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粉粉的脸颊微微鼓起,她有些生气:“你就说陪不陪吧?”
檀巳轻掐她的小脸,尾睫掀起浅浅的笑意:“去拿酒吧。”
如今天界对魔界虎视眈眈,他不可贪杯,只能陪她喝一杯。
竹桑没想到檀巳的酒量比她还差,才喝了一杯他的眼尾已浸上一抹红。
醉酒后的他像个惑人心弦,勾魂摄魄的妖精。
朦胧的月色下,她只隐隐看到少年线条宽展雪白的上身和凌厉漂亮的下颌。
他长睫低垂,长发落在她身上,唇色妖异的红。
醉了的他说了好多情话,一直问她是不是真心喜欢他。
在微醺的状态下,她自是喜欢了。
哪怕只是演戏,可戏要演得真,总是要入戏的,总会有片刻沦陷,哪能一下便抽出身,哪能控制得了一点都不去喜欢呢?
五万年,任何传说都会渐渐淹没于历史长河,只有他威名犹存,代代相传。
传说里的人物,曾将温柔给她,呵护她,宠溺她,顶着一张世间仅有的漂亮面皮,日日迷惑她的心神。
哪怕夫妻之事也能与她契合,像个妖精似的让她失神愉悦念念难忘,她如何能控制不去喜欢?
若没有他,她早就死在山妖手里。
栀影曾说,三界之大,只有她能伤他,只有她能将发簪扎入他的心脏;只有他会为她收起内力,才轻易被古神所伤。
所以这就是为何只有她与古神联合,才能取他性命的缘由吧?
她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只有微弱法力的普通凡人,而他却是名声如雷贯耳的灭世魔王。
他对她的确与众不同,她知道的,她都知道。
她已然成了他的软肋。
可人间整整五十七个国家,数十亿条人命,都死在他的手中。
尸体堆叠的高山,血色浓稠的大海,景象骇人,触目惊心,时常令她梦魇。
里边,有爱护徒弟的师傅,有像她和闫茵叶溪这样的友情,有万家灯火中为家人守候的一盏明灯,有老弱病残,有相恋爱侣。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爱人是嗜杀魔王。
她无法接受她心中的美好,被他漠然粉碎。
喜欢他又如何呢?喜欢他,他也不愿意为她放过三界众生,喜欢他,他也不愿陪她去过安稳宁静的生活。
竹桑的泪浸湿少年的指骨,他骤然停下,轻轻为她拭去泪水:“疼了?别哭,我慢一点好不好?”
“不疼。”
她挽着他往下,吻住他的唇,他的唇好似剥了皮的红葡萄,带着淡淡的酒味,又软又甜,传来冰冰的凉意。
日日笙箫,有了情分,有了依恋,总会片刻沦陷。
可沦陷也要重新爬起来,也要保持清醒。
后半夜,竹桑看着檀巳漂亮安静的睡颜,一滴泪落在他雪白的左脸上。
她手指掐诀,狠心默念咒语,血色魔魂丹自他体内被她渐渐吸出。
檀巳,抱歉。
你不愿意为我放下仇恨,我也不愿苍生之命掌握在你的手里。
魔魂丹吸入腹中,她艰难的承载着它,身体热辣辣的疼,骨骼血脉好似被一股烈火灼烧着。
竹桑穿上衣衫,踉踉跄跄地下床,拿出香囊里的传送丹,因难受和害怕,脸色发白,浑身渗出冷汗,她正念着咒语要离开。
魔躯感知到魔魂丹离体,檀巳猛然睁开眼睛。
漆黑的屋子,竹桑的身体若烈火般通红,檀巳的酒意霎时醒了大半。
“桑儿,你疯了,你会魂飞魄……”
竹桑没听到他后边的话,下一息便消失在他眼前。
檀巳踉跄下床,却没抓到她的手。
他乱了心神。
他从未想过到竹桑竟敢吞下他的魔魂丹,上一任老妖王就是妄图吞下他的魔魂丹才自爆而亡。
竹桑不过凡人之躯,她如何受得了?
檀巳镇定下来,他法力全开,以神识俯瞰四界。
人界不在,魔界不在,妖界不在,天界也不在。四界皆没有她的身影,那只剩一个地方,天外天。
檀巳背脊发凉,他猛想起天魔大战那日,竹桑在他快要杀死承渊之时,陡然冲入阵法抱紧他。
她到底是救他,还是救承渊?
在此之前,她消失了十日。那十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会让堪堪与他决裂的她决定好好做他的妃子?
他还以为,她当真是忘不了他。
魔魂丹被吸出,其实一切都已然拨开云雾。
檀巳哑然失笑。
好啊。
一切都是谎言,她在欺骗他,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不过是想找机会吸出魔魂丹。
是承渊告诉她的?
只要毁他魔魂丹,他将彻底死绝,再无来生。
她对他竟没有一丝不舍?
她在她面前向来胆大妄为,她怎么敢?
虽同床之后她的体内会残留他的魔息,使她可以承载他的魔魂丹,但魔魂丹之强大,她只是凡人,根本承受不了多久,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
真是讽刺。
这种时候,他更在意的却不是她想要他的命,他更怕她会死,怕她灰飞烟灭,怕她彻底消失于世。
所以,若她宁愿死也要杀了他,那方才的欢愉又算什么?
想起少女落在他指尖的泪。
少年低声自嘲。
原来,那是怜悯他即将死去的泪啊。
竹桑。
你对我竟如此狠心。
檀巳的心口好似被万箭穿心。
他起身离开,朝天外天飞去。
彼时,竹桑落在天外天的神坛之上,面色痛苦地蜷缩在地。
一道白影闪到她身边将她扶起,盘腿为她渡灵力。
一向清冷沉静的承渊,看到竹桑痛苦的摸样,银瞳微颤。他到底也有残忍的时候,竟让一个凡人承载魔魂丹,那该有多疼?
承渊盘腿坐下,为她渡灵力,替她疗愈身子。
竹桑只感觉比炭火还滚烫的身子被一股冰雪般的灵力灌入,身体的温度渐渐降下,她感到舒适了些许。
见她渐渐好转,承渊不可耽搁时间,要立即取出魔魂丹:“小友,我要取丹了,会很疼……”
竹桑面色惨白如纸,汗水已湿透衣裳:“神尊,请速速取丹。”
檀巳赶到天外天的结界外时,刚好听到竹桑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震到少年心底,颤栗难平。
不知是心痛还是害怕她死,檀巳的血色魔瞳流下一行血泪。
竹桑,魔魂丹会自心魄抽出,你的心可会和我一样疼?
你生辰之日,我陪着笑脸,哄着你,宠着你,随你到人间,陪你饮酒玩乐,为你做饭烧菜。
身为魔王,为你做这些平平无奇之事,只求你能开心顺遂,你却选这样的日子杀我?
若你的生辰日成为我的祭日,往后你过生辰,就不会有一丝心痛吗?
檀巳只觉心口好似正遭受阵阵雷劈般疼痛难忍,他看着透明如琉璃的结界,毅然决然地祭出杀人才用的血月弯刀。
天外天的结界防护极强,哪怕巅峰时期的他尚且都破不了,如今他的法力尚未恢复完全,更是难上加难。
但这次,哪怕祭出生机,他也要将这结界劈碎。
片刻昏厥的竹桑,被一股强烈白光穿透眼皮,闪到瞳孔,她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承渊的银发无风飞舞,他盘腿坐在毁丹阵法中央,正消耗毕生法力毁灭魔魂丹,他面色苍白,额间细汗频出。
令她恐惧的是,一道熟悉的血色红光骤然照亮天际,湮没白光。
神坛猛然震颤。
少女朝星河之下望去,处于天外天时,视线出奇的清晰。
只见魔王赤发红瞳,额间魔纹猩红如血,一条血泪在惨白的脸上触目惊心。
他手持血月弯刀,自陨生机,疯了般朝天外天的透明结界一刀一刀的劈下。
他死死盯着竹桑,声音若巨兽低吼,带着委屈,带着不解,震得竹桑耳鸣刺痛。
“竹桑,你为何对我如此狠心?”
竹桑心中既感恐惧,又觉酸楚,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灭世魔头,竟指责她心狠。
是,她的确对他狠心,可她又能如何?
如今承渊神尊的毁丹阵法已然开启,他无法分心,无法中断法术,否则将被魔魂丹反噬至死,他们已无退路可言。
檀巳一次次被结界震荡的法术弹开,一次次地跌倒在地。
鲜血将他的白袍染红,生机一点点自他指尖消逝。
每一次跌倒,他都立刀而起,捂着鲜血淋漓的心口,哪怕魂魄将散,他也要坚决破开这层结界。
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后,檀巳浑身浴血,五感渐渐混沌。
竹桑眼见结界逐渐绽开裂缝,背脊生出一股寒戾,身体不由开始颤抖。
到了这个地步,若他不死,死的便是三界苍生。
她总觉得檀巳似乎离她越来越近,她甚至能看到他赤红的眼睑几乎要流出血来。
若结界破,一切将完。
结界剧烈震颤,檀巳又一次倒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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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之中,他的面色惨白如尸体,眼尾沁着血。
缺失魔魂丹后的心魄如被烈火灼烧,反而削了一丝竹桑带给他痛楚。
他握着血月弯刀,仿佛全身力气都已耗尽。
偌大的三界,人人都想要他的命,哪怕竹桑也不例外。
若不建立属于自己的一界,他根本连容身之处都没有。
看着满天繁星,他想起了往事。
当初它初次现世时,也是一个星空璀璨的夜晚。
那时它懵懵懂懂,饥肠辘辘,只一路寻找秽气。
星空下的田野里,它看到一名男子欺负一位少女,男子身上溢出的秽气浓郁鲜香,它疾驰过去,救下少女,吸食男子的秽气。
不久,少女却带着一群百姓蜂拥而来,他们手持刀剑棍棒,目眦欲裂地挥向它,砍伤它,被它救下的女孩,扬起烟火鞭炮向它投掷而来,震耳欲聋的声响刺得它耳鸣,泼向它的灯油在它的兽皮上点燃,燃起熊熊烈火。
当时它不知道火是何物,只垂着尾巴仓皇逃跑。
它趟过河水,才发现水能灭火,沿着河水游远。
白日,它堪堪睁开眼,两名撑着竹排玩水的小孩却尖叫着掉入河里,明明是它潜入水中将他们打捞上岸,岸边百姓却结网捕捉它,不断向它投来石子。
他们将它捆至无法动弹,想方设法要杀它。
百姓害怕它,它也因未知而感到恐惧。
它无措地看着围着它的每一个人,不知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为何人人都怒目切齿地看着它,想要它的命。
他已用五万余年得知,无论他强弱与否,善良与否,三界皆不容他。
若三界不死,死的便是他。
他明知竹桑亦是三界众生,却一次次因她沉沦。
原来只要她有机会,便只会果断对他痛下杀手。
喜欢一个与自己不同路之人,竟会如此疲惫。
若今日未死,他再不愿重蹈覆辙,这样的情感,令他心力交瘁,被枕边人索要性命,这既寒心又可悲。
他们曾共度晨昏,而今却反目成仇。
昨日为她庆生,他特意挑选了她钟爱的月色长袍。
如今这袭白袍已被血迹染成鲜红,她望向他的眼神却再无一丝怜惜,只剩下担心他冲破结界的无措与恐惧。
原来放弃一个人无需刻意斩断情丝,只要足够心灰意冷,死心便只在一瞬之间。
当躺在血泊里的少年,在看到少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盘坐在承渊对面,凝出微弱的法力试图摧毁他的魔魂丹时。
他笑出了眼泪。
竹桑,你竟这样想我死吗?
我如今倒在血泊里,已经这般境地。
你就没有一丝怜悯吗?
啊?
竹桑。
你就这么想我死!
我对你的好,你全然看不到!我的命在你眼里,连草芥都不如吗!
你眷恋尘世,我已为你留一处人间,你却一丝生机都不愿留给我!
竹桑此举是压垮檀巳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抹去可笑的泪水,好似一只自地狱重生的恶鬼,自血泊中站起身来。
结界外刀割般的寒风扬起少年赤红的长发。
他握着弯刀的手在颤抖,歪着头,面色平静,声线却扭曲:“竹桑,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竟妄想杀我?”
话音才落。
檀巳,承渊,竹桑都怔然震住。
竹桑输出灵力后,魔魂丹竟渐渐绽开裂痕。
魔王见状,仰天讥笑。
笑声凄惨而苍凉。
笑话。
天大的笑话。
能使让他不死不灭的魔魂丹,连融合五古神内丹的承渊都无法毁灭的魔魂丹,竟被她这区区凡人施展的微薄法力碎出了裂痕?
原来爱错了人,连魔魂丹都成了笑话。
魔王留下一行血泪。
嗜杀的焚火缠绕着他,痛苦和恨意犹如地狱岩浆,一寸寸灼烧他的神经。
“竹桑,待本座抓到你,亲手剔你的骨,削你的肉,一刀,一刀,可好?”
他挥起血月弯刀,凝结毕生法力,虚影一晃,从天而降,狠狠劈向结界。
红光四溢,天外天的结界终于不堪重负的绽开数道裂痕,裂痕像疯狂生长的藤蔓快速蔓延开来。
一声巨响后,结界碎成漫天飞舞的晶片。
魔王抹去唇角鲜血,掀起嗜血妖冶的魔瞳。
他手提血月弯刀,遍体鳞伤的闯入天外天,刀上落下的血迹,自神坛滴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