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巳站起身,披散着墨发,神色颓然。
他潦草拭去面上的鲜血,脸色惨白如纸,沾血的嘴唇诡异的红:“师傅,我替北凌解开契约就出去。”
月竹刚想凝法同他一起解开契约,檀巳却握住她的手腕,声若无力:“你出去,我来解。”
话落,月竹便被檀巳送出玄骨神弓。
他尚需时间理解和接纳月竹方才所言。
是他放出玄骨神弓,在世间寻找与他和月竹有着相似经历之人。
神弓寻到夏玲和北凌陵墓,看到他们的生前。
他们其实五百年前便已然逝世。
现实是夏铃其实并未知晓真,她与仇人相爱一辈子,甚至合葬一墓。
沧海桑田,如今的北国早已覆灭。
因北凌的后代不成气候被敌军推翻,早已成为一片废墟。
如今的北国不过都是他的变幻之术所变,百姓亦是魔灵假扮。
说来也巧,桑儿曾想到北国看雪,变出这座城池,亦算完成她未了的心愿。
幸而焉国和临南国因人间百姓迁徙、重建,得以尚存。否则,若一切都是虚幻,阿竹定然不会高兴。
神弓只保留了夏铃和北凌的前段故事,后面的剧情是幻境根据他与月竹隐藏于内心的真实想法而发展变幻。
在神弓里,檀巳终是认清自己。
原来他对阿竹依旧存有偏执之念,竟连死都要缠着阿竹,离不开她一分一毫,他莫非当真是阿竹口中的变态?
原来他的内心深处,竟是希望阿竹忘却所有,成为她的妻子,日日同她缠绵悱恻。
阿竹说,这是自私的爱。
可是放开她,他比死还难受。
他庆幸自己复活之后未曾像幻境那般囚禁阿竹,将她娶在身旁占为己有。
以他的法力,篡改她的记忆,只让她保留他们初遇之时的回忆,他都能轻易做到。
可这样的爱对阿竹来说是束缚,是霸道,是自私。
唯独。
不是幸福。
阿竹说,他的爱,是只为满足他的私欲。
是这样吗?
若是如此,是否阿竹若有朝一日知晓真相,会恨他到骨子里?
若有朝一日心底的偏执他控制不了。
那他宁愿死,也不要给她这样的爱情。
这一世。
他只想看到她幸福,只想看她笑。
只想看着她,快乐无忧、随心顺遂。
心底深处的扭曲执念,就烂在心里吧。
做今日这些,不过是想知晓啊竹的心思。
如今他知道了,他会找个机会同阿竹彻底说清前尘往事,让她恢复所有记忆。
从此,让她来做选择。
哪怕。
少年心若刀绞。
哪怕……
她再也不要他。
但他必须在复活清姬之后才能告诉她真相,否则她一定会很难过。
他,舍不得她难过。
待她知道真相。
她要与他决裂,或再不想见他,他都可以接受。
他会隐身,会远离。
会躲在很远的地方守护她,远远看着她。
再也。
不会打扰她。
隐身对她来说,算过分吗?
他好似不知如何正确爱人,但他会为了她,渐渐学会爱人。
檀巳攥着心口的衣襟。
心若被万千虫蚁啃噬。
痛过之后,他调整心态,试着牵扯唇角笑了笑,才解开玄骨神弓的封印,离开幻境。
月竹担心望向他:“徒儿,你怎么这样久?”
他将神弓取下递给她,唇角漾开笑意:“契约不大好解。”
月竹将玄骨神弓接到手中。
莹白的指腹轻抚冰凉的弓身:“冰冰凉凉的,轻轻一触便感觉灵力汇入指尖,当真是好宝贝,没想到魔王的骨头都能做宝贝。”
檀巳蜷紧指骨,身子一阵酥麻:“听闻只有被神弓认定之人才能触碰到它,否则会被它溢出的法力震飞,甚至致死。”
“……”月竹冷汗直冒,“还有这种说法,为何它会认定我?”
檀巳仔细观察:“兴许是喜欢你……这样的主人。”
月竹提起玄弓金箭,自言自语地对着它说:“你喜欢我吗?”
没想到弓箭竟生出一团圆滚滚的黑雾,张开两只水萌萌的大眼睛,巴扎巴扎地眨着眼,连着整个身子一齐点头。
月竹双眸欣喜,她将软绵绵的黑雾接在手中:“这是什么?”
檀巳凑过来,垂下眼睫看向她:“弓灵。”
“好可爱。”
月竹的水眸凑近它:“若有朝一日我和大魔头同时出现,你是听从我还是听从他?”
弓灵睁着黑珍珠般的双眸看着她,凝出一只小小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她。
“真乖。”月竹不忍轻抚它棉花般的头顶。
弓灵长出两只小手,笑眼弯弯地抚摸被月竹触碰到的地方。
旋即往后一倒,躺在月竹手心,满足地闭上眼睛。
“它睡着了?”
檀巳微微蹙眉,指骨一弹,弓灵捂着脑袋嵌入弓箭里。
月竹当即拍了拍他的指骨:“你不许打它!”
檀巳淡淡笑了:“好,不打它。师傅,它好似认主了,以后你便是他的主人。”
“这样阿,那我会好好爱惜它的。”月竹欣欣然将神弓缩小,收入香囊里。
“对了思樾,北凌公子的魂魄呢?”
“自行投胎去了。师傅,往后你还是唤我徒儿吧。”
月竹蹙眉不解:“为何?”
你叫我的名字实在过分好听,叫我总忍不住想要向你靠近。
“我喜欢你唤我徒儿。”
“啊?那你为何总在同榻之时让我唤你的名字。”
檀巳蜷紧指骨:“师傅,大白天的别说这些。”
月竹偷笑。
徒儿怎么忽然害羞起来了。
回到客栈,已然入夜。
月竹不知今日徒儿抽什么风,非要自己开一间房睡。
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拿着小弓箭在手里把玩。
弓箭与檀巳共感,他亦跟着整夜未眠,直至月竹入睡。
深夜。
一名戴着妖纹面具的男子悄然出现在月竹的房间。
檀巳睁开漆眸,瞬息穿透墙壁抓到面具男子。
月竹惊醒,一眼便看到面具男被徒儿揍得屁滚尿流,抱头逃跑。
月竹自床榻而下。
“是谁闯进了我的房间?”
檀巳一眼便看穿他是妖皇。
那条蠢狗竟然查到玄骨神弓的所在之处,欲图盗取神弓占为己有。
那傻狗若当真带走神弓,他立马可以控制神弓将他一箭锁喉,魂飞魄散。
“一名盗贼。”
檀巳步至床边。
才发现月竹面色苍白。
他眉宇堆叠,垂眸安慰她:“阿竹,别怕。”
月竹抬睫看向他,盛着夜色的栗眸带着一丝恐惧:“我不是怕盗贼,是做了噩梦。”
“梦到了什么?”
月竹声线微微哽咽:“梦到魔王出世,毁灭三界,一片尸山血海,连干娘娘亲都死在魔王手上。”
檀巳背脊僵硬:“阿竹,别怕,不过都是道听途说,魔王应当未曾复活,否则怎会毫无动静?”
月竹垂眸思量。
“不行,如今有了神器,星纱裙还有一个极为厉害之处,它可助我隐身片刻,无论魔王多强,我都能在他眼皮底下躲过一日时间,徒儿,我想到魔界探查一番,若发生危险再隐身逃跑。”
“我陪你去。”
“你不许去,若魔王已然复活,拿魔界甚是危险,若我出了什么事,至少你还能为我保护天界。”
“阿竹,我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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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一张魔界地图,已然将地图烂背于心,所以才能成功潜伏魔界盗出高阶锁魂术秘籍,我陪你去更为安全。”
月竹思考片刻,复道:“可你没有星纱裙护着,我担心你有危险。”
“师傅,放心,只要我们不被魔界魔灵认出,就不会有危险。”
见月竹还在思虑。
檀巳复道:“休息吧,明日我们一起去魔界。”
月竹攥着辈子重新躺下:“好吧。”
檀巳刚要离开。
她红着耳朵问:“徒儿,你觉不觉得北国有些冷。”
“下雪是挺冷。”
“一个人睡好冷。”
檀巳自是知晓她的意思,可他已然决定,在她未曾知晓真相前,他再也不可以碰她。
“我给师傅加些炭火。”
“……”徒儿一向聪明,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月竹气鼓鼓地自床上坐起:“郯司樾,你今日很怪。”
檀巳添了炭火,放下火钳,缓缓步至床边坐下。
“你睡吧,别怕,我坐在床侧陪着你。”
“我们都在一起了,你为何不同我一块睡?”
“师傅,之前是为解毒,昨日……是情难自禁。我细细想了,若未曾与你成亲,便总是同你亲昵,对女子而言总是不太好。若有朝一日师傅愿意嫁给我,我们再日日同榻而眠,可好?”
“这……”可她思念他。
而且和徒儿……真的感觉很好。
月竹想起什么:“还有!你先前明明喜欢我唤你的名字,今日忽然喜欢我唤你徒儿,很怪!”
檀巳贴近她,妖冶的面皮勾人:“师傅说的没错,我便是害怕你总唤我的名字……我把持不住。”
他掀起一尾眼睫,倒映着她小脸的漆眸,若世间最剔透漂亮的黑琉璃:“所以,才让师傅改唤我徒儿。”
月竹被他的美貌迷住,只呆呆盯着他的红唇和滚动的喉结。
没认真听他说了什么,全然是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
少女神思游离:“我还以为你是得到我便腻了。”
檀巳弯起冷白的唇角,低哑笑了:“怎么可能?”
她喜欢的红唇,轻轻在她的额间印了个轻若羽毛的吻。
“月竹,别小瞧我对你的感情。”
他轻抚她的发丝:“睡吧,我陪着你。”
微凉的修长指骨捧着她后颈,缓缓将她放在绸缎枕头上。
“好梦。”他声线温柔,好似催眠。
月竹乖乖闭上眼睛,安然睡了过去。
檀巳就这样看着她,直到天明。
翌日。
出发前往魔界之前。
檀巳带着月竹来到一家火锅店,吃了北国出名的羊肉火锅,汤底鲜甜,一丝羊膻味都没有。
月竹很是喜欢。
那是他早早准备的食材,亲手为她做的火锅。
窗边大雪纷飞,屋里火锅滚滚,少女眉眼弯弯。
檀巳心觉这样的下雪天分外美好。
美好到即便时光在此刻定格,也不会感到遗憾。
可是时间对任何人都极为公平,从不为谁停下脚步,只面无表情拖着所有人不断往前。
他的分身在魔界不知疲倦地探究着复活之术。
他只希望在他与月竹决裂之前,能救活清姬,和她在意的每一个亲友。
如此她便不会过于伤心。
兴许也不会过于恨他。
屋外刮起狂风,细碎的雪屑飘入窗边。
檀巳看着屋外的漫天雪花,淡淡问月竹:“师傅,如果,我是说如果。”
月竹刚喝下一口鲜甜的羊肉汤,脸颊粉红,掌心微暖。
“如果什么?”
“如果故事是北凌喜欢上戴着面具,待他好的女孩。灭了槡楠之后才知道面具女孩是夏铃,这时他才醒悟他竟灭了她的国家和亲友。你说……夏铃可会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