脐下两拳宽的一处地方像被人拿斧子劈开,裂了条口子后就给丢几块尖石进去,撞得五脏六腑都奄奄一息。
江修疼得笑了,“换月事带?那还不如死了!”
江修见过许多女人。
虎虎山山脚下的老媪,隔壁山头被挟持去为奴为婢的大娘;待去了边关,是哆嗦着手向他骗银子算命的死骗子。
便说用十个手指数也数不尽。
而这些女人里,没有哪一位能叫江修将心思歪去别处,更休要提是这样隐秘的女儿家的事。
妙仪歪脸狐疑起来,“姑娘说些什么死不死的?您月事疼的毛病不是叫郎中瞧过了么?姑娘不爱去外头走动,常常练字起来一坐就是半日,这才是病症之源。”
四姑娘初潮来时便疼痛不已,四太太冯若芝心疼女儿,早就给郎中叫进府来看诊,四姑娘早先还配合,之后没过几年,连药都不喝了。
只是每每月事将至,便由妙青妙仪仔细伺候着,不贪生冷辛食,倒说也只疼上一会。
可谁又晓得四姑娘已彻底换了内里的芯子,早先那盏冷茶吃下去,如若想那处不疼,只有一个法子。
江修怒起来就要给自己来一拳。
打晕了!
打晕了就行了!
没准晕了还能侥幸换回去?
妙青见他动作,忙惊呼一声给他摁住,不忘朝妙仪睇眼,两个一并摁着他,“姑娘这是作甚?可是太疼了受不住?诶哟,姑娘快些将鞋给穿上,本就寒气入了体,这样要不得,要不得!”
“给我撒开!”江修披头散发,尚未梳髻,两个婢女牛一般的劲,这具身体险些挣脱不了。
大口喘着气,江修稍稍弓起腰,匪夷所思瞪这两个婢女几晌。
末了顿觉这样耗着不是个法子,到底恨声妥协,“......鞋呢?”
妙青立时伏腰将绣鞋奉上。
三两下烦躁将脚挤进鞋里,江修蓦而又嚷嚷:“刚好合脚,半寸也前进不得,我就没双舒坦的鞋?”
妙仪正拧着浸满热水的帕子,闻声诧异瞧过来,“不是姑娘自个说,要用穿戴之物提醒自己不可贪多,切莫越矩么?”
江修反怄得厉害,险些骂出声来,几晌又给这位女娘的规矩气得哑了喉。
见两个婢女说话间要来伺候他,江修逃命似的往后退几步,左顾右盼间在半人高的镜身里窥见臀后红了半块,像冬日里的梅,江修益发绝望,往前一摊手,“拿来!”
妙仪:“什么拿来?”
江修一字一顿咬道:“月、事、带。”
叫下人准备妥当,胡乱赶走了这两个婢女,江修独自在房内踱步,手里握着那块烫手的布料,往山水屏风那头行进几步,拐进去又退了出来。
拖沓到外头候着的婢女察觉端倪,问他怎的还没好。
江修垂目扫量这具还穿着寝衣的身体,脑内有他自个的声音在喊,别管,说不准没两日就换回去了。
又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在他心内哭嚎起来。
顿足半晌,江修适才忆起这哭嚎声是虎虎山一位猎户发出来的声音。
几年前,那猎户打猎,他家娘子就在山脚河里摸鱼,据说是在水里泡得久了,适逢月事,一时不慎染上不知什么东西,发起高热,没几日就撒手人寰。
江修又低目扫量月事带。
头先在镜子里瞧着,衣裳是脏了。
听闻女人来月事一并六七日,这女娘占据了他的身体,依着她那两个婢女的说法,她古板,极重规矩,他昨夜宿醉忘了沐浴,她定是受不来,说不准已替他清洗过。
他......
倘若他不管她的身体,给这血流他个六七日都不管。
岂非他太不是个东西了?
倘若他不管,这女娘与那猎户的娘子一般染病发起高热......
“不管了!”
江修愤恨低骂,估摸准浴桶的方向,旋即拉开柜门,胡乱翻找,不一时就给一块裁得还剩半截的料子拽出来,凶神恶煞寻了剪子一剪,陡地蒙紧双眼,反剪胳膊去脑后打了个结。
“月事而已,算你欠我的,我不占你便宜。”
那月事带做得通俗易懂,江修先前琢磨几时就晓得如何穿戴了。
即便如此,待他重新摸着干净的寝衣套上时,仍是要命地红了耳根。
孤站几晌,江修泄气喊两个婢女进来替他绾个女子发髻,妙青妙仪俄顷就蜇进房中,将他引着往镜前坐,手巧替他左盘一个花,右插一支簪。
两个婢女频频搭腔,江修总算记下二人的名字。
梳好发髻,妙仪取来一条绣玉荷纹样的迭裙,搭着素雅的褙子,叫他穿上。
江修不情不愿穿戴妥当,就见妙青塞了个手炉过来,嘱咐他搁在小腹前暖和着,未几又问他那处的疼可有好些。
手炉不算滚烫,像初夏的涓涓细流,也淌平了针刺般的疼。
江修烦闷避开这样的问题,索性将话岔开,“先前那死小......我妹子过来干什么?”
那小孩瞧着比这女娘小上不少,听人叫她姑娘,想必也是这府上的主子了。
既是主子,那理应是这女娘的妹子。
江修只在心内揣测,面上却不显。
妙青替他取来斗篷,“老太太早起说要姑娘您教教八姑娘的规矩,八姑娘有些顽劣,您与八姑娘一母所出,想来八姑娘会听您的。”
江修散漫扯一扯唇,无声嗤笑。
那小孩行事嚣张,他这身体的主子那样守规矩,会听就青天白日见鬼了!
“姑娘,这玉佩今日还戴么?”那厢妙仪正挽着帐子,见枕下躺着那枚鱼形玉佩,忙举起朝江修晃一晃。
江修一霎起身,夺过玉佩死死盯着。
不一时竟吭声大笑,惊喜将玉佩往脖子上挂,“戴!日后都只戴这一块!”
天不亡他!
这玉佩他从十二岁那年戴至如今!
虽不晓得这女娘如何也有这块玉佩,且这鱼尾明显与他那块相反,但这便是契机!
是他与她行此荒谬之事的契机!
有此玉佩在手,不愁将来换不回去!
妙仪给他吓一跳,摸摸胸脯朝妙青睇眼,两个婢女都觉着姑娘今晨实在奇怪,又总挑不出哪里有毛病。
最终是妙青几步上前催促,“姑娘,给老太太请安的时辰快到了,您该去了吧?”
江修将自己泡在喜悦的池子里,闻声也没了先前的不耐与烦躁,总算扯出第一丝心平气和的笑,“成。”
既暂且换不回来,那他便替这爱守规矩的女娘尽尽孝,权当过一遭新鲜日子喽!
.
这厢规规矩矩束冠,见这位将军只有一根红木簪,徐怀霜勉为其难簪进发间。
昨日那身沾满酒气的衣裳自是不能再穿,拉开柜门,里头总算有几套全新的成衣,以及两套武将的官袍。
徐怀霜细细一思量,便知这些寻常的成衣是这宅子里的下人准备的。
正挑了件酂白云纹圆领袍,门陡地被人敲响。
徐怀霜一霎回头,“谁?”
“还能是谁?你病糊涂了?是我,你洗好了么?宫里来了位天使,说是按规矩你今日得再进宫拜谢官家。”
是那位络腮胡副将的声音。
徐怀霜指尖一顿,稍稍一抿唇,另勾了件银朱色官袍穿着,再三往心里给自己打气,拉开了门。
她挺胸直视这位副将,“晓得了,走吧。”
任玄瞧她规矩着,一眼望见她脑袋顶上束得一丝不苟的发,连额前往左一粒极小的痣都大方露出来,冷不丁哈哈大笑,重重一拍她的臂膀,“大当家的,我当你在里头磨蹭什么,原是学着那女娘模样装扮自己去了!俊!实在是俊!”
“以为昨日街上那些议论你的话你没听进去呢,原来到底是听进去了!”
徐怀霜给他拍得心房震一震,险些露馅,却仍扬起下颌,佯装不耐拧眉,“天使呢?”
天使乃官家近侍,能往这位将军的宅子里来,至少这位将军眼下很得官家喜爱。
徐怀霜抬目环扫这间宅子,廊外不远是垂花门,听得天使在前厅并未走,她便暗暗揣测着往前走,果真见着园子,心内登时又安定不少。
她的祖父曾在工部为官,府里有些书籍记载得明明白白,盛都里的大宅,无论布局又或说是风水,为着都是官员或富户住,大都差不到何处去。
屏着自身感觉行至前厅,甫一见到那位天使,徐怀霜赶忙照着男子的规矩行礼。
天使一双眼笑得不见缝,“烜赫将军,当不得,当不得,昨夜官家还问起您怎么就出宫了呢,正巧官家派此差与奴婢,您就再跟奴婢一道进宫谢恩吧!”
徐怀霜很是想回身去看两位副将。
她从未进过宫,从未得见天颜,尤其这会正是上朝的时辰,说不准她还要见着家人与满朝官员。
家人暂且不提,但比及那些幻想起来过分陌生的身影,她觉着这二位副将没那般聪明,倒是更好应付。
天使一眼望见她的惆怅,牵唇笑笑,“将军,昨夜是为大军接风洗尘的宫宴,今日上朝,您这二位副将可就不能够再进金銮殿了。”
听出他在暗指两位副将品级不够,徐怀霜只得垂头应下。
那厢重重哼了一声。
徐怀霜讶然回身,却是任玄抱臂撇开了脸,朱岳的唇角也瘪了下去。
徐怀霜:“......”
他二人听得懂啊。
天使已转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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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去,不忘驻足摊手邀她前行,“将军,请——”
徐怀霜只得握紧藏在官袍下的手,慢吞吞随天使往外走,未行几步又被唤停,是那位生着鹰勾眼的副将追赶过来,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低声与她道:“嗳,昨夜里你喝多了,它落在院子里,早起那位管事的捡着了,它不是被你宝贝得向来不离身么?进宫带着!”
鱼形的玉佩与她那块几乎一个模子,只鱼尾走向不同,新旧程度不同,她的那枚保存妥当,这枚却连绳都磨出了细碎的绒屑,徐怀霜怔愣下立在原地,一时什么反应都没有。
直至鹰勾眼副将重重咳一声,提醒她天使正看着。
徐怀霜蓦而回神,掩下心内的惊心动魄,将玉佩坠在了腰间。
虽为不同的玉佩,却叫徐怀霜寻着一丝安心。
陌生的宅子,陌生的副将。
陌生的天使,陌生的身体。
熟悉的玉佩。
她深深吸气,不再去看副将,与天使一并进了马车。
大当家甫一离开,任玄就嚎着嗓子捶树,“他什么意思?那劳什子天使什么意思?阴阳什么?老子不能进金銮殿又如何?可显着他了!老子进不了!大当家能进!”
说罢他挺一挺胸脯,很是骄傲。
这样的骄傲却挤不进金銮殿,殿内众臣的背后动辄便是世家大族,最不济的出身寒门,十几年来步步为营,也早已不见寒酸。
半年前边关战事吃紧,南蛮子诡计多端,澧朝武将里,年老的早已扛不起长枪,年轻的却频频中计。
适逢城外一众山匪行事猖狂,里外一摊子烂事,三省官员急得口舌生疮,最终拍案定板,让朝廷招安山匪,叫山匪无赖协年轻武将迎战,以毒攻毒!
孰知行事斯文惯了的文臣颤颤巍巍闯去各个山头时,被那模样凶悍的山匪吓着,半天憋不出个五五六六。
只虎虎山一人蹲在树上,问那位文臣:“嗳,我替朝廷去打仗,朝廷给我什么好处?”
不待文臣应声,那人从树上一跃而下,眼睛亮得出奇,“给我个将军当?”
恒文帝得此消息,思衬几晌,许诺此子若能在半年内击退南蛮子,便封他个将军当当。
岂料此子当真野蛮凶悍。
先前被吓得厉害的那位文臣此刻满脸鄙夷,藏在笏板后头冷哼,“此子顽劣,若不规训,反倒任其训兵,我澧朝大军岂不人人都成山匪了?”
他两条发白的眉毛是冬日的柳絮,眉尾飘得高高的,眼虽浑浊,人却精神,正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卢鸿光。
说的原是在恒文帝方才在殿中提及的领兵操练一事。
文臣对山匪出身的将军看不上眼,年老的武将却万分欣赏此子领兵上阵的天赋。
说一句天生的将星也不为过。
于是便有了叫这位将军训兵的提议。
卢鸿光左侧往前是沈老将军,沈老将军眯着一双锐利的眼,持笏而出与恒文帝说道:“官家,人无完人,若是不放心烜赫将军,可先拨去一些兵,待来日得见成效,再另下结论。”
“沈老将军此言差矣,”往后越过几个人头,一人反驳得极快,“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朝训兵自有一套法子,若叫那位烜赫将军开了先例,将那些兵带散漫了,叫其他领兵的将军如何在军中立威?”
此人姓季,唤聿之,十三道监察御史。
说话间往卢鸿光那头瞥过两眼,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卢鸿光的人。
恒文帝迟迟未曾发话,只抵着额心养神。
不一时天使匆步进殿,在恒文帝耳侧轻语。
恒文帝适才睁眼,“烜赫将军来了?那便宣他进殿吧。”
卢鸿光重重一哼,回身往殿外瞧,声音压得极低,“昨日赴宴老夫就已看出,此子任性妄为,肆无忌惮,今日进金銮殿,我看几个同僚为他说话!”
季聿之不说话,只弯起唇,瞧笑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朝臣昨夜大多都已见过烜赫将军,方才沈老将军说的话,他们心内明镜般,其实领兵打仗不比在盛都靠一张嘴皮子与人碰一碰打架。
这位山匪......这位烜赫将军若真能训得一手好兵,给他试一试又何妨呢?
有人心里想得通透,在殿中却万万说不出口。
卢鸿光这老东西记仇得很。
他们不愿与这一把老骨头的小气人痛苦周旋。
如此想着,睇眼望去殿外的目光就忧愁几分。他们已做好了见着这位烜赫将军大摇大摆上殿的准备。
未料殿外静寂,几晌一道穿银朱色官袍的身影慢步跨进殿内,背脊挺得笔直,目不斜视行进,神姿爽拔,眼眉清朗。
但见这位烜赫将军稳当立于殿中,伏腰行礼,语气从容,“臣,见过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