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空气死寂。
那枚玉佩被叶弈墨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一路蔓延,冻结了四肢百骸。它像一块烙铁,烫出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宣告着她人生的新篇章,由不得她拒绝。
傅薄嗔在开车,侧脸的线条在城市流动的灯影里显得冷硬。他一言不发,车厢里只有引擎细微的嗡鸣。
这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具压迫感。
它代表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定。他替她接下了傅家的枷锁,也替她决定了未来的道路。
回到医院,顶层VIP病房依旧是那副冷清的样子。纯白色的床单,精密的医疗仪器,一切都泛着消毒水的味道,理性又无情。
傅薄嗔的伤口在迅速愈合,他已经不再需要时刻躺在病床上。医生刚刚做完最后一次检查,确认他明天就可以出院。
送走医生,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叶弈墨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她的手插在口袋里,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玉佩的纹路。
繁复,古老,沉重。
“在想什么?”傅薄嗔走到她身后。
他的靠近带着侵略性,将她笼罩在他的气息里。
“在想,”叶弈墨没有回头,“傅家的女主人,第一个要杀的人,会是谁。”
她的语调很平,听不出情绪,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
傅薄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从身后伸出手,覆上她插在口袋里的手。隔着一层布料,他的掌心滚烫,精准地包裹住她握着玉佩的拳。
“我会教你。”他说。
不是安抚,而是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叶弈墨的身体僵了一下。她试图把手抽出来,却被他攥得更紧。他的力道很大,不容挣脱。
“傅薄嗔,你这是绑架。”
“是吗?”他贴近她的耳廓,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那你报警好了。”
他笃定她不会。
她的人生,早就和他绑在了一起。从她踏入傅家寻求合作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退路。
第二天,傅薄嗔出院。
他的私人物品不多,叶弈墨帮他收拾。衣物,文件,还有一些零碎的杂物。
整个过程,两人依旧没什么交流。他坐在沙发上,处理着手机上的公务,而她则像一个尽职的妻子,沉默地整理着一切。
气氛微妙得诡异。
没有了复仇这个共同目标,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合作”窗户纸被捅破,露出了底下最原始、最赤裸的关系。
是占有,是控制。
叶弈墨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准备将几份文件放进去。指尖触碰到的,却是一份陈旧的、折叠起来的纸张。
她的动作顿住了。
她认得这份文件。
是那份契约。
那份她和他之间,一切开始的证明。她几乎已经忘了它的存在,以为它早就被销毁了。
她鬼使神差地拿了出来,展开。
白纸黑字,条款清晰。其中最醒目的一条,就是契约的终止条件。
——黎家覆灭之日,此契约自动失效。双方婚约解除,各不相干。
黎家已经倒了。
所以,契约已经失效了。
她自由了。
这个认知,却没有带来预想中的轻松,反而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她拿着那份文件,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
“收拾好了?”傅薄嗔处理完事情,走了过来。
他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动作停顿了一瞬。
叶弈墨缓缓抬起头,将那份文件递到他面前。
她什么都没说,但她的举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质问。
傅薄嗔垂眸,扫了一眼那张纸。
“找到了?”他的反应平静得可怕,仿佛这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嗯。”叶弈墨开口,嗓子有些干涩,“条款上说,黎家倒了,契约就结束了。”
“所以呢?”他反问。
“所以,我们之间,结束了。”叶弈墨一字一句,把话说得清晰无比。
她逼视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但他没有。
他只是往前走了一步。
叶弈墨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却抵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结束?”傅薄嗔低低地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尝什么有趣的笑话,“叶弈墨,你是不是忘了,你昨天刚收了傅家的信物。”
“那是你替我收的。”她反驳。
“有区别?”他再次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进了傅家的门,就别想再出去。”
“傅薄嗔,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道理?”他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我什么时候跟你讲过道理?”
他伸出手,抽走了她手里的那份契约。
叶弈墨以为他要收起来。
但他没有。
他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地,将那份文件从中间撕开。
“刺啦——”
纸张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叶弈墨的瞳孔缩了一下。
他没有停下。
他将撕开的纸对折,再次撕开。
“刺啦——”
一遍又一遍。
直到那份象征着他们“合作关系”的契约,变成了一堆无法拼凑的碎片。
他松开手,任由那些碎纸屑,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散落在她和他的脚边。
“现在,没有契约了。”他宣告。
叶弈墨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着地上的碎纸,又抬头看着他。
“你这是耍赖。”
“是。”他坦然承认,没有半点羞愧,“我不仅耍赖,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
“从你踏进傅家大门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为了复仇。你是我的人。”
“你哥哥的仇,只是我让你留在我身边的,一个借口。”
“现在,借口没了。”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唇,动作带着强烈的暗示和占有,“你该履行真正的义务了。”
“什么义务?”
“做傅太太的义务。”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低头,堵住了她所有未尽的言语。
这个吻,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它不再是试探,不再是调情,而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掠夺和宣告。
他撬开她的牙关,攻城略地,带着狂风骤雨般的气势,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叶弈墨的脑子一片空白。
地上的碎纸,口袋里的玉佩,还有他霸道的气息,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她的人生,在清算了过去之后,并没有迎来自由。
而是被一个更强大、更不讲道理的男人,彻底接管。
他没有给她任何选择的余地。
从始至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