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虽是这样说，白莲又怎肯让她一个人睡。孟锦歌朝刘清水的方向点点头，那不是还有他呢么。
白莲讪笑，姑娘又说笑了，姑爷自己尚还需人照顾，又怎么能照看生病的孟锦歌。
红荷嘴快，话还来不及过脑子，就已经脱口而出：“都出府了，姑娘还和姑爷睡一起吗？”
刘清水竖着耳朵听得清楚，没成想孟锦歌这边竟有这样多嘴多舌的丫头。
红莲是吧，小爷记住了。
孟锦歌挠头，自己真是烧糊涂了，现下没人管着，岂不是爱怎么睡就怎么睡吗？但想了想，还是道：
“也别离远了，他这情况挪出去，丫鬟婆子就是糊弄了咱也不知道，就安置在榻上吧。”
刘清水：就知道你心里有我，感动。
“在床边加张小榻，红荷睡上头，这样晚上我有什么需要，吱一声也听见了，白莲美玉今晚都好好歇着，养好身子明天替红荷。”
白莲几人纷纷应“是”。该铺床的铺床，该端水的端水，很快收拾妥当，安置孟锦歌歇下了。
是夜，孟锦歌睡得并不安稳，她头昏昏沉沉的疼，喉咙火烧一般，像是有什么在炙烤着，耳边依稀听见些嘈杂声。
孟锦歌还想睡，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心中一紧，睁开眼睛。
“咳咳”，屋里被烟雾笼罩，入眼一片火光，孟锦歌双眼被呛的火辣辣的，忍住头一阵一阵的眩晕，强撑着抬起身子。
“红荷、红荷，”孟锦歌用力摇晃红荷，不知怎的，向来浅眠的红荷被孟锦歌晃了半天，才微微动了动。
“姑娘，”红荷艰难抬起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快起来，着火了。”孟锦歌嗓子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
红荷翻身下榻，想扶孟锦歌起身，奈何她手脚发软，脚一挨地，先倒了下去，还是孟锦歌先一步下床，扶她站起来。
红荷伸手去推孟锦歌，只是她现在没有力气，并没有推动，“姑娘快跑，着火可耽搁不得。”
孟锦歌：“你怎么了，还能站起来吗？”
红荷抓着孟锦歌的手勉强站起身，刚迈了一步，又险些跌倒，她摇摇头，火光中的眼睛透出绝望。
红荷：“姑娘，别管我了……”
“说什么傻话！”
火势越来越大，这个时代的房子多用木头建造，一但着起来，很难扑灭。
没时间再耽搁。孟锦歌把盆里水浇在被子上，又把被子撑在自己和红荷头上，拉着红荷半扶半拽向外走。
烟很浓，仅能看清前方一米的距离，孟锦歌二人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艰难往门口走去。
行至门边，热气扑面而来，孟锦歌一脚踹开门，随着气流涌入，火焰呼一下涨高了不少。
美玉：“姑娘？”
生路就在眼前，孟锦歌却突然停滞不前，美玉不解，出声唤她。
孟锦歌的眸子很亮，火光下，她的眉眼显得愈发深邃。
孟锦歌张了张口，无声说了句“快走”，在红荷背上狠狠推了一把，把她推出门外。红荷踉跄两步在跌倒前被人扶住，等她再回头，已不见孟锦歌身影。
“快救救我们姑娘，”红荷脸上被眼泪浸湿一片，她抓着吉利的手不住摇晃，恳求对方能帮她。
吉利看着屋子的方向，无声的摇摇头，随着他的动作，屋门突然倒塌，刚刚的生门，顷刻化为乌有。
“姑娘——”红荷痛哭，无助地摊倒在地。
“都往东边窗子泼水，给少爷和少奶奶通开一条路！”在场的庄户听到指挥，忙按照吩咐集中向房子一侧浇水。
一个灵活的身影，在红荷眼前闪了一下，红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方已经沿着庄户泼开的路，一头扎进火场里。
话说孟锦歌把红荷带到门边，才想起来刘清水还躺在榻上。
遂把红荷推出门去，又顶着被子返回屋里，屋里浓烟阵阵，眼睛火辣辣的，看不清方向，接连踢翻两个凳子，才跌跌撞撞走近床榻。
孟锦歌摸索了一下，手下的触感温润有弹性，人没死。遂又后悔了，火这么大，刚才能出去都不容易，这会又跑回来，搞不好就挂了。思及此，刘清水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对刘清水，孟锦歌一直是有气的。她感激他仗义相救、翻墙送吃食，同时也不理解刘清水对于同自己成亲的执著。
每每想到要在高墙中的四方天地里困顿一生，整个人就会被心里升起的窒息感牢牢包裹。
或者也没有那么糟，也许到了小说故事结束时，这个书中的世界就会崩塌；或者也不用等那么远，今晚她就会在火场里化作一块焦炭。
自灵堂那日后，孟锦歌再没联系上孙雨薇，不知等她知道自己被火烧死，会不会为自己难过。
对不住了，我的好姐妹，竟然要两次因为我的死让你哭。
孟锦歌把身上顶着的被子裹在刘清水身上，希望能帮他再多争取一点时间，同时自言自语：
“你杀了我一次，救了我一次，平了；给我送吃的、我撞棺材救你，平了；今天这一回，不管救不救得你，都算你欠我的。”
火光辉映，在孟锦歌坚强倔强的脸上，双唇紧紧抿成一道线。她没有注意到，在刘清水微合的睫毛下，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侧颜。
刘清水伏在孟锦歌肩头，看她顶着炙热的火光，一步步妄图带着他走出生机。
虽然不懂孟锦歌前面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轻轻回应了一句：什么一次两次？孟锦歌，我这辈子都欠你的。
四周满是火光，已经没了出路。
“少爷，少奶奶，你们在哪？”吉祥踹破窗子冲进火场，满室烟雾火光，吉祥一开口，就被呛得发出一阵剧烈咳嗽。
“这儿！”亏得有吉祥引路，孟锦歌循声过去，扛着刘清水从吉祥开出的通道冲出火场。
直到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孟锦歌才确认自己是得救了，她轻轻把扛在肩上刘清水放下，忽觉腿上一软，身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刘清水身上。
“姑娘——”红荷连滚带爬的扑上来，正巧对上刘清水黑亮的眸子，他一个眼刀扫过，把红荷脱口而出的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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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生生压回嗓子里。
吉祥俯身挡在刘清水上方，遮住四周聚拢过来的目光。
“当心吉利。”
语毕，刘清水合上眼，等红荷再望过去，仿佛刚才他醒来，只是自己的错觉。
受凉加惊吓，孟锦歌病了。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孟锦歌足足烧了两天才退下热度。
孟锦歌捧着药碗坐在床上，尽管身子已用热帕子擦过了，但身上仍像是被呕吐物泡过，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真的不能洗个澡吗？”孟锦歌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
白莲看着孟锦歌摇摇头。自己这主子哪哪都好，就是太不顾及自己身子了。倘不提她风寒才退，这时候洗澡极容易着凉不说，姑娘身上还有好几处烧伤，这要是沾了水，定要留疤的。
“也别光顾着我，你们都没事了吧？”孟锦歌又问。
“早就没事了。”白莲笑着说，“那天说来也巧，咱们的人竟都吃错了东西倒在房里，要不然也不会没人发现屋后的柴垛子着了。”
孟锦歌：“查清楚是吃了什么东西吗？”
白莲：“府医说咱们饭食里掺了有毒的蘑菇，也是咱们不识得这些山货，才着了道。好在那天姑娘没胃口，就只喝了几口蛇羹。”
又道：“我已经吩咐了，以后伺候姑娘的人分成两批，用不同的吃食，免得再发生这事儿。”
“也是赶巧了，风把灯笼刮掉了，正巧落在屋后的柴垛子上，要不是狗叫吵醒庄户，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现这边着火呢。”美玉笑着接道，“要我说还是咱们姑娘福厚，这才能化危为安。”
孟锦歌静静听她们念叨了一会儿，也不搭话，有一搭没一搭用筷子挑着餐盘里的黏耗子。
黏耗子顾名思义，因为外形像耗子，故名黏耗子。黏耗子是用糯米制作的黏食。中间夹了甜豆沙，做成两头细中间的粗的长条，属于乡间常见的甜品。
白莲看她吃的差不多了，接过盘子，道：“这黏食用多了，不易克化，姑娘要是有胃口，灶上还温着粥，可要用些？”
孟锦歌摇摇头，她有些累了，只让红荷留下陪她。
等白莲、美玉都出去了，孟锦歌才看向红荷。
红荷这两天安静的出奇，开始以为她是因着那天的大火受了惊吓，还让她歇了两天。但今天看她神色，孟锦觉得有些不对。
红荷对上孟锦歌的视线，只一眼，就噗通一声跪在孟锦歌床边。
“砰砰砰”，朝孟锦歌磕了三个响头，等孟锦歌扶住她，红荷的额头已是红了一片。
“姑娘救了红荷，红荷无以为报，以后奴婢的命就是小姐的。”
孟锦歌：“赶紧起来，那天咱俩在一起，救你也是救我自己。把你丢出火场自己留下，也不是我想装大、舍生取义，实在是突然想起刘清水了，得回头去找他。”
面对红荷突如其来的谢意，孟锦歌羞赧地遮住脸。已经同她解释过了好几次了，这丫头真轴。
提到刘清水，红荷环顾左右，凑到孟锦歌耳边，小声道：“姑娘，姑爷他好像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