后颈,捏了捏,眼神总算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洛嫣舒服得哼唧两声,懒懒道:“你生气的时候还是挺吓人的。”
“我没有生气。”
“那就是不笑的时候挺吓人。”
虽然祝昀生得俊秀,架不住他气势凶狠,眼神更是像随时要刀人,就连村里的小狗都知道不冲他叫唤。
听完她的指控,祝昀头疼道:“你该睡了。”
“......”
*
夜阑人静,祝昀如一阵轻风离开了村子。行至山脚,他屈指吹哨,马儿跨过矮门循声追来。
一人一马趁着月色在官道上飞驰,赶往最近的鬼市。
大郦国虽有宵禁,在武林人士聚集的地界,形同虚设。而揽月楼的情报组织在江湖上首屈一指,于各处鬼市皆设有据点,专卖玉兔花灯的铺面便是。
祝昀顺了张面具戴上,推开偏门。
屋内挂满红灯,光晕朦胧,陈设模糊不清。唯有伙计们身穿素白长袍,行动间像是一道道鬼影,尤为醒目。
他悄无声息地拐进库房,先嗅到浅淡花香。这是神医的得意之作,若不服用特制解药,闻见后轻则昏迷、重则出现癔症,刚好以此拦截闲杂人等。
倘若拦不住,说明是个刺头。
是以当祝昀迈出第三步,躺椅上的老者借力飞起,在空中灵巧翻转身子,十根细长黑甲冲他命门戳去;另两位白衣伙计也从房梁跃下,手持弯月尖刀,左右夹击。
忽而阴风吹过,花灯相继熄灭,余一盏书案上的油灯,被不知何时移步过去的少年举起。
老者急忙收力,脚踩躺椅稳住身形。两位伙计却差点火候,发出敦实的碰撞音。
祝昀嘲弄地“嗤”了声,悠闲摊掌,露出一枚半月状令牌。令牌悬于烛火之上,足以令三人看清。
“少......主?”
老者名唤千阴手,是花灯铺的掌事。他挥退伙计,抱拳跪地,“楼主说您炼化了鸳鸯暖,竟不想是真的。”
“药王如今在何处。”祝昀径直问。
千阴手知无不言:“上回露面还是在秦家,秦老爷子托他寻药,隔日携几位徒儿去了云西州。”
“一旦发现他的踪迹,立刻派人拦下。另外,去京中刺杀皇太孙的几个都死了?”
“是。”千阴手将头埋得更低,“太孙府里有隐世高人,除了您,怕是没有谁能近身。”
京城路远,祝昀不想离开洛嫣太久,否则也不会派旁人出手。但药王一事更加重要,他交代几句,拂灭烛火。
千阴手静静跪了片刻,知晓少主已经离开,起身掌灯。等室内恢复明亮,他吹哨唤人,将任务分发下去。
伙计之一临出门前忽而回头,讶然道:“千掌事,匾上的花灯哪儿去了?”
“什么?”千阴手抬首,原先挂着镇店之宝的地方空空如也,大抵是少主拿走了。
他回想起灯灭瞬间瞧见的身影,高挑、劲瘦。几年过去,少主终究是长大了。
不知楼主如今觉得欣慰,还是后悔当初呢。
“罢了,另取一盏挂上。”
*
洛嫣醒时天光还未大亮,她掀开帐子,瞧见一盏憨态可掬的兔子灯,外头还用纱布罩着,令烛火不至于刺眼。
显然是阿昀送的。
她心中先是一喜,随即意识到祝昀夜半偷偷溜了出去。
起初,祝昀早去早回,洛嫣的确发现不了。
换季以后,她偶尔咳嗽不止,整宿整宿失眠。凭祝昀的耳力,听见了总会披上外袍来陪她说话。
若不来,便是不在家。
于是祝昀承诺,凡独自出门会顺手带件礼物。洛嫣见了以后便知他已经全须全尾回来,不必提心吊胆。
可眼下离取药还有些日子,出门做什么?
晨练不可懈怠,她起身穿衣,一面琢磨该如何撬开他的嘴。
过去两年当然打听过,然而祝昀虽说从不扯谎,却会装哑巴,直气得她肝颤。
但用脚也能猜出,武林中的动向、名贵的丹药、源源不断的金银,皆来自于他“母亲”,或者说“母亲”的势力。
至于昨夜……
昨夜她多嘴吐露了一句,兴许是那句话吓到祝昀,这才急着与虎谋皮。
洛嫣阅话本无数,根据经验,她坚定地认为祝昀并非主动想与对方牵扯,而是对方捏着掌控他的法子。
若是正派人士,也许拿亲人的前途和性命威逼利诱;也许打感情牌,在他小时候施舍关爱,然后灌输扭曲的价值观;也许狸猫换太子,弄出认贼作母的戏码。
若是反派,下蛊、喂毒,每月不按时用药会暴毙身亡;甚至拿她做文章,不听令就派人……
她猛地拍了拍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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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住。”
拿上短弓出门,祝昀已经候在院中,见了她,眼底漾开淡淡笑意。
但两人各怀心事,比往常沉默。洛嫣埋头练功,极致的专注之下,她发现自己的动态视力进步良多,抛起的树叶被全数射落。
正要将喜讯分享给祝昀,话到嘴边紧急刹住。
而祝昀循声掀起眼皮,见她立在一丛野花前发愣,只当是累了,收回目光继续练剑。
等到下山,洛嫣走得飞快,每每被他追上又刻意放缓脚步,坚持要拉开差距。
纵然祝昀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
他略略思索,问道:“想要白马还是棕红色的马?”
“!”
洛嫣记起临睡前约定了教她骑术。
如果此时回应,岂不白瞎她生的这顿闷气。如果不回应,她真的很想学骑马。
祝昀蹲下身:“我背你。”
她犹豫两息还是趴了上去,只双唇紧紧抿着,发誓不能被糖衣炮弹收买。
从前,洛嫣旁敲侧击过几回“母亲”的身份,想着对方若是原书中有名有姓的角色,她能默出重要剧情,兴许可以助祝昀脱离掌控。
但都被搪塞过去。
加之原书叫做《无恙传奇》,八成笔墨用在了崔无恙身上。她试过用排除法,结论是祝昀的“母亲”兴许和村民一样,并未在书中登场,自由度极高。
果真如此,危险系数反而不高,这也是洛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可对如今的她而言,祝昀与祖母,以及所有遇见过的村民、镇民,早已不是扁平文字。他们不能起死回生,性情各不相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人一向脆弱,她气的正是祝昀置安危于不顾。
“唉。”洛嫣轻轻叹息。
祝昀径直问:“你想知道什么?”
“问了又不肯告诉我,反正我最最最讨厌你了。”
她语带愠怒,在祝昀听来仍旧轻轻柔柔,像是浸了蜜的蟠桃,甜得他耳根发痒。
洛嫣见他神色愉悦,三分怨化为九分怒,当即一巴掌拍过去:“亏你还笑得出来!”
“......”他假咳几声,佯作深沉,“我托人去查药王踪迹。”
药王孙老,人称华佗再世。
小徒儿更是偷出名为“鸳鸯暖”的禁药赠与男主,险些成为他第八房老婆。
她揪住祝昀耳朵,质问道:“药王身手不凡,你多大斤两就要找他老人家。找到之后呢,还能绑他来见我?”
能。
但祝昀识趣噤声。
可洛嫣说着说着红了眼圈:“等这个冬天过去,我自己会好起来。别再蹚浑水了,我不想你出事。”
祝昀如临大敌,想偏过脸打量她的神情,但她死活不让,喝道:“好好看你的路。”
静了半晌,祝昀温声哄:“他们打不过我。”
洛嫣“嗤”一声:“没听过双拳难敌四手,没听过人多势众?龙傲天都不敢说这话。”
“他又是谁。”祝昀不悦拧眉,“成衣铺里同你搭话的三角眼?书坊里追着要你抄书的黄鼠狼?街上死活要献花的矮木桩子?还是——”
她捂住祝昀的嘴,尴尬骂道:“怎么所有和我搭过话的年轻男子你都要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