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萧翊败了吗?他失了左眼睛,血染征袍。
然而,当左右黑甲军士以血肉为盾,拼死护着他向虎牢关撤退时——
城下那数十万南域大军,竟无一人敢纵马追击!
他们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染血的玄甲身影,如同浴血的修罗,缓缓消失在重新关闭的城门之后。
城头之上,北域军旗在血色残阳中,猎猎狂舞,不屈如斯。
恰在此日,地平线上,金鼓再震,旌旗如林。新帝萧宸亲率的十万御林军,已然抵达关下。
萧翊,以一目为注,守住了这千钧一发之隙,不负所托。
自虎牢关浴血一役始,北域与南域之浩瀚战场,北军之中,终诞己身之军魂战神。
萧翊那独目衔睛、啖目反杀之身影,如刀劈斧凿,如同烙印般刻进每一个亲历者的心底。
其威加全域,声震寰宇,成为不朽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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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卷旌旗,虎牢雄关浴血方歇三日。
新帝萧宸十万御林军甲光尚未冷透,司宸使顾婉婉与御医叶宁安,在影卫重重护卫下,风尘仆仆,亦抵关隘。
顾轻舟已由栖霞卫护持,星夜兼程北返,唯余玉罗刹如影随形,贴身卫护婉婉周全。
她甫一入关,未及歇息,便随叶宁安直奔穆王府内临时设下的随军太医院。
九幽还魂草既得,炼制破魔丹,刻不容缓!
得知顾婉婉归来,新帝萧宸甫下城楼,甲胄未卸,征尘满面。
便已急步赶至穆王府相见,语带激赏,眸含关切:
“朕的司宸使,数日未见,竟已破丹成婴,晋入元婴之境!可喜可贺!”
自南域大军痛失先锋主帅,这几日虽无倾巢猛攻,却仍不时叩关搦战,城下秽语叫嚣不绝。
“陛下谬赞,婉婉这点微末进境,怎及得上翊哥哥!”
“北域皇城一别时,他已是元婴大圆满之境,如今只怕更胜从前。”
顾婉婉亦是鬓发微乱,玉容染尘。
她见府中唯萧宸一人,心头骤然一紧,一股莫名的不安如藤蔓缠绕:
“翊哥哥与玄大哥……他们可还安在?”
自叶宁安遇险、烽烟骤起,她无时无刻不悬心于那浴血前线的兄长们。
见她玉容微变,黛眉轻蹙,萧宸知事难再瞒,温声道:
“婉婉莫急,他二人无恙。”
“玄青王为速定南疆,已深入南域腹地,取道魔宗旧径……其与前朝魔宗宗主,似有故旧渊源……此行,意在劝降。”
“然婉婉无需忧心,”萧宸扶她于紫檀交椅上落座,见她眉宇间倦色深重,心疼不已。
“其侧有北域隐世大能随护,寻常修士,难近其身!”
出征前,仙帝萧玄曾殷殷嘱托,命他务必护顾婉婉周全。
纵知东域仙人岛那位“故人”不会伤她,但这连日奔波劳形。
亦令他恨不能将她护于羽翼之下,免其受半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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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王府深处,一处幽静别院。内室药香弥漫,气氛凝重。
叶宁安眉头紧锁,指尖凝聚着淡淡的探查灵力,小心翼翼地拂过萧翊紧闭的左眼。
那眼窝周围肌肤呈现不祥的青黑色,一道狰狞的箭痕深可及骨。
其上残留的魔气,如同活物般在伤口边缘蠕动、侵蚀。
良久,叶宁安沉重地收回手,缓缓摇头:
“世子……此箭不仅淬有奇毒,更被注入了十成的魔宗灵力与本源魔气。”
“以这方小世界的天道法则压制,被如此污秽之力、彻底毁去的眼球……恐……难以再生复原了。”
若在仙域,他自有夺天地造化的生死道韵、可重塑其眼,然此界法则森严,不容逾越。
他未尽之言,满是无奈与痛惜。
“无妨。”萧翊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的眼睛。
他苍白的脸上甚至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帝上……早已传我一道障眼秘术。以婉婉如今的修为,尚不足以看破其中玄机……”
他话音未落,识海中已传来萧宸的警示——顾婉婉正朝此院寻来!
“劳烦叶大人,务必为我护法片刻!”
他语气急促,难得带着恳求,他必须在她踏入此间前——“恢复如初”。
“唉!”叶宁安一声长叹,目光复杂地掠过萧翊伤痕累累的身躯。
除去那刺目的左眼伤,他方才以灵力探查时,更是触目惊心!
后背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皮肉翻卷,胸前数支断箭虽已拔出,却留下了乌黑溃烂的创口。
臂膀、腰腹间新旧伤痕交错叠加,竟不下百余处!
更骇人的是左肩——半个肩胛骨竟被利器生生削断!
断口处魔气缭绕,筋骨扭曲!
如此重伤,全靠那精妙的障眼秘术勉强维持着“完整”的表象,也难怪……
他躲不过那魔修蓄谋已久、倾尽全力的致命一箭!
而这所谓的障眼秘术,不过是欲盖弥彰的苦痛囚笼!
“翊哥哥!翊哥哥你在里面吗?”别院外,顾婉婉焦急的呼唤如同惊雷,骤然在别院外炸响。
萧翊心头猛地一跳——她竟来得如此之快!
“帮我挡住她!”萧翊气息微乱,情急之下,竟将叶宁安一把推出内室。
“叶哥哥?”顾婉婉见叶宁安突兀现身,心头疑窦顿生,随之涌起强烈不安。
“翊哥哥他……是不是受伤了?!”
她莲步轻移,便要推门闯入内室。
“婉婉!世子他……他……”
叶宁安素来端方,不善虚言,此刻慌忙拦阻,却语塞词穷,神色窘迫。
顾婉婉凝视他闪烁慌乱的眸子,不安感更甚。
她身形如烟,倏忽一闪,竟从叶宁安臂弯间滑过,玉手一推。
“吱呀”一声,门扉洞开!
内室静寂无声。
顾婉婉怕叶宁安进门拦她,索性“咔哒”一声、反手插上门栓。
她心中忧急如焚,飞快转身、疾步冲向里间卧房。
岂料“噗通”一声,竟直直撞入一道坚实滚烫的胸膛,整个人扑进一个炽热的怀抱。
“唔!”顾婉婉捂着被撞得生疼的额头轻哼一声,茫然抬眼——
只见萧翊仅披着一件松散的墨色里衣,衣襟大敞。
露出线条分明的精壮胸膛,正似笑非笑地垂眸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