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茵拨开人群,不管不顾地冲到檀巳面前。
比檀巳矮两个头的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仰着小脸,双手猛拽他的衣襟质问:“竹桑呢!”
师傅师母赶忙跟过去,将闫茵拉开,护在身后。
师母面上淡定,声音却抖:“檀巳,桑儿呢?”
没有人在意他是不是魔,所有人都忘了他是魔,天空甚至还放映着他撕碎天帝的画面。
他们只在意竹桑是否安好,竹桑身处何处,虽然他们心里的不安好似已然告知他们答案。
闫茵昨日便心神不宁,连饭都吃不下。
她挣开叶溪,重新冲到檀巳面前,手脚并用,对着檀巳拳打脚踢。
“把竹桑还给我!你这个混账,自她离开小院,我就从未安心过!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檀巳像被剜了心的空壳,任由她打骂。
师母见他这副模样,捂着唇流下眼泪。
连唯一镇静的师傅,都难以再忍沉默,他拽着檀巳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吼他:“桑儿在哪!”
“杀了我。”檀巳哑声低语,“我此刻法力全无,杀了我。”
所有人皆愣在原地,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回答。
闫茵崩溃大哭。
答案已然很明显,桑儿出事了。
“你这个混蛋,桑儿如此爱你,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后面的字,她说不出口。
叶溪把她揽入怀里,红着眼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却恶狠狠地盯着玄衣少年。
众人悲痛之际,师母抽出发簪,决绝地刺入檀巳的心脏,她面若死灰,一扎又一扎。
鲜红的血自檀巳心口渗出。
“你对不起桑儿,你该死,该死!”
魔界。
霖裔和栀影作为魔王的左右护法,看着诡异的天雷正慢慢聚集,隐隐生出不安。
尊上身负重伤却迟迟未归,一定是发生了何事。
二人敛眸,速速朝天雷汇聚的人界飞去。
他们赶到目溪镇时,正好看到数百名人界修士聚集在祭坛旁,摆出人界最厉害的灭魂阵法将尊上困于其中。
他们双眸惊恐。
此刻,他们感知不到尊上的一丝法力!
尊上不仅敛去内力,还收了法力,他的身子还未痊愈,如此被困于灭魂阵中,处境岌岌可危!
尊上眉眼冰冷,他惨白的指尖掠过额间,赫然显现出赤红的魔纹:“不够,本座都这样了,为何你们仍杀不死我?”
“看来你们的恨意不够。”
他解开魔纹里曾被吞噬灵魂的封印,无数半透明的血色幽灵自魔纹钻出,在空中抓挠哭诉,痛苦哀嚎。
修士们满眼恨意,他们将法力手中凝入箭矢,万箭齐发,朝檀巳射去。
栀影于半空凝出护盾保护尊上,箭矢打中护盾纷纷落地。
“尊上!快走!”
魔王歪着头盯着栀影。
他的魔瞳红光一闪,栀影和霖裔当即被禁制术禁锢,飘在半空动弹不了分毫,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檀巳眼见这些修士伤不了他丝毫,只自嘲一笑,指尖凝出法力,欲图自己了结自己。
血色苍穹,天雷滚滚。
墨发披散的少年低念咒语,并指引雷。
天雷聚集,猛然劈向他的魔躯。
震耳欲聋的声音震颤天地,祭坛周围,所有人皆捂着耳朵退开。
一道又一道粗壮的紫雷在他身上炸开,他浑身浴血,长发遮面,漆黑的眸子偏执而疯狂:“还是不够。”
电闪雷鸣中。
众人眼见魔王伸出右手,惨白的骨指弯成利爪,生生扎入心脏。
皮肉撕裂,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少年冷白的腕骨滴落于祭坛。
他衣袍猎猎,面色惨白。
“桑儿想要我的魔魂丹,我给她,都给她。”
栀影和霖裔看到这一幕,背脊发凉,脸色煞白。
尊上疯了!
彻底疯了!
下一息,血色魔魂丹被他生生剜出,捧着魔魂丹的惨白指骨鲜血淋漓。
魔王歪头看着它,思索着各种术法才能让它彻底碎裂。
魔魂丹被抽出,他的生机消散得很快。
眼看他渐渐死去,闫茵步出人群。
她撕心裂肺地对着檀巳咆哮:“你若能让自己死,为何不能救活桑儿!”
檀巳缓缓抬眸,惨白的脸上流下两行血泪。
桑儿死了。
桑儿魂飞魄散,彻底死了,所以她在他身上下的生死咒才会生效。
今夜他的左手渐渐变得透明,阅遍万千古籍的他当即知晓是桑儿对他下了生死咒。
但凡她还有一线生机,生死咒便不可能在他的身上起效啊。
檀巳痴痴笑着,面露满足,轻声说:“至少能同她一起死,好,真好。”
他活了三世,历经五万年之久,够了,已然活得够久了。
他不想再复活,只想随竹桑一同离去,若不能同生,他只想与桑儿共死。
听到檀巳的话,闫茵明白,竹桑再也回不来了。
她失魂落魄地自袖中拿出一对木雕小兔,那是竹桑在她十六岁生辰时赠予她的小兔。
它们依偎在一起,粘得很紧,好似永远都不会分离。
她送她时,明明与她约好要相伴到白头,即使年老也要一同打扮,一同看日落。
“可是桑儿,你怎能食言呢?”
听到“桑儿二字”,檀巳不禁抬眸,他无意看到闫茵手中的木雕。
霎时,天雷骤停,万事万物好似瞬息静止。
闫茵不知檀巳是何时来到她的面前。
再抬头时,她手中的木雕小兔便已被檀巳拿在手里。
他手中的魔魂丹已然消失。
他细细观察它,声线低哑而模糊:“这是桑儿送你的?”
闫茵气愤地将木雕小兔夺回。
她怒目圆睁:“干你何事,你这个恶魔!”
檀巳站定的地方,滴下许多血迹。
他伸出沾血的骨指轻抚木雕小兔,当即看到少女亲自雕刻兔子时的情形。
闫茵见他死气沉沉的黢黑眸子竟透出一丝光亮。
他时而深情沉默若痴人,时而阴鸷笑着像疯子,
闫茵只感觉背脊发凉,当初檀巳着实是掩饰得太好,她从未想过他竟这样疯癫。
“你这个疯子,你笑什么!!”
檀巳惨白的指骨扶着闫茵的肩膀,他的声音模糊又兴奋:“这只木雕同和九儿曾经送我的木雕一模一样。她们性格相似,口味相似,喜好相似,连雕刻的东西都一模一样。桑儿,会不会真是九儿?”
闫茵将檀巳的手拍开:“什么九儿九儿,你在说什么!疯子!”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檀巳身影一晃,瞬息消失不见踪影。
天雷散去,修士们面面相觑。
栀影,霖裔恢复动弹,立马飞回魔界。
回到魔界,魔王前往炼域,封山闭关。
他要尽快自愈自己,尽快恢复法力,他要将带回的命簿彻底修复。
在生机消散前,他想看看九儿命簿末尾,是否会有桑儿的名字。
五日后。
檀巳恢复至四层法力,轻易便修复了命簿。
可生死咒使他生机渐失,他整个人都已然变成了半透明状态。
他施法将命簿悬于空中,闭目以神识览阅命簿。
檀巳猜的没错,这本命簿过果真是九儿的命簿,里边清晰记着五万年前他们初遇时的点点滴滴。
那一世之后,魔魂丹沉睡五千年的期间,九儿已经历经数百次轮回。
在人间轮回的她无论变成何种模样,无论是何种身份,无论是男是女,都似一枚小小的太阳。
尽管自己的生活有时不尽人意,有时甚至可称为悲惨,她依旧如西山落日,悲情之下仍散出温温的暖意,将微弱的光传予她以为值得之人。
世间千疮百孔,她却向阳而行,远离黑暗,以一己之力一路上缝缝补补。
就如同当初的他,也曾被她收留,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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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随波逐流,不沾污秽,又坚韧如野草,只要抓住机会,便要铲除她嗤之以鼻的恶行。
正是因为如此,她有时才会落得惨烈结局。
可她却过得快乐,无愧于心的快乐。
檀巳越览阅下去,越觉得九儿与竹桑相似。
为了杀他,她也曾费尽心思,即使遍体鳞伤,依旧抓住每一次机会,一介凡人,最终竟当真要了他的命。
快浏览至末尾时,檀巳不由紧张起来。
对他来说,认不出心爱之人乃罪大恶极之举,可他却生出期盼,期盼桑儿便是九儿的转世,如此她兴许仍有残留的魂魄匿于世间某处。
命簿尚存,魂魄必定未曾散尽。
他继续阅读。
五千年后,命簿却赫然出现了一大段空白,并且这段空白竟持续了数万年之久。
檀巳眉心紧拧。
为何如此怪异?
来不及沉思,空白过后,命簿最末,猝不及防的出现了竹桑的名字。
少年骨指颤抖,紧紧攥成拳。
命簿末尾,有竹桑,有他,有泥妖,有闫茵,有叶溪……
檀巳蹙眉抿唇,胸口不断起伏,再睁眼时,一行清泪猝不及防的滑落。
桑儿,真是九儿的转世。
难怪。
难怪他曾轻松突破色域,无数衣不蔽体的莺莺燕燕皆死于他的血月弯刀之下,他却总是轻易因她沦陷。
难怪。
难怪他承受斩断情丝之痛,竟只似断了一缕发丝般徒劳无用,只需再见她一面,便会再次为她坠落深渊。
即便她要取他性命,他仍执意要将她留在身侧,在她面前,他自欺欺人,一次次轻信她拙劣的谎言。
他明明立誓要踏平三界,让整个天下尽属魔域,他明知她将是他的阻碍,他却依旧自损修为,闯入刑场想要将她救下。
檀巳眼眶浸红,泪水沾湿浓密的长睫。
他边笑边哭,五万年来,除了九儿离世,他便未曾落过泪。
如今不过失去她几日,他的眼泪竟似要流至枯竭。
他哪是什么将三界踏于足下的魔王。
他不过是世间最愚钝的蠢货!
不仅没认出她,还让她如此凄苦孤独的死去。
竹桑被囚狱中的场景一一闪过他的脑海,他倒在地上,身子愈发透明,彷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散。
而静静躺在魔宫里,床上的神魂珠,已然变成一汪血水,浸湿玄色龙纹衾被。
将死之际,魔王施法打开神识,俯瞰四界,却依旧寻不到竹桑的魂魄。
他缓缓爬起身。
他还不能死,心中仍有诸多未解疑惑。
桑儿命簿里,数万年的空白是怎么回事?
她曾在他眼底灰飞烟灭,他连一缕她的魂魄都留不住,如今寻遍世间角落也找不到她的魂魄,为何命簿却依旧尚存于世?
檀巳来到魔界藏宝楼,找出天界曾敬献予他的续命丹。
服下此丹,可维持十日寿命。
他要利用这十日,查明命簿空白的缘由。
死在竹桑的生死咒下,他已无遗憾,只想知道世间是否还残留着她的一丝踪迹。
吞下续命丹,檀巳若一缕薄雾,瞬移至天界。
他踏入司命殿,欲图施展空间术回到过去看看,看看司命殿究竟藏着什么故事?
桑儿与司命神女有何渊源,为何司命会私藏她的命簿?
穿越过去的空间术,是世间禁术,唯有古神级别的神仙才能撕裂空间回到过去。
此举不仅会耗损修为,使身子遭受反噬,且极易被困于过去,再也无法重返现实。
他欲图追溯的事天神的过往,更易遭受反噬。
若不是身之将死,他断然不会使用此术,但如今他了无牵挂,哪怕死在过去,他亦无所畏惧。
倘若能在过去同桑儿见上一面,那他在虚幻的过去里消逝,亦不算孤独。
到底是法力无穷无尽的魔王,虽已遍体鳞伤,生机渐失,他依旧轻易便施法撕裂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