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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

作者:月出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棠雪按在案几上支撑着身子的修长五指苍白无力,丝绸般的乌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就连毫无血色的脸颊都只余眼尾有一丝薄红的颜色。


    他的睫毛湿漉漉的,巴掌大的小脸被掩在毛茸茸的披风里,侧脸淡漠瘦削,宛若冰雪中的瓷娃娃。


    衬得他更为虚弱了。


    李妄迟恍然地后退两步,似是方回过神来,看着他这副模样,身形微晃。


    沈棠雪……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面前的人眼睫微颤,压着的眼皮肉眼可见地透露出虚弱来,连扼住脖颈的手都近乎失力……


    像一个一碰就碎的脆弱空壳。


    仿若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都被全数抽走。


    李妄迟倏然觉得很荒诞。曾经多么灵动生气的一个人,清风朗月,对谁都是温柔笑着的。他的武功明明这么高强,那一柄轻剑比谁都使得熟练……


    如今却如柳絮一般,一吹就要飘走。


    ……如果三年前他并未下毒离京,依旧留在他身边,何至于落到如今这等境地?


    自己又何需……看着他这般虚弱得几乎要死去的样子?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下一瞬又被一簇怒火压了下去。


    李妄迟的尾音被怒火压抑得发颤,语调又沉沉,抑制住了大部分的情绪,


    “当年走得毫不留情,如今发现选错人了?看着曾经追在你屁股后面跑的小太子登上皇位,后悔么?”


    他的目光灼灼,紧紧地观察着沈棠雪一丝一毫的反应。


    却见沈棠雪身形一顿,缓缓低垂下头,泄气地轻笑一声。


    随后,转眼看他,呼吸逐渐放得很轻。


    那一双漂亮的眼睛柔和下来,视线流转轻轻描摹着他的五官,眼底是能将他拉回三年前的温柔。


    半晌,他柔声说:“我不悔。”


    这一句话宛如平地惊雷,吸收走了这殿内所有的空气,叫人喘不过气来。


    徐公公匆匆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看着李妄迟眼神骤然阴鸷,脸色如黑云压城的模样,他猛地打了个寒战,瞬间头皮发麻,连呼吸都不敢。


    下一秒,只见李妄迟的声音如掺了冰一般,宛如下一秒就要将沈棠雪吞吃入腹,


    “……好啊,你不后悔。”


    “你既是瑄王的人,也理应跟乱臣贼子一样,关到地、牢、里、去!”


    徐公公看着两人对峙得激烈,急得左顾右盼,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那地牢冷得骇人,又尽是恶意的污言秽语,沈太傅如今这般脆弱的身子,去那儿恐怕都没几天好活!


    陛下怎可让他真去那种地方?!


    他顿时将眼神投向沈棠雪,就指望他服个软,说几句漂亮话。


    沈太傅这么聪明,不会认不清如今的局势,他在京城无依无靠,去哪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而二人曾经情谊这般深重,只需软声软气地求他一求,陛下定会心软啊!


    他的眼神端得希冀,却没想到沈棠雪只是缓缓裹紧了披风,点了点头,启唇道:


    “我也是乱臣贼子,理应如此。”


    他此话一出,一时间,殿内静得针落可闻。


    李妄迟的面色骤然阴沉,霎时周遭气压骤低。


    ……当初抛弃自己的是沈棠雪,如今虚弱得要死去时说不悔的也是沈棠雪。


    甘愿去地牢的是沈棠雪,放不下瑄王的也是沈棠雪……


    自己就这么下贱吗,非沈棠雪不可了?!


    他缓慢地上前两步,瞳孔缓缓幽暗得发寒,如今竟有了些森然可怖的意味。


    半晌,他的唇齿泄出一分冷笑,咬牙道:“你对他真是情、根、深、种,宁愿到地牢也要跟他待在一起……”


    “那朕便顺了你的意……”


    李妄迟冰冷地转眼看向徐公公,冷声吩咐道:“送他去瞬鸿宫!”


    徐公公一惊,“陛下……!”


    那瞬鸿宫冷得跟地牢一样,还死过人啊!沈太傅本就身子弱成这样,怎能去那种地方?


    他急得团团转,张了张口急急上前,正欲再说上一说,求陛下收回成命。


    沈棠雪却已然淡淡笑了一下,先行应了下来,“好。”


    ……


    一股阴风呼啸,将瞬鸿宫院外的野草摇晃得发出哭嚎般的呜呜声。


    远远望去,宫殿的四面被阴冷的薄雾笼罩着,像是雾蒙蒙的囚笼。


    只听咔嚓一声,野草被倏然踩碎,有人匆匆提着脚步往殿里走去,踩过院前深深浅浅的水洼,焦急地喊着沈棠雪的名字,


    “阿雪……阿雪?”


    殿中人只身坐于床沿,眼眸淡然地垂下,感受着周遭刺骨的寒意。


    半晌,他闻声抬眼温和地笑了一下,轻声唤道:


    “将时。”


    那人颤抖地走近上前,伸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指尖,不敢置信他如今这副模样。


    他缓缓半跪在沈棠雪身前,拢紧了他的披风,颤抖着声音道:


    “你回京了……怎么不知会我一声?我从别人那里得知你的消息,谁知你竟在这种地方。”


    沈棠雪歉意地笑笑,“没告知你,是我不好。”


    谢将时是他知根知底的友人,相识五年情谊深厚,但同样在三年之前,两人再无联系。


    按理来说,回京应当告知他一声的。


    可事出匆忙,他又拖着这副虚弱得只余三个月寿命的身子,便觉着……只远远地再看一眼谢将时如今的模样就好了,没必要相见了。


    谢将时微微蹙起眉,心疼地伸出手来抚摸着他的侧颊,缓声问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面前人脸颊消瘦,手虚虚地搭在床榻上,呼吸气若游丝。


    沈棠雪瘦削的的肩膀轮廓被宽大的桃夭色衣裳勾勒得明晰,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之时,白皙的小脸在这冰冷的殿室愈显苍白。


    像日渐枯萎的白梅。


    ……可沈棠雪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记忆中的沈棠雪眼底总有明亮的碎光,那一张漂亮的面庞总是带着笑意,如春日般明媚。


    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将沈棠雪如今的模样全数收入眼中,霎时,无需开口也已然明白了这三年他在草原的处境。


    明明……这两年阿雪听话地往草原递了不少消息,也得了李锦殊会善待的承诺。


    为什么还会如遭受了许多苦痛一般,虚弱得如今快要死去的样子?


    谢将时呼吸逐渐放缓,似是倏然想到了什么,身形一顿。


    莫不是因为那事?


    当年沈棠雪离京前只违背了李锦殊一事。他是不是因着那事,在回草原之时被李锦殊算账了?之后过得不好,才变成了如今这样?


    谢将时嗫嚅半晌,只觉嗓子骤然干哑,试探地问道:


    “你后来因着那件事,回草原的时候过得并不好……是不是?”


    沈棠雪缓缓抬头,那一双温和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只是一秒,两秒,三秒。他没有反驳。


    他的眼里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像将种种情绪都深埋在眼底,最终又甘愿地闭上了眼,将其全数咽下。


    像是默认,又像是已然释然。


    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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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眼神,谢将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感觉喉咙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呼吸都放得颤抖,愤愤不平,


    “李妄迟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明明……明明……”


    明明当时一切快结束了,他只需循着李锦殊寄的信笺做最后一件事,便能安然地回到草原,过很好的日子。


    他会过很逍遥自在的一生,不会像如今这般……


    就因为他一句放不下,就甘愿地被抹平了这两年隐藏着身份、战战兢兢寄人篱下的日子。


    曾经为草原做的一切努力都被化为虚无?


    值得吗?


    谢将时闭了闭眼,不忍细想他回草原又经受了些什么,


    “你当年没有要害他的心思……如今既已回京,为什么不将当年之事告诉他?”


    沈棠雪笑了,温和地回道:“如今尘埃落定,告诉他有什么意义?”


    谢将时沉默片刻,缓缓放轻了声调,“可他倘若知道你曾经……如今不会这么对你。”


    阿雪如今的身子又脆弱至此,仿若一点寒气都能浸入骨子里去,又怎能来这如冰窖一样的瞬鸿宫?


    ……李妄迟又怎么舍得让他来这?


    他垂下眼眸看着沈棠雪冰冷的双手,缓缓将其严丝合缝地包裹在掌心之中,轻柔地给他渡去一丝温度。


    却听沈棠雪轻叹了口气,仿若喟叹一般,呢喃道:“是啊……他不会这么对我。但左不过只剩三个月了,怎样对待都无所谓了。”


    谢将时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轻描淡写的眼睛,浑身竟有些战栗了。


    “只有三个月了?哪个庸医说的?我不信!”


    他的下颌紧绷,眼神紧紧地注视着沈棠雪的眼睛,像是希冀地要一个答案,可沈棠雪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嘴角噙着一抹包容的淡笑。


    谢将时脑中的弦顿时断了。


    沈棠雪如今脆弱模样像是一个已经碎了个彻底的琉璃娃娃,只是小心地被拼凑成完好的样子,实则易碎得可怜。


    呼吸都几不可闻,像千疮百孔的灵魂拖着同样千疮百孔的躯壳,再回不到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谢将时的嘴唇不住地大幅度颤抖,正欲与他争论个明白,却听一阵窸窣之声,沈棠雪缓缓凑近倾身下来。


    他抬起指尖按住谢将时喋喋不休的唇,捧住他的面颊,不想再争论下去了,缓声道:


    “不想了,让我看看你。”


    沈棠雪的眼神如碎光一般的温柔,连话语都像编织出一个柔软的梦境,叫人几乎要溺死在他的眼神里。


    他的将时如今多好呀,意气风发,在朝堂之中被重用,举手投足都多了几分神气之色。


    他没有被使绊子,日子过得顺心,这样就很好了。


    待他走后……也放心些。


    谢将时不知他心中所想,听话地让他看,在对上他认真又缱绻的眼神时,喉头一滚,缓缓凑近了。


    他回握住沈棠雪的手,声音变得轻缓,语调又带着抑制数年的颤抖,珍重地问道:


    “阿雪……跟我走,好不好?”


    四年前,他表露心意,阿雪却选了李妄迟。而如今,只要他想,只要阿雪愿意选他,自己不论如何也会带他出去,不会叫他在这里受罪。


    哪怕只有三个月……他也要他过得开心快乐。


    谁知沈棠雪只是笑笑,一如曾经那般温和,缓慢地摇了摇头,语气逐渐放轻,轻飘得像云,“不必拖累你了。”


    他知晓谢将时的心思,只是和一个曾经扯上谋害皇嗣罪名的人扯上关系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的前途一片光明,不要同他走得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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