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端了上来,热腾腾的,两人并没有急着动筷。
周淼很平静地说:“我听她们说你身上有一道刺青,还是一只蓝色蝴蝶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很怪,真奇妙,又离奇。”
“所以你就想看?”黎烬问。
周淼:“你不觉得很巧吗?也许这是我们俩的缘分。”
两条不平行的线,却在错综复杂中有着相似的喜好,直触灵魂深处。
黎烬很平静地看着她,“有相同纹身的人多了去了。”
“可我们却相遇了。”周淼意外的有些坚持。
“面要糊了。”黎烬目光微触,但他并不打算和周淼深究这个问题,和女人谈感情聊缘分,就是在死胡同里打转。
他开始吃面。
周淼不是很饿,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她打开冰镇过的雪碧,忽然听到黎烬说:“你什么时候纹的。”
她如实回答:“高三的时候。”
“痛吗?”黎烬没问为什么。
周淼一顿,脑子里忽然掠过郑北清的模样,湿润昏暗的环境下,她躺在理疗床上感受着穿破皮肤的微痛与密密麻麻的酸涩,她勾了勾唇,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痛的。”
怎会不痛呢?
又是一阵沉默。
半响,周淼终于问出了声:“你的赌约是什么?”
黎烬放下筷子,并不急:“我还要好好想一想。”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面食店。
周淼打算回学校赶进度。
马路边,黎烬拦了个出租车,上车前他忽然停住,看向周淼:“晚上一起出来玩吗?”
周淼握着手机低头回消息,听到黎烬这话目光忽然变了变,抬头,两人对视半刻,她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是回去赶作品吧。”
“行,你加油。”黎烬轻笑。
他看了她一会,没有强求,挥了挥手便上车了。
不一会,车子驶开,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周淼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面无表情地站了很久。日头还是那么烈,那么炽热,她仿佛感觉不到热,远处的树蝉声响亮,她心里其实是知道的,黎烬刚刚的邀请代表着什么。
“如果有一天,某个时刻,一个人开始无厘头邀请你出去玩,吃饭,喝酒唱歌,偶尔说起生活里的趣事,时不时的分享,嬉笑,那也就代表着他在告诉你——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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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淼打开宿舍门,就看见郭安迪坐在她的床上玩手机,就她一个人,李小音和刘圆不在宿舍里。
“去哪了啊?你怎么回来的比我们都晚?”郭安迪玩着手机,看到周淼回来了,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没去哪,吃了个饭。”周淼放下东西,随意扯开话题:“你怎么总爱在我床上玩手机?”
郭安迪:“你的床比较香。”
周淼懒得理她这种话,在郭安迪身旁坐下:“帅哥好看吗?”
郭安迪抬起头,笑道:“帅哥当然好看了,挺不错。”说着,她细长的眼扫向对面床位:“但是她们俩应该觉得不好看吧。”
周淼:“嗯?”
郭安迪笑笑:“黎烬没来。”
周淼了然。郭安迪问:“你们宿舍要来新舍友了?”
“好像是。”刘圆和李小音在宿舍里说起过。
周淼起身,找了件宽松的白T恤换上,伸手就将头发扎成丸子头,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郭安迪见状,“你去哪?”
“画室赶作业去。”周淼问:“要不要一起。”
郭安迪摇头,没兴趣。她手里拿着手机,目光却一直停滞在周淼身上,看着看着她忽然道:“周淼,你有点怪。”
“哪里怪了?”周淼微怔,往下扫了自己一圈,又看向她。
郭安迪笑得意味不明:“哪里都怪。”
在郭安迪的印象中,周淼是一个性子很淡的人,说直白点就是很冷漠,还带着几分傲慢。别看她对谁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不冷不热,可实际上能让她放在心里的人没几个。
她和周淼认识两年了,就没见周淼在谁手上吃过亏,她这人很倔,也很聪明,用一句话形容,就是看似美好却暗□□性。说起来,她们俩也算是臭味相投了。
就说今天上午吧,刘圆她们硬是要拉着周淼去南工。这要是按她以往的性格,周淼是绝对不会去,可今天却破例了。固定的圈地被突然打破,不是里面产生了变质,就是外面出现了新的且有趣的猎物。
会是谁呢?
郭安迪忽然开始好奇,期待。
雕塑是一门空间艺术行为,利用物质材料与技法制作呈现立体视觉,不断的演变发展,通常采用雕、刻、塑三种方式进行自由创作,花样百出,雕塑的种类有很多,方式不计,用老傅的话来说,总之就是一句——“老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是自由的,艺术也是自由的。
整个世界都是自由的。
日子一天天过,距离期末还有十多天,就快了。这段时间周淼除了吃饭睡觉一直窝在画室里赶作品。因为种类材料的不同,雕塑制作完成的时间各不相同,有的人已经走到收尾部分,有的人还在拼死拼活地赶进度,每天画室都有哀嚎声响起,却没有人停下脚步。
雕塑是一个很有意思却又很特别的学科,外面的人放眼望去,杂乱的画室里一片奇奇怪怪,闹闹哄哄的场景却互不打搅,有的人在搅泥巴,有的人在削木头,还有的人在搞电工焊接……各不相同,却又融洽。
这次的作品大部分人都选择了金属材料,各种铁铝铜锈。只是学校资源有限,地方小又挪不出位置,周淼只好每天下午跑到外面的工作室搞材料,做好形体再带回学校。
很累,却意外的有几分过瘾。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感觉。
“你这次发挥不错。”庄志伟扶着眼镜道。
这次庄志伟选择了泥塑,他的作品马上就要收工了。周淼道:“你的也不错。”
“想好名字了吗?”庄志伟问。
周淼的作品里用了各种不同形状的铁材料,有生锈的粗钢筋、铁片、铁丝网、大小不同的钉子等混合组建成一个半身人像,腰部尾椎接上一根粗钢筋立起,生绣破烂的铁,氧化过后,充满了沧桑荒废的韵味。
周淼静了一会,说道:“残缺的爱洛斯。”
庄志伟抬眼看向周淼:“残缺的爱洛斯,残缺的爱?”
“嗯。”周淼双手抱胸,漫不经心地站在雕塑前,清秀的脸上透着几分恬静的美,对上他询问的目光,她轻轻扯了扯嘴角,不得不说,庄志伟真的很懂。
“可我感觉不到多少残缺。”
“还没完成呢。”
“也对。”庄志伟点点头,看向周淼的目光里透着几分柔和,“等下一起吃饭去?”
周淼摇头:“不了,太累,我想回去睡一觉。”
忙了这么多天,期末作品总算是熬出来了,剩下的只要慢慢来就好。周淼轻轻地挑了挑眉,心里的石头终于是松了桥,她忽然想起黎烬。
他的作品到什么程度了?
应该完成了吧。
这段时间她很忙,但他似乎永远都在忙。面食店后他们俩没有再见过,微信上也是寥寥几句,就算偶尔在路上遇见了,也是擦肩而过,素不相识。没有人会把他们联想到一起,哪怕是一个画面也不可能。
也许这样才对,周淼有时候会忍不住想。
高中时代在记忆里总是有着不可磨灭的存在,是最特殊的。十几岁最冲动美好的年纪,肆意,迅猛,亮眼,男男女女,有着不可忽视的青春气息与荷尔蒙,永远写不完的试卷,形形色色的同学与老师,难缠的郑北清与顾岁夕,这大概就是周淼认为的高中。
周淼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和郑北清这样性格的人成为好朋友?和顾岁夕她能理解,因为他们是差不多的人。
但郑北清不同,她炽热,过于热情阳光,就像一个小太阳,对所有的人和事都保持着激情,像一架永动机,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而她,性格冷淡,平静,对什么都很漠然,和郑北清完全不同。她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身边了,父母更在意的是事业与金钱,家庭并不重要,所以感情于她而言同样也不重要,长大后她更是习惯了独来独往,久而久之,这成为了一种习惯,很可怕,仿佛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
她知道这样的思维并不正常,可她没有办法。
习惯注定了她的性格。
郑北清的出现就像一块坚硬无比的石头,她忽然出现,迅猛地砸破了周淼心里围绕起来玻璃窗,猝不及防让阳光从外面溢了进来,溢进周淼心底。
“淼淼,一起去嘛,大家都一起去上厕所!”下课铃刚刚敲响,郑北清兴奋地拉着周淼去洗手间。
周淼不明白,为什么上个厕所要两个人?尤其是女生之间。
可似乎大家都是这样,需要有一个人陪着。
郑北清嚷道:“去嘛去嘛!”
对上郑北清期待的目光,周淼轻轻一叹,无奈地点了点头。
郑北清笑逐颜开,拉着周淼兴高采烈地走了,像是要去做一件大事。
高中三年,周淼第一次住校,就落入了郑北清的贼手,之后,她们一个宿舍,一个班,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干其他的,两人都不曾分开。
郑北清的成绩开始不太行,高二的时候和周淼与顾岁夕落下一大截,天天被老师批,而周淼和顾岁夕每次都是年纪前十,为了弥补差距,她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努力。
“什么时候这么拼了!”出来玩郑北清手里还拿着单词,顾岁夕见状忍不住吐槽。
郑北清:“你们都那么厉害,我肯定要好好学习,以后我们可是要在一个城市读书的!我不能落下!”
“那你加油哦。”就是这么闹闹哄哄的一个人,有点大大咧咧,却把周淼坚垒的心一点点击溃。
那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我们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失去。
高考前一个月,郑北清口中忽然多了一个陌生人的名字,是个男生。
他是外校的学生,叫黎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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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郑北清的——新朋友。
“他约我周未见面。”郑北清笑兮兮地对周淼说,脸色红润。
周淼看着她,提醒道:“就快高考了。”
“没事,就是见一见。”郑北清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她笑得很甜,还有点害羞:“其实我有点喜欢他,就是不知道他的心里有没有我。”
周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关键的时刻,她说她有了喜欢的人。
自那以后,郑北清开始频繁的往校外跑,她似乎忘记了高考,也忘记了她们。
周淼苦口婆心的劝说,让她先以学习为重,可她总是笑着说:“放心,没事的淼淼,我回家有好好学习,我还要和他一起去A市上学呢!”
“是么。”
周淼第一次感觉到被抛弃。
顾岁夕笑话她:“你以前可不对别人的事这么上心。”
周淼:“她不是别人。”
顾岁夕劝周淼道:“周淼,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别管这么多。”
“反正她也听不进去。”
大家都忙着备考,顾岁夕也很少跟她们一起了。郑北清成绩不太稳定,高三最后一学期,为了高考,大家都选了走读,每次放学回家,她也不和周淼一起走了,会有人来接她,好几个不穿校服的男生开着摩托车在校门口等,郑北清笑吟吟地上车,和周淼挥手告别。
而那些人里面,并没有郑北清口中的黎烬,周淼很不安,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高中毕业后,周淼想过,如果当初自己强硬一点,坚持一点,不准她出去找那些人,又或者给她一巴掌,她是不是就不会那样了。
可当周淼第一次见到郑北清口中的黎烬后,她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荒谬。
那天,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黎烬读书的学校,想要替郑北清质问一番,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他却毫不留情地甩了郑北清,甚至在她的心上扎刀子,肆意伤害,让他的朋友辱骂欺负,这算什么?
“他,他说我……”郑北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道:“我,我他妈就是个傻逼!他们就是玩玩我!他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他们拿我当消遣,我就像他们的一条狗,他们骗我……呜呜根本就是拿我在打赌,那个女的,还骂我是丑逼……”她忽然抓住周淼的手,颤抖着问:“我是不是真的太丑了,所以他才会这样对我?!”
周淼心疼极了,抱着她说了一遍又一遍:“不是的。”
“不是……不是的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是啊,为什么?
她站在学校对面的槐树下,正值放学校门口的学生密密麻麻,周淼没见过黎烬,更不认识,她只是在郑北清口中听到过。
他染着一头金发。
很高,瘦瘦的,人很帅气。
周淼等了很久,久到校门口的人都快走完了,她也没有看到黎烬的身影。
就在她以为等不到了,几个男生拖拖拉拉地走出校门,其中有一个人,便是一头金发。
那人肤色极白,懒洋洋地背着一个黑色挎包,他没穿校服,走起路来浑身透着一股慵懒,像只没睡醒的猫。
她拧着眉上前一步,想要质问,就在这时,那人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宿命般朝周淼的方向瞥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轻轻一碰,随即停滞。
对视不过一秒,周淼很确定他就是黎烬,郑北清口中的那个黎烬,可她却没了上前一步的勇气。
周淼狼狈地转过身,飞速离开。
郑北清很惨,高考落榜,连三本线都没有达到,可想而知这考试状态有多差了。
高考完的一个月,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也不和人说话,周淼去找她也见不到人,她家里人对她很失望,后来,郑北清承受不了落榜的事实,差点轻生。
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没办法再上学,她家里人不放心把她带回了老家,那之后,她们也没见过。
顾岁夕高考成绩不错,上了重本大学。而她,选了A市的学校。
只有郑北清留在了原地。
明明三个人说好了,要在一个城市读书的,最后却是分道扬镳。
大一新生军训,南通和南工的学生两边跑,都觉得新奇好玩,周淼跟着学长们去南工参观时,在那里她又一次见到了黎烬。
他还是那副样子,又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头发染回了黑色,不再是浮夸而又耀眼的金,整个人身上多了些凛冽和冷酷,还是那么慵懒,一个人坐在台阶上躲太阳,身边围着很多女生在要微信,叽叽喳喳。
大学里,他成了众人众星捧月的对象,是最耀眼璀璨的存在。他的身边出现过很多女孩,却没有人能够停留。
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其实卑鄙的想一想,如果没有郑北清,她是否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他深陷其中?
这个答案,周淼给不了。
但是她始终想不明白,明明她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为什么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