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策难得说得认真,见柳浮萍听得专心致志,更觉得自己说对了。
“……京城之中大约就是这几家,虽说真正算得上世家大族的屈指可数,但也正因为稀少,各家客之间的关系,犹如百年老树,根深蒂固,大多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说话做事都要小心。”
“这样的人家,大多都有些特立独行的爱好和规矩,这些小事虽不会惹得人挂脸,但终究不快,萍儿也要牢记,别犯了忌讳。”
秦骁策指着方才写下的几户人家,一一给柳浮萍说了一遍。
他是外男,对内院夫人们的事自然没法了如指掌,只是略略说了些,好在往年皆是芳华负责,她有心借贵人东风,总想做一步登天的梦,总是小意讨好,如今竟是都便宜了柳浮萍。
这些事情没必要让秦骁策知道,柳浮萍受教似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多谢国公爷提醒,妾身份低微,从前没有这样的福气,若不是国公爷心细,指点妾身一二,妾实在担心让国公爷蒙羞。”
“国公爷方才说得妾都一一记下了,各家夫人的喜好妾也会记得,晚些妾便将宴席的座次再精进些,生辰宴要紧,妾不能让国公爷不快。”
柳浮萍
“萍儿不必如此谨小慎微,这些日子萍儿的进步我都看在眼中,国公府上上下下琐事繁多,萍儿都能应对得当,不过一个宴席罢了,不足挂齿。”
柳浮萍摇了摇头,默默咬唇,眼底隐含担忧,显然对生辰宴十分看重:“国公爷身份贵重,宾客也都不同常人,不过一个妾室,却能出席生辰宴,妾担心自己入不了各家夫人的贵眼,反倒惹得大家不快。”
“萍儿怎可妄自菲薄,萍儿若是身份低微,岂不是连届时参加宴席的夫人们也一并拉下水了。”
秦骁策握着柳浮萍的手,话说得情真意切。
柳浮萍借着动作遮掩,眼神闪烁,隐隐对秦骁策接下来的话有了几分预料,但面上仍装得八方不动。
秦骁策随手拿过一叠书信,语气平淡:“生辰宴之前,本公会抬你做平妻,又何来身份之差?”
“平妻?国公爷,妾与先夫人身份犹如云泥之别,哪里有幸能做国公爷的平妻,国公爷莫要取笑妾身了。”
柳浮萍眼中有意外,但更多的是慌乱,她连连摆手,似乎丝毫没有想过秦骁策说的话是认真的,只满心以为对方在说笑。
秦骁策定定看着她,将柳浮萍的神色尽收眼底,见她毫不贪心,反倒一心推诿,更是满意了几分。
柳浮萍见秦骁策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有歧义,连忙起身想要跪下。
秦骁策见她这副同当初做丫鬟时候一样的神态,便知道她又要请罪,长臂一伸,将人搂了回来。
“国公爷,妾……”
“萍儿不必多说,我意已决,便不会再改。”
秦骁策摩挲着柳浮萍的手背,语气淡淡:“生辰宴来得都是豪门贵族,本公怎会让他们轻看了你?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你将国公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是拔除了不少祸害,这个镇国公府的女主人,你当得很好!”
听着秦骁策的夸赞,柳浮萍眼底适时浮现出一丝惊喜,转瞬又变为担忧:“可国公爷,妾身的身份低微,妾担心外头的人说风就是雨,编排国公爷,这样妾心底难安。”
“不必担心。”秦骁策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本公要将你抬作平妻,哪里轮得到旁人置喙,你且受着就是了。”
“是,多谢国公爷。”柳浮萍颔首,没再为了此事多纠结,转头提起别的话头来。
“国公爷这样信任妾身,妾更不能辜负国公爷的期待,这段日子,妾会更用心,同府中的老人多请教,熟悉人情往来,不让国公爷失望,更不会丢爷的脸。”
柳浮萍含情脉脉,一双美眸紧紧盯着秦骁策,好似天地人间都只有他。
秦骁策微微一笑,对柳浮萍很是满意:“萍儿如此冰雪聪明,这些小事,想必难不倒萍儿什么,不过手到擒来罢了。”
“只是……”秦骁策话锋一转,满意地看着柳浮萍紧张的模样,开怀大笑。
“凡事过犹不及,萍儿也要注意身子,累坏了身子,本公可该心疼了。”
柳浮萍娇羞低头,“国公爷,您又取笑妾身。”
感受着秦骁策在她头顶抚猫一样的动作,柳浮萍心中冷笑一声,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秦骁策突然说起平妻一事,确实让她颇感意外,不过看方才的样子,只怕秦骁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实则心底仍只把她当个玩物罢了。
毕竟,堂堂镇国公的生辰宴,虽说人人都知道国公府的情况,但若是全由一个身份低贱的妾室操持,更要同各府夫人周旋,实在不像话,抬了位份,好事者便是再如此,也至少不敢在明面上找秦骁策的不痛快。
她还以为秦骁策转了性子,实在是太高看了他了,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更何况,此事无论真心假意,也足够某些人抓狂了——
多宝院内,一批上好的瓷器又难逃宿命。
廊下两个侍女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生怕这魔王一个不满意,又将气发泄在她们身上。
“你说什么!”
秦明珠刚刚上蹿下跳,这会儿气得直喘粗气。
她却毫不在意自己的模样,一个跨步上前,怨毒的眼神直直看向下首跪着的侍女,恨不得生啖其肉。
“你刚才说什么?爹爹要抬柳浮萍那贱人为平妻?”
这消息实在让秦明珠大感意外,她声音尖锐,尾调因为不可置信,几乎破音,她却浑然不觉。
那侍女只低垂着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只是在秦明珠歇斯底里的时候,又轻轻点了点头。
“不,这不可能,那贱人不过一个寡妇,何德何能做爹爹的平妻,她这样的贱命,怎么敢和我娘亲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