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薄嗔没有回答她关于武器的问题。
他只是转身,走到房间角落的一面墙壁前。那面墙光滑如镜,没有任何装饰。他伸出手,指尖在墙面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轻轻按压。
无声无息地,墙壁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嵌入式的金属暗格。
暗格里没有枪,没有刀,只有一枚造型古朴的黑色玉佩,静静地躺在丝绒底座上。玉佩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中心是一个扭曲的“傅”字。
“这是傅家‘影卫’的信物。”傅薄嗔说,“历代家主凭它号令潜伏在世界各地的影子。”
叶弈墨没有动。她只是看着那枚玉佩,像在看一条毒蛇。
“你想把它给我?”她问,话语里带着一丝荒谬。
“不。”傅薄嗔坚定地否定,“你拿不走它。它与傅家血脉绑定。但,”他话锋一转,从暗格旁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终端,“我可以临时授予你部分指挥权。不是通过玉佩的绝对控制,而是情报系统的协同权限。”
他将那个冰冷的终端递过来。
“我的武器,就是他们的眼睛和耳朵?”叶弈墨接了过来。这东西比想象中要沉。
“在找到‘博士’和创世会的核心实验室之前,他们是你最好的武器。”傅薄嗔说,“他们知道如何隐藏,如何渗透,如何获取信息。你的团队很优秀,但在阴影里,他们才是专家。”
叶弈墨的指尖划过终端光滑的表面。她能感觉到,这不仅仅是一个设备,更是一张网的开关。一张由无数忠诚于傅家的“影子”编织而成,沾满血腥和秘密的网。
现在,这张网的一部分向她敞开了。
“你的狗,会听我的话吗?”她问。
“他们只听从命令。”傅薄嗔的回答很公式化。
“如果我的命令,和你的利益相悖呢?”
“我们现在有共同的利益。”
“真是方便的借口。”叶弈墨不再追问。她知道,信任是此刻最廉价也最奢侈的东西。她按下了终端的启动键。
屏幕亮起,幽蓝色的光映在她脸上。复杂的认证程序过后,一个加密的通讯频道被建立起来。
“程锦。”她对着终端开口。
“我在。”一个干练的男声立刻回应。
“准备数据对接。我们有新朋友了。”
半小时后,一场特殊的会议在傅氏集团顶层的安全会议室里召开。
叶弈墨坐在主位。她的左手边,是她的技术主管程锦和他带来的两名核心组员。她的右手边,则坐着三个表情各异的男人。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合体的西装,他是傅氏商业情报部门的主管,傅谦。他看叶弈墨的样子,像在审视一件即将被拍卖、但来路不明的古董。
“叶小姐。”傅谦先开了口,称呼里透着刻意的疏离,“家主已经下令,让我们全力配合你。不过,在开始之前,我想知道,我们具体要配合什么?据我所知,您和您的团队,并不在我们的业务范畴之内。”
这话说得客气,但潜台词锋利如刀。
——你一个外人,一个仇人,凭什么指挥我们?
“傅主管。”叶弈墨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终端,“你负责的情报部门,过去三个月,追踪‘创世会’的资金流向,有几条是有效的?”
傅谦的表情僵了一下。“我们一直在跟进,对方的反追踪能力很强。”
“换句话说,一条都没有。”叶弈墨替他总结,“你们盯着几十个空壳公司和虚假账户,被人耍得团团转。”
“你!”傅谦旁边的年轻人忍不住要发作,却被傅谦一个手势拦下了。
“那么,叶小姐有什么高见?”傅谦的语气冷了下来。
叶弈墨没有回答,只是对程锦偏了偏头。
程锦会意,将一个数据盘连接到会议室的主屏幕上。屏幕上瞬间被瀑布般的数据流占满。
“这是我们过去七十二小时内追踪到的信息。”程锦的声音冷静而专业,“我们放弃了追踪资金,因为那是陷阱。我们转而追踪‘人’。”
屏幕上的数据最终汇集成一张关系图谱。中心点,是一个名字。
江安和。
“江安和在被灭口前四十八小时内,接触过三十二个人。这三十二个人里,有七个在随后失联或意外死亡。”程锦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我们对这七个人的社会关系进行交叉分析,找到了一个共同点。”
一张照片被放大。那是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张博文,对外身份是江教授带的研究生,实际上是创世会安插在他身边的联络员。他负责传递‘博士’的指令。”
傅谦的脸色彻底变了。
这个名字,他们查过。但所有的资料都显示他只是个普通学生,没有任何疑点。傅家的情报网,在这件事上完全失效了。
“他现在在哪?”傅谦问。
“死了。”叶弈墨替程锦回答,“就在江安和的尸体被发现后三小时,一场‘意外’的煤气爆炸,发生在他的公寓。很干净,什么都没留下。”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傅家的情报精英们,第一次在人前感受到了何为溃败。他们引以为傲的系统,在这群“外人”面前,像个迟钝的巨人。
“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傅谦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们傅家的情报网,像一张大鱼网,孔洞太大,只能捞大鱼。”叶弈墨终于看向他,“而我们,是针。专门找你们漏掉的线头。”
她顿了顿,说出了结论:“你们负责广度,我们负责深度。现在,把你们过去一年所有关于‘创世会’的原始数据,全部交出来。不要你们分析过的结论,我要最原始、最没有经过筛选的垃圾信息。”
“这不可能!”傅谦立刻反对,“那些是傅家的核心机密……”
“傅家就要没了。”叶弈墨打断他,“你抱着一堆马上要变成废纸的机密,是想给傅家陪葬吗?”
傅谦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转头,看向会议室角落的阴影处。傅薄嗔一直站在那里,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此刻,他只是平静地回看傅谦。
那不是命令,也不是许可。
那是一种默许。一种对旧秩序的彻底放手。
傅谦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颓然坐下,对着身边的技术总管说:“开放T0数据库的镜像权限。最高级别。”
“是。”
庞大的数据流开始涌入程锦团队的服务器。那是傅家百年积累的情报,一个商业帝国的基石。此刻,它正毫无保留地向曾经的敌人敞开。
叶弈墨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她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代码,对程锦下令:“第一步,建立关键词索引。‘博士’、‘神座’、‘世界之心’、‘格式化’。第二步,交叉比对所有与生物科技、神经学、量子物理相关的项目。我要找到他们的实验室,真正的实验室。”
“明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嗡鸣声。傅家的人脸色凝重,而程锦的团队则全神贯注。
这是一种诡异的融合。仇恨与合作,毁灭与求生,被一根看不见的线强行捆绑在一起。
突然,程锦的动作停下了。
“怎么了?”叶弈墨问。
“发现一个高权限加密文件。它被隐藏在数据库的冗余扇区里,不属于任何项目分类。”程锦的眉头皱了起来,“加密方式很特殊,像是……家徽的变体。”
“能打开吗?”
“正在尝试。”程锦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得飞快,“权限是……血脉验证。但我可以绕过去。”
傅谦猛地站了起来:“住手!那是……”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傅薄嗔走了过来,站在程锦身后。
“打开它。”傅薄嗔说。
傅谦的脸上血色尽褪。
几秒钟后,随着一声轻响,文件被强制解密。
里面没有复杂的数据,只有一份简单的项目档案。
项目名称:《夜莺计划最终协议》。
项目目标:在“神”失控或计划终止时,对其进行格式化或……物理清除。
而在项目目标的下方,附着一张照片和一行小字。
照片上的人,是年幼时的叶弈墨。
那行字是:执行对象——叶弈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