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勾,永宜侯府静默沉寂。
垂手而立的仆从如同泥胎木偶,安静无声,偶有一两身影匆匆而过,却连足下脚步也尽量放轻,冷霜般的月色映照之下,好似一个个飘忽的鬼影。
含絮仰脸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姑娘,子时了。”
聂相宜裹着被子蜷在被窝里,一双眼睛因困倦有些迷迷瞪瞪的。一听了含絮的话,她即刻来了精神,“要动手了?”
含絮点头,“这会奴才们大都瞌睡,最是不易察觉的时候。”
“只怕是江氏也睡得正香呢。”聂相宜眼珠滴溜一转,笑容带着十足的恶劣。
她一把掀了被子,兴致勃勃,“走!我也去悄悄热闹!”
含絮怕她又被夜风扑了身子,给她添了件厚厚的外衫。聂相宜急不可耐,瘪着嘴撒娇,“哪里用得着这般娇气……”
“姑娘才退了热,哪里还受得起风?”含絮执拗,又为她添了一件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巴掌大张小脸来。
她急急催促道:“快些快些!待会赶不上热闹了!”
两人提了一盏不起眼的羊角宫灯,趁着浓黑夜色,前往江云娥所在的芙蓉院。
“姑娘你看!”
二人在芙蓉院不远处的园子停下脚步,借着假山掩映,含絮举起宫灯,让聂相宜看得真切些。
在含絮的指点之下,聂相宜这才看见,沉沉夜色之中,一个漆黑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芙蓉院的暖阁上方。
他躬身踮脚,手执一个麻布口袋,脚步悄悄,如同一个墨点,化开在周遭一片黢黑之中。
“阳秋是老将军特地给姑娘留的暗卫,一般人轻易发现不了他。”
宫灯靠近的火光将聂相宜白皙的脸颊照得红彤彤的,她眼眸晶亮,露出些兴奋颜色来,“阳秋寻了多少蛇来?若是太少,岂不是轻易放过了她!”
“姑娘瞧着便是了。”含絮掩嘴轻笑,“那满满一口袋,可费了阳秋不少功夫呢。”
聂相宜鼻尖轻哼一声,恨恨道:“没有毒已经算便宜江云娥了。若有一日我得了机会,必拽着她的脑袋往水里按去,让她也尝尝溺水是什么滋味!”
言语之间,那黑影已然悄悄俯身揭开檐瓦,打开了麻袋。做完这些,他足尖轻点,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动作还挺快。”含絮说道,又转脸看向聂相宜,“姑娘且等着动静便是。”
聂相宜目不转睛地盯着芙蓉院的方向,直到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原本宁静的夜空。
“啊——蛇——有蛇——”
顿时有惊慌的呼叫此起彼伏地传来,接踵而来的脚步声稀碎而慌乱,原本安静的奴仆们匆匆进出,来来往往乱作一团。
江云娥害怕的惊恐叫声仍没有停止,一声一声传到聂相宜的耳边。
聂相宜冷笑一声,这才长长吐出一口胸中憋闷的浊气,“我们走吧,她们今晚只怕还有得折腾呢。”
而后芙蓉院里传来丫鬟慌乱的惊呼,“快去请府医呀!夫人晕过去了!”
外头一片混乱,聂相宜一夜好眠。
翌日等聂相宜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辰了。她这几日病着,乌姑姑没来教规矩,倒是偷闲了两日。
“姑娘,昨日芙蓉院可热闹了!”
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听着含絮在她耳边幸灾乐祸,“芙蓉院里闹了一晚上的蛇,吓得江氏晕过去好几次。现下她也不敢在芙蓉院里呆着,连睡觉也不敢了,硬熬着呢,只恐睡梦之中又有蛇缠上了她。”
“她活该!只恨不能吓死她,给雪墨偿命去!”
聂相宜忿忿的声音里仍带着些鼻音,又吩咐含絮让阳秋找块好地方将雪墨安葬了。
只是这件事仍不算完。
“含絮,你去把乌姑姑请来吧。虽说身子不适,总也不能落下教习。”
乌姑姑来聂府的时候总有疑惑。聂家大姑娘也不是什么刻苦之人,整日里与她水火不容,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今日怎得这般上进?连病中也不肯落下?
等她到了聂府,见众奴仆面有慌乱,四处洒满了雄黄陈艾,不由得好奇,“这离端午甚早,怎得就撒起了雄黄?”
一问才知是府里闹了蛇,连侯夫人也吓病了。虽说惊蛰刚过,蛇虫始出,可偌大侯府人来人往,好端端的怎会闹蛇?
乌姑姑心中纳罕,一边往晴方院走去。
只是她方到院中,便被含絮拦住了去了,“姑姑留步。”
乌姑姑自恃身份,不想会被她拦住,不由得皱眉看她。
含絮只是脸上堆满了笑,“姑娘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姑姑,不如姑姑就在院中教习便是。”
聂相宜坐在窗下的桌前,顺势捏着绢子佯做咳了两声,“咳咳。”
“大姑娘既是病中,放下两日也可。”乌姑姑远远看着聂相宜苍白面颊,病容倒是做不得假。
只是她嘴上虽是如此说着,却不由得不耐烦皱眉。她向来得诸世家礼待,何曾有过站在院中,隔窗教习的时候?岂非无礼?
于是她皮笑肉不笑地哂了一句,“姑娘怎得在病中,反而勤谨起来?”
聂相宜又咳了两声,“我原是想着,乌姑姑教我辛苦。有一份礼,还得赠与姑姑才是。这才着急了些。”
说着她吩咐含絮,“含絮,将我备好的谢礼交给姑姑。”
含絮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从屋内取出一方镂空雕花的红木锦盒来,递至乌姑姑手中。
乌姑姑接过那锦盒,总觉一头雾水,不解其意。
好端端的,送什么礼?
她面上仍是体面的微笑,“多谢姑娘。”
“也不知我准备的礼物合不合姑姑心意。姑姑不如打开看看?”
乌姑姑犹疑稍许,伸出手打开锦盒。
“啊——”
锦盒方才开了一条缝,乌姑姑顿时瞳孔紧缩,忍不住惊叫一声,慌张撤了手。那红木锦盒当啷一声摔在地上,从中跳出一只硕大丑陋的青黑色癞□□。
它乍然被摔,亦猛地惊跳起来,窜到乌姑姑的脚上。
“呱——”
聂相宜捂着绢子,弯眼咯咯轻笑起来,“金蟾报喜!可是好兆头呢!姑姑可还喜欢我这份礼?”
乌姑姑哪里顾得上她,被脚背上的□□吓得骤然色变,忙提起裙摆甩着脚背,想要摆脱了那骇人玩意儿,一时间差点连绣鞋也甩飞了出去。
这般滑稽模样逗得聂相宜花枝乱颤,“姑姑一向教我端庄持重,怎得今日自己倒是这般轻浮随便?”
一番折腾,乌姑姑气得脸色青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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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着一张脸,远远望着聂相宜。
“姑娘实在无礼。不敬长辈、不睦姐妹。”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此德行,实是不配嫁做人妇的。”
她是京中出了名的教养嬷嬷,有她这句话,往后聂相宜在京中,只怕是再难议亲。
“你以为我会在意?姑姑这话,吓吓别的世家贵女或许派得上用场。”
聂相宜嗤了一声,“用一些莫名又无聊的规矩框住自己,只为了一个能让夫家满意的好名声,我还嫌累得慌呢。”
乌姑姑亦是冷笑,“这般豪言壮语,等得姑娘议亲之时,再说不迟啊。”
说罢拂袖而离去。
含絮看着乌姑姑离去的背影,“总算是给姑娘出了一口气!”
聂相宜冷言道:“她若是不与江云娥沆瀣一气前去告状,江云娥又怎么会把主意打在雪墨的身上?有本事冲着我来啊!对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猫下手算什么本事!着实令人不齿!”
含絮却有片刻迟疑,她脸上露出些担忧神色来,“只是这乌姑姑说话的确有些分量……若她真误了姑娘议亲可怎么好。”
聂相宜扬着下巴轻哼了一声,“我才不怕呢!”
含絮又道:“姑娘此次回京,本就是老将军想着姑娘到了议亲的年纪,否则何必来受这份委屈!”
聂相宜想起回京城的前日,外祖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鄯州偏远,总不能耽误了阿兕。无论家世渊源,一切只要我们阿兕喜欢即可。”
她脑中无端便浮现出那张面具下的漂亮眼睛来。若是与他议亲……
她突然便红了脸。
这般模样,倒是吓了含絮一跳,“莫不是又发热了?姑娘不该将窗户开着受风的……”
“含絮。”她却歪头看着含絮,红扑扑的脸蛋上,眼眸亮晶晶的,“我们去找三殿下吧。”
她抿了抿唇,又补充道:“上次他替我说话,还帮我找猫,我还未曾谢过他呢。”
“待姑娘身子好些再说可好?”
如此又过了几日,府里仍是闹蛇不止,江云娥接连数日不敢阖眼,兼之受了惊吓,病得起不来身。
聂相宜倒是借着风寒的由头,图了个清净,看了几日的热闹。
等得她彻底痊愈,这才迫不及待地拉了含絮,朝神策司的方向去了。
谢知下值向来没有定数,如今四处守卫,聂相宜又翻不了墙头,便只能在神策司门口等他。
门口两只镇门石狮威风凛凛,神策守卫目不斜视。聂相宜等得百无聊赖,只用抠着石狮的眼珠子玩。
直到天色逐渐暗沉,聂相宜脚都站软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终于响起,她又看见了谢知的身影。
她挥了挥手,刚想跟谢知打招呼,却不曾想他根本没看见她,俯身便上了马车。
“殿下!”聂相宜急急唤道。
还是凌竹先瞧见了她,“殿下,是聂大姑娘。”
谢知冷清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何事?”
聂相宜忙想上前,却因脚站麻了,一挪步子便突然踩了裙子,朝前趔趄了一下,被含絮堪堪扶住。
这般手忙脚乱的模样让聂相宜后知后觉地有些丢脸。她粉白的脸颊泛起红晕,指尖搓着衣角,嗫嚅着问道:“殿下……我可以先上马车再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