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竹上下打量帝皇。
在夏玲的记忆里,十年前这位帝皇只是槡楠国宫廷里一身补丁,处处受气,沉默寡言的质子。如今却已是身披狐裘大氅,高高在上的帝皇。
那时,他的可怜脆弱成功瞒过了所有人,包括曾屡屡救助他,保护他,给他温暖的夏铃。
那时的夏玲,是槡楠国夏皇的掌上明珠。
“铃儿,做噩梦了?”年轻帝皇手放下手中的玄骨神弓,落座于床榻之侧。
一股清冷的龙涎香浸入鼻尖。
夏铃的胳膊下意识地缩紧,她强迫自己放松身体,牵扯唇角,扬起一个温顺的笑。
“没事,梦而已,都是假的。”
北凌审视的目光盯着她,他面上带笑,声线却冷然:“梦到了什么?”
夏玲神色蜷紧手指。
梦到十年前的火光冲天,梦到震耳欲聋的爆炸,梦到她曾张开双臂护于身后的可怜质子,竟是一把霜冷的利刃。
他蛰伏槡楠国五年,白日忍辱负重,卑躬屈膝。夜里却换上黑色劲装,戴上面具,夜行皇宫,绘制地图,埋藏炸药。
最终,她自小长大的皇宫,疼爱她的父皇母后,宠溺她的兄长,都被他亲手引爆,炸得血肉淋漓,尸骨无存。
她捂着嘴唇,眸光惊悚,看着被敌军烧杀抢夺、围剿的皇宫,不知该逃往何处。
直至被他抓住。
这位平日看起来柔弱可怜的质子,那夜手持玄骨神弓,眸光偏执地看着她。
他对着她冷然一笑,捏着她的下巴,猝不及防地强吻她,给她渡来一粒锁情丹。
服下锁情丹,她忘却往事,嫁敌为夫,此后脑子里、心底全都是他的身影。
直至她怀孕之时,因孕吐严重,将锁情丹吐出,她才渐渐记起往事。
彼时她才知晓日日宠爱她的夫君,竟是杀她亲人,灭她国家的仇人。
可他天生修炼奇才,年仅二八便已然修炼至天金级巅峰期。
他本可得道成仙,却为了她放弃成仙机会,愿与她在人界相守,白头至死。
普通的刀剑,无法将他刺死,寻常的毒药,无法将他毒杀。
只有他日日把玩的玄骨神弓,能将他一箭射杀。
“铃儿?”帝王鹰隼般的目光好似枷锁,牢牢盯着她。
夏玲压下心底的恨意。
她不慌不忙,略带委屈道:“梦到你娶了其他妃子,将我打入了冷宫。”
帝王的目光柔和下来,他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你平日惯爱胡思乱想,才会做这样荒诞的梦。”
他唤婢女端来燕窝粥,将玄骨神弓放在床侧,舀粥喂她:“别因一个梦难过,来,张嘴。”
夏铃启唇,将粥咽下。
她目光锁在他床侧魔纹繁复的玄色神弓上。
这是传说中的北国的镇国神器。
有了它,北凌轻松便攻下北域七国,成为北边拥有最大版图的年轻帝王。
北凌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放下燕窝,拿起神弓,递到她面前:“喜欢它?”
凌厉指节滑过线条冰冷的弓身:“这是孤的父皇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才搜罗到的宝物玄骨神弓,弓丝坚韧,一箭封喉。”
夏铃背脊寒凉,神色却未变。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轻抚弓身:“若我喜欢,你会送我吗?”
北凌淡淡一笑,他取出两只金色戒指:“你戴上它,我就送你。”
“这是何物?”
年轻帝皇扬起唇角,声线似哄似咒:“是祝福你我夫妻同心,让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离的宝物。”
他摩挲着金戒,指腹拂过扭曲怪异的符文。
“我戴了,你便真会送我你的宝贝神弓?”
北凌弯唇一笑:“当然。”
她不会用,又无法驱动神弓的力量。送她,她不过只能当作一件消遣的玩物。
待他需要之时再取回,夫妻之间无须分得这样清楚,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夏铃伸出纤细的手腕:“那你可不许反悔,送给我,就是我的了。”
北凌将金戒指套在她白皙的食指上,施法收紧:“不反悔。”
金戒在淡淡的晨光下泛着温和的金光。
可夏玲却知道,这是他给她戴上的枷锁,但只要她学会箭术,这道枷锁终有一日会解开。
后来,闲暇之时,北凌便教她射箭。
她时常窝在他的身子里,撒娇胡闹,总是练着练着,就练到了床榻之上。
她香汗淋漓,将他抱得很紧,使他全然看不出她的心思。
北凌不知,其实她自小便是修炼圣体,国师曾嘱咐父皇母后,可以将她送到宗门修炼,却因父皇母后舍不得她吃一点苦头,非要将她留在身侧。
国师无奈,只能赠予她一本修炼秘籍,让她自学成才。
可她只是随意翻了几页,并无修炼兴致。
但她兴许是真有天赋,对那些修炼招式竟过目不忘。
她清晰记得有一种修炼之法是双修,只要与自己双修之人有法力,她便能通过阴阳交合悄然夺取对方的灵力。
一日。
北凌外出征战,在她的软磨硬泡下,他留下神弓给她把玩,让她得以独自练习箭法整整三月之久。
三个月后。
北凌打胜仗归来。
那日,百姓们在雪地里排成长龙,夹道欢迎,迎接帝皇归来。
才到城门,他便收到皇亲贵胄皆帝后被屠戮的噩耗。
还未等北凌反应过来。
他日日思念的皇后双眸渗血,杀红了眼。
她自城墙飞下,用他教予的箭法,拉开弓箭,将冰冷的弓箭对准他。
“北凌,今日我必以你之命,祭我族百万亡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夏玲身上,欢闹的大街须臾间寂静无声。
北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声线嘶哑:“夏铃,你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弓身震颤,箭矢破空而出。
“护驾!”一声惊恐划破沉寂。
然而玄骨神弓之威猛,佛挡杀佛神挡杀神,金色箭矢穿过无数铠甲、盾牌,精准无比的穿破青年的喉咙。
青年漆眸破碎,自马背重重砸在雪地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
万千百姓死一般的寂静。
鲜血自年轻帝王冷白的脖颈汩汩流下,绽开蜘蛛般的血红。
夏玲扯唇一笑,缓缓落在城门之下。
她双眸赤红,轻抚弓箭,声线冰冷而混沌:“玄骨神弓,弓丝坚韧,一箭封喉。”
话落,她食指上的金戒却震颤作响,散发出浓浓的黑雾。
她不安地看向戒指。
只见青年的灵魂自她的戒指钻出,未等她反应过来,他便自身后勒紧她的腰身,另一只手紧紧捏着她的下颌。
阴冷的低沉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北凌面色森然,留下两行血泪:“夏铃,死有何可惧?”
夏铃的魂魄被他拽出身体:“孤说过,只要戴上这只戒指,你我,便将永不分离。”
年轻帝王阴冷嗤笑着,在百姓们惊恐的眼神中,同帝后的魂魄一同汇入玄骨神弓里。
夏玲未了复仇,以毕生命格与玄骨神弓缔结契约,被神弓吸入弓身之中,终身滋养神弓,从此无法解脱。
他知道,偏要缠着她的灵魂,与她一同被囚禁于神弓之中,日日在神弓里与她衣不蔽体的相拥缠绕,不知疲倦,无论她如何反抗哭闹,都不会松开她一丝一毫。
啧啧啧!
看到这一幕,月竹当真受不了了,虽然徒儿也跟着他一起进入了玄弓之中。
他附身到北凌身上,如今北凌那张绝美漂亮的脸就是徒儿的脸。
可哪怕面对这张脸,她也受不了这样怪异扭曲的爱意。
她控制夏铃的身子,“啪啪啪”连扇了北凌几巴掌。
“滚开!”她一把将青年推开,换上一身衣裳。
“你简直是个变态!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有多扭曲?是强迫,是犯罪!如此折磨你心爱之人,这是爱吗?”
北凌被打懵了几息。
反应过来后,他复将她拉入怀中:“怎么,有孤陪着你,不比你一人被封印在此好?”
月竹再次将北凌推开:“我宁愿孤独终老死在里边,也不愿和你待在一起!”
北凌脸色惨白,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为何?”
“你阴险毒辣,心思深沉,毁我国家,灭我族人,竟还将我囚禁在你身旁,恩将仇报!猪狗不如!”
“夏铃,你我本是敌国,不是你死便是我忘的敌国,孤留你一命,将所有宠爱给你,你为何恨孤?”
月竹想笑,她扯动唇角:“为何?因为你不是爱我,只是爱你自己。”
北凌紧蹙眉心:“爱我自己?夏铃,十年,孤一心一意待你,孤有多爱你,你感觉不到?”
“你给我的从不是爱,是霸占,是自私!爱当是如我所是,而非你所愿。我当初救你,护你,你却将我占为己有,连我的灵魂都不放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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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正常的夫妻感情,我并不幸福,明白吗?”
“我只是你身下的工具,是取悦你,让你身心都得以愉悦的工具。我,不仅一点都不幸福,甚至觉得折磨!”
“可许多时候你也离不开我。我外出征战,你会思念我,打雷下雨,你会需要我,若没有国家仇恨,你分明日日都愿意与我同榻而眠,甚至抱着我,不愿我离开。”
“可现实是你我就是有国恨家仇。”
北凌眸色复杂,痛苦而不解:“若命运偏偏安排你我为敌,那孤要如何做,你才会愿意走向孤?若不灭了你的国家,父皇便会将我弃之,将皇位传于兄长,兄长会派死士杀了我,死了便再也见不到你,你说,我当如何做,你才会走向我?”
“你当告诉我,让我与你一同想办法,而不是瞒着我,欺骗我,将我囚禁,占为己有。”
“告诉你?”
“我会保护你,若你愿意,你也可以入赘,来到我的国家。”
“你太天真了夏铃,你父皇根本不会同意他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无权无势,卑微阴暗,不受宠的质子!”
“那当是你去努力,你去博取我父母的同意,让他们看到你的真心实意。而不是将我囚禁在你的身边!”
“若你父皇母后不同意呢?夏铃,只有让你忘记从前,你才会走到我身边。”
“为何我一定要走向你的身边,我就不能有自己的路要走吗?”
北凌心口抽痛,微微歪着头滞在原地。
“北凌,爱是水到渠成,是两情相悦,是尊重,并非占有,束缚,强人所难。爱是你会看着我展开翅膀飞向的天空,而不是将我囚在你身边做笼中雀。”
北凌眸色痛楚:“所以,爱,是放手?”
“是若我愿意牵着你,我们就一起走;若我有自己的选择和路要走,你就该放手。”
“可你耍小脾气时常常将我赶走,我以为走了你会高兴,你却会更生气。”
“那不一样,那是在一起之后的打情骂俏。在一起前,你该尊重我的选择。”
北凌垂下纤长的睫羽,遮住晦暗的漆眸。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好似失去心脏般哑着声说:“那我,是要放你走?”
“没错,如今我根本不愿和你待在一起。”
“同我在一起,你从未有过一丝幸福?”
“一滴清水,很容易被如潮的墨水染黑,兴许幸福过,但那些幸福就似那滴清水,在无尽的折磨中,根本不值一提。”
“无尽的,折磨?”北凌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带给你的,只有折磨?”
“你以为呢?”
“只有折磨……好……好……”青年眼眶湿红,“夏铃,孤……放你走。”
话落,他并指凝法。
指尖颤抖着,迟迟无法进行下一步动作。
“你会,忘了我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指尖对准阵法中央,凝出血红的灵力。
好似生怕自己会不舍,青年偏过头,不敢再看夏铃一眼。
他眼眶的湿红蔓延自眼尾。
“夏铃,我从不知我对你的爱,竟是自私。”
结界开启。
“我以为,你也需要我。”
“为何我明明已然是万民敬仰的帝皇,在你面前,却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
“若你我之间没有国恨家仇,你,可会爱我?”
少女眸色决绝:“没有如果。”
“没有如果……”
北凌像丢失了魂,落下两行清泪。
他转身看她最后一眼:“你走吧,从此你的契约,我来背。”
禁锢被打开,夏铃毅然决然转身,头也不回。
青年踉跄后退,口吐一口鲜血颓然坠地。
他躺在地上,任凭血水染红冷白的脖颈,
他不明白为何他明明连命都可以给她,这样的爱对她来说,却是自私?
月竹带回夏玲的魂魄,将她缩小收入凝出的紫砂壶中。
她递给北路:“让你娘亲安心投胎吧。”
“多谢月修士!”新帝王还未成年,像个孩子般高兴,带着母亲的魂魄离开。
月竹在玄骨神弓外等了许久,都没见到檀巳出来。
她有些担心,复又返回神弓之中。
只见青年浑身渗出黑雾,漆眸空洞,失魂落魄地坐在角落,好似一团黑影。
“司樾?”月竹缓缓走向他,“你怎么了吗,为何不带北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