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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十三章

作者:木与青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燕览急急忙忙赶到长公主的寝殿,只见众多婢女纷纷跪在旁边,屋内正弥漫着一股肃然之气,就连连枝灯上的烛火也森冷了起来。


    长公主不怒自威,虽然平时张扬,关键时刻却也往往沉得住气。她半躺半坐在床榻上,睥睨着跪着的一众婢女,尤其是跪在前头那个。凤睫微颤,青丝垂落,扯了扯朱唇,身躯未动分毫,声音却异常威迫:


    “你的意思是,瓦剌入侵这事,皇上会怪到本宫头上?!”


    “殿下息怒,奴婢不敢!”为首的婢女将头砸向地板,“奴婢只...只是传信殿下,希望殿下能早作准备,不...不被掣肘。”


    “呵。”长公主行了个白眼,恰巧看见走进来的燕览。


    燕览欠身,“殿下。”


    “燕览来迟,请殿下恕罪。”


    “无妨。”长公主强压怒气。


    “殿下稍安勿躁,这是出了何事?”


    看到燕览,长公主才渐渐平静些,也不拘小节,示意了个眼神,跪着的婢女就将消息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回燕姑娘,朝廷暗信传来,北境军饷亏空,瓦剌入侵,现已破了两关防守。经查,说这军饷亏空一事兴许和...和户部官员梁大人有关。”


    “梁大人?”燕览迅速反应过来,“梁子成?”


    “是。”


    燕览霎地明白了过来。长公主近些年不断扩大势力、笼络人脉,党羽遍布六部,其中就有这号叫梁子成的户部官员。前些年,他在户部干了不少成事,备受重用,长公主甚至默许他负责军粮军草的进货储备,与同是长公主麾下的各皇商来往密切。


    燕览默了默,如果没记错的话,输送军粮中最大的一股皇商势力便是邶江范氏了。


    想必如今这遭,不单是梁子成捅了娄子,多半也和邶江范氏脱不了干系。


    可平日里搜刮油水,长公主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算了。然军饷这等大事已经关乎国家安危,不光是梁子成和皇商的事了,落到长公主头上,极有可能给政敌一次彻底翻盘的机会,也难怪她如此动怒。


    “证据呢?”燕览皱眉。


    跪着的婢女摇摇头,“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怎敢空口无凭说是梁大人的过错?”


    “小的也不知道!”婢女吓得磕头,颤颤巍巍,“只听来报说,前线乱成一锅粥,有人趁乱指摘梁大人,说他贪墨多年,又拿全边关军民百姓的生命作说辞,要求彻查户部账册。”


    “户部那边怎么说?”


    “还未可知。”


    问完大致情况后,燕览心里盘算着,长公主欲言又止,而后调整了个舒服的姿态,才压着嗓子道:


    “那梁子成竟成了这等贪财枉法之辈,这种祸都闯得出来,还要本宫替他收拾烂摊子!”


    “殿下息怒,”燕览沉声,“这其中脉络尚未可知,也说不定,梁大人是被政敌陷害,故意将矛头指向他的。”


    “呵,”长公主轻蔑一笑,将一双美艳却泛着滔天怒火的眼瞳转向燕览,“不管如何,也是因为他处理不好身边事才造成的,真是废人一个!”


    骂完,长公主又转念一想。


    “不过你说的也是,指不定就是那陈山在军营里安插了人,故意把这事归咎到本宫头上的!但他先发制人,本宫如今这般被动,只能受着,干等着明天皇帝责问一番。还有那邶江范氏,到底怎么回事——”长公主忍气吞声。


    “殿下莫急,”燕览宽慰,“可听燕览一言。”


    “说。”


    “如今去探究是何人举报、是否栽赃,已经不重要了。前线战急,瓦剌攻破,已成事实,圣上现今最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理由。事关国之要务,只有顺着‘理由’解决军饷亏空一事,并问责处罚,此事才能了结。不管指摘的源头从何处起,梁大人和邶江范氏已然成为了这次事端的众矢之的。所以,我们只能向前看。”


    长公主听闻此言,眸中的怒火平静了些,“继续。”


    “如今局势尚未清晰,梁大人是否贪墨,户部是否会立刻配合账册审查,都尚不明确。明日朝会,圣上一定会针对此事展开。”


    燕览一顿,长公主疑惑,“所以呢?”


    燕览微微欠身,“依燕览愚见,敢问殿下,您觉得若圣上抛出话头,谁会想要接这茬呢?”


    长公主眸光闪了一瞬,二人心中都有了同一个答案,自然是陈山。


    “你的意思是,本宫应该做好陈山调查本宫的对策,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自然,”燕览缓缓道,“借别人的刀,将您推往风口浪尖并不能折损什么,首辅想要的,一定是结果。所以,不管是谁挑起的事端,如今烫手山芋落到咱们手上,首辅一定不会放过让咱们就此烫了个穿的机会。”


    长公主深觉有理,心底却又不免生出一丝微妙之意。


    面对危急关头,燕览总是沉稳大气,就连说话的逻辑也井井有条。她习惯了看她这样子,却也总讨厌看她这样胸有成竹。好像她十分了解首辅府的事情,就像她就是首辅府的人一样。


    “那你有何办法?”长公主不屑道。


    燕览凝眸,微张的唇里跳出几个字:


    “这次,我们还是要等他先出手。”


    燕览俯下身,在长公主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长公主默了默神,半晌,焦虑的心情才得以缓和。


    她扬了扬手,叫一众跪着的婢女都走了。


    心情逐渐好转,长公主望着垂头的燕览,仔细打量了一番。她出门前,特意换上了长公主上次赏给她的布匹面料做成的衣服。


    “公主府好福气,有你这么个智多星。”


    “属下不敢当。”燕览头也不抬。


    此言虽是夸赞,燕览却多少听出了些冷意。


    “燕览,”长公主扶起燕览的下巴,抬起她的头,望着她一双晶亮的眼睛。


    光看燕览的长相,兴许长在别人身上,要么平平无奇,要么好些算是个温婉大方的大家闺秀,但长在燕览身上,却总从眉眼里透出一股独特的气定神闲之气。


    好像她从不会生气,不会狂喜雀跃,亦不会悲痛欲绝,好似一片雾,蒙住了所有的色彩,大喜大悲在雾中弥漫消散,互相侵蚀又稀释,变得看不分明,却通通藏在雾后,不叫人识别。


    “有人说过,你像一种夜鸟么?”长公主冷不丁一问。


    燕览瞳孔骤然放大。


    心跳随之渐渐急促,呼吸也不均匀起来,她将眼神挪向别处,但这番心虚却没被长公主发现。


    长公主自顾自道,“这种夜鸟,悬挂在高树,不喜近人,也不喜活动,整日挂着张呆板的脸,像木头一样。”


    “但你永远都猜不到它在想什么,下一秒,它就会忽然从树上振翅而跃,冲向猎物,一击毙命。”


    “它会等待最好的时机。在此之前,它将自己伪装成树枝的一员,甚至将自己也变成死气沉沉的枯木一般。”


    燕览紧咬牙关,半晌才道,“燕览才疏学浅,并不知道。”


    长公主忽得笑了,笑罢又看着她,“你不觉得你很像它么?”


    燕览不敢说话。


    她心里就像打鼓一样,不断重复着一个画面。


    游船上,谢游也是如此这般,白衣胜雪,慢条斯理地将她形容为一只夜鸟。他眸色映在江边反映的雾蓝色波光中,衬得他书卷气温婉,话中之意却分明夹杂着尖锐的试探。


    燕览沉默,长公主便继续道:


    “燕览,本宫欣赏你有这般谋略和胆识,但藏得太深,可别藏着藏着,叫自己都忘记了是哪里的人。”


    此言一出,燕览速速跪下道:


    “燕览不敢。”


    长公主顿了顿,看着跪下的燕览轻蔑一笑,“瞧你这是做什么,起来。”她伸手去扶。


    “本宫只是提醒罢了,你何须害怕?”


    燕览并不露怯,只是要表示出这样的尊卑秩序,她继续垂头卑微道:“公主殿下于燕览有恩,燕览无以为报,只求为殿下分忧。”


    这话似乎哄高兴了长公主,她倒也不阴阳怪气了。


    她扬了袖子转身,示意燕览退下,顺便道,“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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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水,你处理了吧?这种事,应该不用本宫教你。”


    燕览作揖,“自然。”


    “那就好,你杀的人也不少了,每次都处理得干干净净的,这点上,本宫信你。行了,走吧。”


    “是。”


    燕览屏退。


    退身合上寝殿门,燕览心里微微一阵心悸。


    她知道长公主生性多疑,尤其是对她,既重用依赖她却又厌恶仇恨她,无时无刻不在防着她,迅速发展自己新的心腹。培养冯水就是其中之一的手段,只是失败了。


    当年浔阳燕氏灭门一案后,燕览和宛平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帮她寻仇,她帮她扫清仕途障碍,那时,宛平就觉得她和燕览是一种人,可以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


    但后来,宛平似乎发现并非如此。


    燕览有她没有的沉稳果断,亦有她没有的谋略算计。她把燕览当作一枚宝贵的活棋来下,利用浔阳燕氏的把柄一直要挟着她为自己做事,却总隐隐约约感受到她是一条拴不住的鱼。


    她总平静如水,而那水面背后到底是何种汹涌波涛,宛平有时想想都感到骨寒恐怖。有时候她甚至会失神地觉得,燕览有着更深层的东西要追求,不会甘心困在朝野。但每每往深了想,宛平就觉得心尖难受,有蚂蚁在爬一般。她甚至在心里把她当平等的人对待,想啊想,想到不明白,才宽慰自己道,她不过是个女婢。


    但比起来,她宛平身为公主,却只能困于朝野,困于深宫,数十年,数十年。


    她们远不是一种人。


    月夜宁静,深空中开始下起雨点,走廊上华灯明朗,却森如鬼火。一条直直的廊道通往宛平的寝殿,那里像一个放大版的宫灯,璀璨华美,却亦如繁华美丽的囚笼。


    惨白的月色笼罩着长公主府,燕览想到了宛平,宛平也想到了燕览。只是二人仿若同床异梦。


    回到寝屋后,燕览才稍微定神,认为长公主应当只是多疑她对首辅府十分了解,担心她在暗中盘算反水跑路,应该并不知道谢游和她的事情。


    她望向那盏紧闭的窗,又陡然把自己掰回来。


    她和谢游又有什么事是不可说的?她到底在紧张什么!


    “那你怎么像...跟相好幽会被发现似的?”谢游的话陡然冒出在脑海里。


    燕览猛猛敲了敲脑袋,真是糊涂了!


    她趴在案上,却没看见自己微红的脸颊,就这么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又再次浮现和谢游在游船下棋的场面,只是这次却略有不同,棋子漂浮在空中,浪在湖面上打着船,二人的身体也缠绵在一起,从船头纠缠到船尾。


    她手里时而握着刀,时而握着谢游身上抽出的腰带,刀在他的皮肤上擦出血痕,她狂妄又满意地笑了,在血痕的地方狠狠咬下,留下一道冒血的牙印,再一看,谢游却还是恣意地笑着,甚至向她凑近,掐住并往她雪白的脖颈处也咬下一道牙印以回报。


    吮吸着血和伤,燕览感受到剧痛,亦感受到动作间缠绵的情.欲。她把谢游推开,二人又滚到了床榻。


    她不断质问他为何出现在自己身边,不断质问这其中暗藏的杀机,在床榻上,那把短刀也从未挪开过谢游的脖颈。


    然而他只是微笑,不断答着同一句“为了接近你”。到后来被逼问得不行,谢游才答道“为了让你输、为了激怒你、为了占据你的世界、为了看你脱下面具。”


    讲到这些,燕览才心满意足地笑了,手起刀落,似乎有了足够的杀人理由。但刀尖抵到肌肤的那一瞬,她便又不舍了。


    谢游稀里糊涂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话,她没听清,再看到他时,他的刀却已经刺到了自己眼前!


    她骤然惊醒。


    这才发现自己在案上趴着,身子都酸软麻木了。


    她想起梦境,捧着自己的脸,已经通红。


    梦里的场景沉甸甸地难受,既弥漫着越矩的暧昧,又充斥着猩红的杀意。种种情绪剪不断理还乱,就如同谢游对她天然的吸引力一般,叫她控制不住去想。


    明知是陷阱,却好像一步步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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