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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 20 章

作者:柳橙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富商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描绘着那匪首如何凶恶,场面如何惊心动魄,周围人皆被吸引,围拢了过来,配合地发出一声声惊呼。


    无需封眠再开口,已经有围观者疑惑出声:“听说狼骨岭的流匪凶恶至极,既捉了你去,你又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富商登时骄傲地挺起了大肚,双手抱拳,朝侧边虚空拜了一拜,语气充满了崇敬:“自然全赖定北王世子舍命相救啊!”


    “那夜匪首拿我和手下的伙计做人质威胁世子。世子起先对我等性命不屑一顾,弓弦那么一拉,箭头都对准我了!我当时那颗心啊,哇凉哇凉的,真以为自己就要命绝于此。可怜我家中尚有老幼……”


    富商还想抒情一番,正听得入神的围观人员着急地发出催促声,他只能压下自己的艺术创作,继续道“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世子那话是说给流匪听的!趁他们没了把柄,心神不宁之际,世子一箭就射穿了挟持我的那匪首的脖子!”


    “那血溅得呀……”富商露出一个不堪回首的神色,“我当时还以为自己死了,腿肚子一软就躺下了,还是世子亲自将我捞起来的……”


    围观众人听得兴奋,向前围拢,七嘴八舌地打听更多细节。


    封眠被挤出人群,呆呆地咀嚼着方才富商说的话。


    原来百里浔舟并不是那般狠辣之人,是她只听了片面之词,误会了。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看来他的名声之所以传得那般凶恶,皆是因此。若不是今日见到这名富商,她怕是永远都会在心底给百里浔舟标上一个“滥杀无辜”的罪名。


    “郡主?”流萤几人挤过来,碰了碰封眠。


    封眠回过神来,笑道:“走吧,请你们吃酥山。可快些吃,不要馋我。”


    “待吃完了,咱们再继续去逛。”


    可惜没能成行,时近薄暮冥冥之际,元寄雪强行勒令封眠回府。


    “再不回府歇下,定又要累病了。”


    旁的事情上流萤和雾柳从来都顺着封眠,一旦涉及封眠的身体健康,两人便强势起来,立即“押”着她打道回府。


    回到雪月居,流萤还惦记着酥山店内,封眠对那富商的盘问。当时元寄雪在侧,她没好问郡主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以一直憋到了回府。


    封眠便将狼骨岭时自己被百里浔舟救下,又误会了他的事情,跟流萤和雾柳细细交代了。惊得流萤又掉了几颗小珍珠。


    “这么惊险的事,郡主怎么不告诉我们?”


    “我这不是怕节外生枝嘛。好了好了,不哭了。”封眠摸摸流萤的脑袋哄着,可惜收效甚微,便只能眼神示意雾柳快快转移话题。


    雾柳会意,坐到书案前展开宣纸,“郡主,今日东市还未逛多少,这舆图便先只画西市了?”


    流萤见状忙擦了眼泪,跑去替雾柳磨墨。


    “不着急,先慢慢画吧。”


    封眠瘫在贵妃榻上,放空闭目。今日实在是将她累坏了,难得有机会如此痛快而自在地在街上游逛,封眠一时有些停不下来。


    若不是元寄雪催她回府休息,她说不得真会成功把自己逛到生病。


    封眠想着,元寄雪当真是个相当矛盾的女子。她的心思有些好懂,显然对百里浔舟有着少女的倾慕,因此有时对自己有些敌意,比如话语中总是若有似无地透露些许她与世子更加亲近的关系,再如今日她带自己去了瓦舍,想必是希望自己能看到百姓所设的赌局。


    若此刻在王府的未来世子妃是褚景涟,怕是早就暴脾气发作,将元寄雪欺负成小白花,让自己变成众人口中蛮横霸道的恶毒河东狮了。


    但元寄雪又并没有当真做些什么害人的手段,甚至也算尽心尽力地帮了她。


    总的来说,顶多是个有些小心眼的小姑娘。封眠觉得若她能将心思放在别处,她们说不定还能成为不错的姐妹。


    随后几日,封眠没再请元寄雪伴游,只专心观察着街上的铺子。算上游逛的时间,雾柳花了三四日将东西两市的街铺舆图画了出来。


    封眠在舆图上圈圈画画,盘算着再多买下几家商铺,这样便可将两市动态尽收于眼。她派了雾柳去打听那几间铺子的情况,雾柳回来却苦着脸说了个坏消息。


    “郡主的陪嫁铺子被百姓们联手抵制了。像脂粉钗环绸缎这些还好,东西搁着也不会坏,糕点铺却是不行,掌柜的发愁得紧。郡主给拿个主意吧?”


    流萤怪道:“一点客流也无吗?百姓不买,官眷商贩也不买?”


    不怪她有如此疑问,若是在盛京,哪家铺子被爆出来是皇亲国戚所开,一早便有那想要讨好攀附的小官小商贩去捧场了。


    雾柳:“有闲汉就守在铺子外头,不许人进……”


    “也太过分了!如此行径,咱们都可报官了!”流萤气呼呼地看向封眠,催她尽快拿个主意。


    封眠却是忍不住笑了:“好幼稚生硬的招数。”


    也真是半点不思量后果,若她真动了气较了真,请郡守或鸾仪卫出手,可并非几句训斥就能揭过的。


    幸而封眠并不打算计较,她起身吩咐:“去请指挥使和陆大人,就说我要去疾羽营一趟。”


    “军营重地,郡主贸然前去,可会惹世子不快?”


    指挥使犹犹豫豫地站在马车旁劝道。接到郡主传召时,他与陆鸣竹正在郡主府内监工。做工的皆是北疆百姓,这几日他们可没少听说世子殿下如何如何想退婚。


    这一路护送郡主,指挥使也是与郡主处出感情来了,如郡主这般又顾惜他们的性命,又为他们请功的贵人本就不多,更何况郡主丝毫不提因他们的轻忽而害她陷入险境的过错,岂能不令指挥使感念?


    是以指挥使也从最初的敷衍了事,到如今开始为郡主担忧着想。现下正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天高皇帝远的,若郡主不得夫家的喜欢,日子怕是会难过。


    “指挥使放心,我是去给世子殿下送礼的,想来他定不会气恼。”封眠弯弯眼眸,吩咐道,“出发吧。”


    指挥使和探头探脑的陆鸣竹对视一眼,无奈摊手,“出发!”


    疾羽营设在云中郡郊,远远便可见营门两侧立着的丈余高的哨楼,披甲执锐的士卒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方,很快便发现了驶来的车马,立即传讯给守门的士卒。


    车马刚行至营门,便被早有准备的守门士卒横戟拦住。


    指挥使驱马上前报上了清平郡主的名讳,守卫并未放行,只道需去问过少将军。


    等待的间隙里,封眠打开车窗打量了一下前方。


    厚重的营门上悬一个漆黑的牌匾,上书“疾羽营”三个大字,笔力遒劲字体飞扬,透着锐利杀气。不时有成队的士卒列队行过,依稀还可听见校场之上操练时震天的吼声。


    直到那操练声渐弱至消失,空气中传来三道低沉缓慢的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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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没有人来放行。


    指挥使脸色难看地敲开封眠的车窗,道:“郡主,方才是通知用餐的鼓声,营中已开始放午膳了。”


    “世子这么这样?将郡主晾在此处半日了!”流萤气鼓鼓道,“他们倒是用起膳来了!”


    “下去瞧瞧。”


    封眠下了马车,径直走到营门前。守卫虽是给郡主见了礼,但横挡的两柄戟还是一动不动。


    “没有少将军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陆鸣竹上前护在封眠身前,斥道:“郡主是天家贵女,更是未来的世子妃,世子殿下缘何连出来见一面都推三阻四?”


    两名守卫也不知如何答话,绷着张脸不吭声,反正他们接不到命令,说什么都没用。


    “小心啊!”


    惊呼声起,变故陡生,一个不明物体忽然从营内飞出来,直直地砸向陆鸣竹的方向。


    幸而封眠就在陆鸣竹身侧,而指挥使一直关注着封眠,当即伸手,一左一右将两人向后一拽。


    那天外来物直直砸在地上,一声脆响,四分五裂。竟是碗陶罐装的菜汤,汤汁四溅,尽数泼在了陆鸣竹的身上。


    两名士卒惊慌失措地从营内冲了出来,呼号着:“可砸到人没有?!”


    指挥使横刀挡在封眠身前,怒斥道:“大胆!你们险些害了郡主性命!”


    两人面色大变,满脸土色地跪地认错求饶:“郡主饶命!我们当真不是有意的!”


    “方才也不知怎么回事就突然被绊了一跤,这陶罐就飞了出去……往日从未出现过这种怪事啊!”


    “是啊是啊,真是倒了霉了……”


    “倒霉”二字一出,除疾羽营外众人的视线皆下意识落在了陆鸣竹的身上。


    方才那陶罐,好像就是冲着陆大人去的。


    指挥使将封眠往身后护了护,心有余悸道:“郡主还是离陆大人稍微远一些好。”


    陆鸣竹尴尬地站在原地,神色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僵硬,目光慌乱地垂下盯着地面,耳根烫得通红,手足无措地搓着衣袖角。他的袍角还沾着汤渍,看起来着实狼狈。


    封眠并未接指挥使的话茬,她微微绕出来,先询问守卫:“不管是蓄意还是恶意,谋杀郡主可是桩大罪。现下我们可以进去,与世子殿下见上一面了吗?”


    守卫亦是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脸发白,当下自然顾不得什么命令不命令的,当即撤了拦路的戟,一人往营地内飞奔去向世子报信,一人忙不迭做出恭迎的动作,“郡主请。”


    封眠这时才踱步到陆鸣竹身前,冲他眨眨眼睛,“陆大人瞧,祸兮福之所倚。此番全赖陆大人身有奇异,我才能顺利入得疾羽营。在此多谢陆大人了。”


    她像模像样地冲陆鸣竹行了抱拳礼,唇角扬起的弧度并非嘲笑,而是温暖且令人安心的笑意。


    陆鸣竹呆呆地站着,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世界隐匿了。所有针扎一般的视线尽数消弭,他所有的感知都倾注在面前的少女身上,她俏皮的神色和轻柔的嗓音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敲打在他因尴尬、自责、懊恼和丢人而变得皱巴巴的心脏上。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也扯起唇角回以一个万分真挚的笑意,抬起几乎因一瞬间席上心间的酸涩的温暖而变得有些无力的双手,回了一个抱拳礼。


    真好。真好。有幸能护送郡主来北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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