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暮色沿着窗纱缓缓流淌，直到最后一缕光线消失，整个房间陷入昏暗，他们相拥的影子也逐渐模糊。
莫杳静静抱着他，犹豫许久，还是开了口。
“段齐晞，你还是去诺夏集团吧。”她声音轻得像羽毛飘在半空中，毫无重量。
他眉心一跳，搭在她腰际上的指节顿时收紧，长叹一声，“夏知梦真的找你了？”
“嗯，她都告诉我了。”
“所以，你今天是来劝我的？”段齐晞松开她，仰头直视莫杳的眼睛。
“我只想听你的理由，为什么拒绝？”莫杳神色转变，俨然回到以前当他经纪人的模样。
段齐晞被她这幅正经严肃的样子慑住，下意识低头闪躲，“没什么理由，就是不想去而已。”
下一秒，他的脸被莫杳掰正回来，被迫迎上她的目光，仿佛审讯一般，“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他还是一言不发，眼底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段齐晞，你该不会是……真的为了我吧？”莫杳试探着问。
“她这人怎么什么都说……”
段齐晞没料想到，夏知梦会把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告诉莫杳，而他原本搪塞说找经纪人处理，意思是让夏知梦去找现在的新经纪人，反正晨川娱乐的人肯定不会答应的，猜想诺夏集团就会知难而退。
可现在事情变得复杂了，因为莫杳知道了……
莫杳震惊得不知所措，在他跟前来回踱步，时而叹气，时而叉腰。段齐晞眼看她快要生气的前奏，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天旋地转间，莫杳跌坐他腿上。
“你！你……”莫杳气得伸手指着他，“你”了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
段齐晞顺势握住她的手，将脸蹭在她的颈窝里，闷声道：“阿杳，你可不可以先别生气，你看我现在都这个样子了……”
他们体型差距明显，此刻破碎模样的段齐晞，像极一只委屈巴巴的巨型犬，湿漉漉的眼睛紧盯着她，语气示弱。莫杳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其实她并非生他的气，而是气自己，她竟成了阻碍段齐晞事业路上的“祸水”，还有一点点，对他的恨铁不成钢。
莫杳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也没资格对你生气，这终究是你的人生，我只是希望你能慎重的重新考虑一下，不要拿任何事和人做借口，那不是你该考虑的……”
“可我已经习惯了有你在，你去哪我就去哪。”段齐晞打断她，另外一只握腰的手掌忽然收拢。
闻言，莫杳几乎脱口想笑话他一句是不是“恋爱脑”，但在她的印象里，段齐晞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那样大的的魅力，能让一个多年专注追梦的少年，放弃更好的平台和选择。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顾虑？怕夏知梦？还是怕之前骚扰过你的O姐？”
段齐晞从莫杳口中听到这几个人的名字，才想起她们也是诺夏集团的。他确实想避开她们，但这并不是他最初拒绝的主要原因。
“现在就算我跳槽去任何一家公司，也不过是从一个坑，跳去另外一个坑罢了，只是坑的大小不一样，所以我该赌哪个坑大点，哪个小吗？”他语重心长地分析道。
“可晨川娱乐现在你待的这个坑，确实太大了，兴许赌一把，跳出去会是另外一片天地呢？”
莫杳说的这个道理，他不是没有想过，可他思量过，觉得比起独自过去，更想带上莫杳。若没有她，一切便也失去意义。
毕竟从出道前到现在，一直陪着自己的人是她和束伽，经历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艰难险阻，才走到今天。如今束伽不在了，他更不能抛下莫杳一个人，不管是从女朋友的身份，还是合作搭档。
“阿杳，我今天真的很累，不要再聊这个话题了好吗？”段齐晞只想尽快转移话题，额头轻轻抵着她，用着恳求的语气。
莫杳察觉到段齐晞此刻的难堪，或许他需要时间想清楚，一时半会也急不来改变他的决定。
“好吧，你好好休息，再考虑一下。”
她说完起身要走，段齐晞却仍紧抱不肯松手，他垂凝着怀里的她，清冷的眸子里浮动着破碎，“你陪我睡会吧。”
话音刚落，还没等莫杳反应，他就拽着她倒在床上，莫杳吓到倒吸一口凉气。
段齐晞却只是抱着她闭上眼睛，并没有其他动作。
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放大，莫杳感觉到段齐晞只有呼吸是温热的，周身却一片冰凉。她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贴近他，想把全部温暖分给他。
待他呼吸平缓进入梦乡，莫杳依然清醒着。她数着他睫毛下的阴影，手指悬空离他脸一厘米，沿着高挺鼻骨山根的弧度缓慢游移。
望着他这几日被折磨得憔悴消瘦的面容，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这么好的他，值得被更多的人看见，而不该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的光芒被熄灭。
莫杳轻手轻脚地移开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帮他掖好被角，翻身下床，走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后，她打开电脑，连夜整理出一份诺夏集团的调查资料及利弊分析报告，做好后打印出来，放在了段齐晞桌上。
希望这能为他多提供一些选择的余地。
有莫杳在身边，连续失眠数日的段齐晞，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后，他发现莫杳做的资料。虽然他不想轻易动摇改变自己原本的决定，但更不愿辜负她的一番用心，还是认真地把资料从头到尾看完了。
看完后，他拿着那叠资料走到莫杳房门口。
“你就这么想让我去吗？”段齐晞望着莫杳的背影问道。
莫杳缓缓转过身，“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多一个选择，未来不会后悔，希望……你能被更多的人看见。等你真正爬上顶峰的那天，就不会有人再欺负到你头上来。”
“好，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他只留下这么一句话，随即联系诺夏集团答应面谈。
而前来跟他洽谈合作的人并不是夏知梦，而是她的哥哥夏知逸——诺夏集团的太子爷，最高层的CEO。
段齐晞一去便是大半天，直到深夜十二点仍没回来，莫杳一直焦虑不安地在家里等他。
这时，小叶打来了电话。
“莫杳姐，你睡了吗？齐晞哥他喝醉了，我说送他回宿舍不肯，非让你来接他，你看现在方便过来吗？”
“发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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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位，我现在开车过去。”
莫杳迅速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口罩，一身黑衣，拿上车钥匙出门。
接到醉到不省人事的段齐晞后，她费尽全身力气，半拖半就将他带回家，已是折腾到凌晨两点多。
走到客厅，莫杳筋疲力尽，只好将他放倒在沙发上。
小叶说，段齐晞见完诺夏集团的人后，被夏知逸带去酒吧见圈内的其他大佬们。一轮轮下来被灌了不少酒，在酒吧吐过好几回，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睡着了。
莫杳手忙脚乱地帮他解开领带和衣扣，忽然他睁眼醒过来，一副又想要吐的难受样子，她急忙把垃圾桶拉到他面前。
他又开始剧烈呕吐，可胃里的东西早已吐光，现在吐的都是酸水和胆汁。
莫杳轻拍他后背，看他被折磨成这样，不由地后悔起来。
让他去诺夏集团，是不是做了错误的选择呢？
“对不起，我不该逼你去的……”莫杳控制不住愧疚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段齐晞吐到无物可吐，听到莫杳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这才晃过神来，接过她递来的水喝下几口。终于没刚才那么难受，醉意也醒了半分。
“傻瓜，对不起什么，最后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他挤出一个勉强的假笑。
“都是我害的你……”
他伸手用指尖轻轻抹掉她眼角伤心的泪珠，“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乖……不要哭了，每次看到你哭我都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才好。可前段时间你难过却哭不出来，我又很担心你……”
“那你认真告诉我，你一开始是真的有想过离开晨川娱乐，去诺夏集团吗？”
段齐晞无力地平躺在沙发扶手上，闭眼思索片刻，虚弱答道：“想过，可我更想带你一起过去……”
再次听到这个答案，莫杳还是会被震惊到。原来这真不是段齐晞的借口，下一秒她哭得更凶了。
“为什么！我是你的拖油瓶扫把星吗？”
他抬手抚上她满是泪痕的脸，温柔说道：“你才不是什么拖油瓶扫把星，你是我的福星才对，救了我帮了我那么多次。而且束伽临终前的遗愿，就是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啊，我也在他墓前承诺过，会永远好好照顾你……”
听到束伽的名字，莫杳的心重重地撞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望着段齐晞，突然明白了所有。
所以，他是因为束伽的遗愿，被道德约束住，才不得不一直和自己绑定在一起的吗？
她并不想质疑段齐晞对自己的感情，只因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而正因如此，他是个好人，就算感情本身只有五分，道德感带来的愧疚也会加满到十分。
那这一切，变得不再纯粹了……
莫杳不想要这样，她很确定一件事，无论自己多喜欢段齐晞，他都应该是自由的。但现在，恐怕他自己都不分清，对她的好，到底是出于对莫杳的感情本身，还是因为束伽。
莫杳不敢再问下去，心脏仿佛被被揪了起来般的隐隐作痛。俯下脸趴在他胸膛上，无声地落泪，沾湿了他大片的衬衫，感受着他的心跳和温度。
明明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可他们之间的感情界限却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