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对小门小户来说还是站得太高了。
阿喜忍着惧意，咬牙坚称：“婢不怕。”
还挺逞强。
寿康院近在眼前，钟攸凝也不好劝继续劝，只好交代：“进去后跟着我就好。”
阿喜突然抬头，眼里盛满了感动：“姑娘，你也在害怕吧。”
她们姑娘只是比她大了两岁，同样也是第一次面对，明明自己心里也很害怕，还要顾着她的情绪安慰她。
姑娘真爱逞强啊。
钟攸凝摇头：“我不怕。”
阿喜一个字都不信，怕，姑娘她怕的，她怎么会不害怕呢。
钟攸凝：......
有一种怕，是你的婢子认为你怕。
钟攸凝不想继续跟她争论这种毫无水平的对话。
到了寿康院门口，打帘的婢子只在钟攸凝身上看了一眼就朝她福礼，拨开帘子：“表姑娘。”
钟攸凝微微颔首。
阿喜脸上欲言又止，但在陌生地方又生生压下了。
钟攸凝不是第一个来请安的小辈。
她走进去，里边已经坐了两位姑娘，她们很和气的与钟攸凝介绍：“魏三夫人是我们姑母。”
永平侯府三位夫人，大夫人何氏出身最高，二夫人同三夫人次之，魏三夫人娘家是边州官，当年曾是老侯爷的部下，家境普通，两位魏家姑娘已经适龄，去岁就被魏家借口送进了侯府，说是来侍奉魏三夫人。
其实说白了跟钟攸凝一样，都是上侯府打秋风的。
但这打秋风也有等级区分，地位高的穷亲戚，打秋风也会被照顾妥当，地位低的穷亲戚，打秋风就要看低一等，诚然侯府里都是主子，但老夫人的身份无疑是最高的，其次才是各位主子，所以钟攸凝在打秋风这一圈中也能排到头名。
魏家姑娘们都要排到末位去了，面对钟攸凝这个头名当然要以礼相待。
钟攸凝：...有时候真不想出这种风头。
钟攸凝其实很羡慕她们姐妹两个。
魏家姑娘们在侯府秋风圈位置不高，但钟攸凝记得，她们的亲事不错，在魏三夫人的挑选下，背靠侯府，嫁到小官人家中当上正头娘子。
她这个秋风圈第一，说是老夫人的母族后辈，有头有脸，上辈子却被安排当妾。
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第一。
这个秋风圈第一一点用都没有。
钟攸凝之后，侯府的姑娘们陆陆续续地到来，另阿喜称奇不已的是，这些姑娘婢子们仿佛都认识她们姑娘。
这不奇怪吗？在阿喜心里，简直太奇怪了。足以排得上阿喜惊恐榜前三了。
第一和第二分别是：夜里无端燃烧的火光和树林深处的窃窃私语。
在清平时，她坚决不在夜里出门，不去树林深处。
钟攸凝跟姑娘们打过照面，夫人们到了，人到齐后，老夫人才从内室出来。
老夫人头发灰白，是个和善的老太太，见钟攸凝看过来，朝她招招手，让她在身边的受宠位置坐下：“小凝都长这么大了，已经是个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
钟攸凝在无数双眼睛关注下，坐在老夫人旁边，有一些惊讶：“姑祖母从前见过我？”
老夫人眼中有过回忆：“怎么没见过，那时你刚出生不久呢。”
老夫人回丹州那是归宁，但镜川到丹州路途遥远，光在路上就耽搁了很长时间，嫁人以后，统共也没归宁过两回，老夫人念着自小长大的地方，对每一回归宁的日子都记忆深刻。
恰好那时候钟攸凝出生，钟攸凝祖父喜欢这个孙女，曾抱到老夫人眼前过，要不是钟父已经取了大名，钟攸凝祖父都想请老夫人给取个名字，让钟攸凝也沾一沾老夫人的喜气了。
作为嫁得最好的钟家女，老夫人的事迹深深影响着钟家人。
老夫人行，她们也行。
可惜，她回来后没几年，便从家书中听闻钟攸凝祖父过世，甚至连钟父、钟母都在前两年走了...
钟攸凝及时安抚老夫人的情绪：“姑祖母，你别伤心了，祖父、父亲、母亲泉下有知也会不安的。”
老夫人拉过她的手，表示亲近，并让她安心在府上住下。
这话是当众说的，各位夫人姑娘们都听在耳里，闻弦知雅意，夫人们当即表示会把钟攸凝安排好，让老夫人放心。
老夫人则表示：“你们做事我是放心的，小凝看着什么都好，唯独这身子骨瞧着太弱了。”
被老夫人笃定身弱的钟攸凝夜里就迎来了加餐。
给老夫人请过安，认了侯府主子们后，钟攸凝带着阿喜朝外走。
魏氏姐妹叫住她，让钟攸凝往后常去她们屋里坐坐。
通俗说就是交朋友。
面对魏氏姐妹发出的邀请，钟攸凝原本想要拒绝的，上辈子她跟魏氏姐妹很少走动，要论的话勉强算是点头之交，直到魏氏姐妹出嫁，现在她迟疑了下，决定应下来。
在清平县时，她也是有手帕交的，那时候她还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广交好友，到家里出事后才消沉了。
魏氏姐妹的意图不得而知，钟攸凝猜测同是上门打秋风的人，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认为她们惺惺相惜，会有很多不为侯府正经主子们道的话要说。
就像阿喜他们会在背后偷偷议论人，甚至是主子们，但绝不可能跟主子坐一块去吐槽主子，这跟自爆有什么区别，同类都是会选择跟同类在一起的。钟攸凝现在就被魏氏姐妹认定为同类，是自己人。
魏氏姐妹在她答应后，看向钟攸凝的目光有一种达成同盟的亲切。
经过魏氏姐妹，没有人再叫住她。
侯府的姑娘们是正经主子，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后就各自走了，对钟攸凝这个表姑娘不是很感冒。
见了人，过了见面礼，走了明路，钟攸凝也不在意。
阿喜有很多问题，在外边又不好问，怕别人觉得傻气，开始催钟攸凝：“姑娘，时候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
阿喜从小就这样，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钟攸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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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上佳，故意招她：“侯府的院落出自名家，草木都是精品上等，寻常人很难看过，你看府上到处都是繁花盛景，不想要好好赏一赏吗？”
“不想。”阿喜现在心里只惦记一件事。
不把心里的事弄清楚，再美的景色都入不了她的眼。她还委委屈屈的。
姑娘从前还夸她富有钻营精神呢，现在怎么不夸了呢？也太容易变心了。
钟攸凝终于体会到了逗人的乐趣，怪不得长辈喜欢逗小孩呢，看他们气鼓鼓的又奈不何的模样，确实好玩得紧。她见好就收，把长辈逗小孩的火候拿捏得刚刚好：“行吧，既然你不想看，那我们回吧。”
阿喜重重点头：“嗯！”
刚高兴不过几息，视目所及的廊下，穿着青袍的男子大步走过，看样子就快要跟她们遇上了。
阿喜疑惑：“这是谁啊？”
钟攸凝目光一凝。
郑佩。
郑佩，永平侯府二老爷，风流浪荡的公子哥，知己遍布数个城池，出名的恩客、豪客，自诩风流潇洒。
郑佩的脚步在过了游廊后停了下来，看钟攸凝的目光带着惊艳。男女七岁不同席，就是同居一个屋檐下，也极少能碰到。
郑佩几位男主子也是要同老夫人请安的，不过都是在女眷们请安之后才会前去，不会挑选女眷们去的时间撞上，这也是文人望族们的修养，不过要真碰上了也无碍，福个礼，各自错开就行了，并不会有人专门去传。
一个屋檐下，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高门大户应对这种突发事件多的是法子，只要不是有损名声的大事，一律按小事处理，再不济按无事处理。
总归是见多识广，在大户里不算什么。
钟攸凝抿下唇，不远不近的福了礼，便要带着阿喜离开。郑佩开口了，他理了下因为快步走动稍显凌乱的衣裳，以一种油乎乎的声音说道：“这位姑娘我好似曾见过。”
钟攸凝：......
好家伙，都说郑佩风流多情，最擅长跟女子打交道，并且每次都能迅速地跟女子拉近关系，许多文人雅士，附庸风雅的学子们提起都暗藏妒忌，说不知郑佩使了什么手段，圆滑的还送礼请客，想让郑佩指点一二。钟攸凝终于知道，原来他都是这样跟女子拉近关系的啊。
钟攸凝上辈子见郑家三兄弟是在家宴前，在众目睽睽下，她这三位表亲个个都人模人样，对她非常客气有礼，就像是真正关心表妹的长辈一样，没有轻佻之举，但在宴前，郑佩同样说过一句非常失礼的话，宴后还专门赔礼道歉过。
钟攸凝还能忍，阿喜完全不能忍，脸都气成河豚了。
“姑娘、姑娘？”郑佩见她不答话，出口唤道。
以他多年来周旋在女子中间的经验，良家女子刚开始总要拘束一些，不过天下女子都喜欢被夸，对此格外受用，郑佩投其所好，准备再接再励，在满园的鲜花翠绿上扫过，真诚夸道：“姑娘的美貌，连鲜花都不及也。”
？
这个狗东西！他真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