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今年便由我去吧,生辰宴一年一度,我不想有任何让国公爷不满意的地方。”柳浮萍低着头去看先前记录的要点,没怎么多想就脱口而出。
这话也在芳华意料之中,但她听柳浮萍这样说,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冷哼。
柳浮萍先前装模作样,从多宝院处心积虑博得自己信任,却不过是踩着自己当踏板。
自己在主院处处小心谨慎,这么多年才总算得以在国公爷身旁伺候,却碍于秦明珠,仍然要畏首畏尾。
好不容易盼着云嬷嬷那老妇出事,国公爷竟转头便将管家权给了柳浮萍!
她一个山野寡妇,凭着一副皮囊勾得国公爷动心还不知足,瞧着柔柔弱弱的,竟然胃口这样大,妄想一举越过自己,什么功劳都要揽。
芳华冷眼瞧着柳浮萍在手记上做批注,只恨自己当初瞎眼信了她,本想让柳浮萍咬下秦明珠一块肉,却没想自己成了筏子。
“怎么不继续说了?”
柳浮萍抬头,正对上芳华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怨恨,她恍若未闻,继续方才的话题。
芳华立刻收回眼神,心底还有些被抓包的心虚,但看到柳浮萍手腕上那只水头极好的玉镯,便立刻又成了嫉妒。
那一抹绿实在太过明亮,到了让芳华碍眼的地步。
芳华起身,匆匆说了句“明盛酒楼”,就借口自己还有事离开了。
芳华走得急,柳浮萍以为她是不耐心教自己,索性今日该说的地方也都讲了大半,她没再多想什么,趁着时间还早,便准备出门。
秦骁策忙于正事,不会多问,柳浮萍有掌家权,别说两个姨娘,真要说起来,便是秦明珠也没什么置喙的权利。
车夫很快套了马车,柳浮萍轻装简行,只带了春桃一人出门。
她不知道,身后原本有事的芳华去而复返,面带笑意,正远远看着她出府的身影。
国公府的马车自然非比寻常,因为只有两人,更显得宽阔,柳浮萍惬意地倚靠在软垫上,看着春桃手脚麻利地煮蜜茶,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
她进京城时,跟在秦明珠身侧,受尽侮辱,不人不鬼,这才过了多久,她便成了这些人的“主子”,看着他们对自己点头哈腰,笑脸相迎的模样,只觉得真是恍如隔世。
“姨娘,咱们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春桃收了茶具在一旁,先一步去搀扶柳浮萍。
柳浮萍点了点头,同春桃一起下了马车。
今日天气很好,柳浮萍顶着太阳,抬头去看那块“明盛酒楼”的牌匾,虽然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她却还是高兴。
在国公府这么久,天都似乎小了许多,如今出了府,才能看到从前独属于柳浮萍的天。
已经过了用膳的时辰,到酒楼之中仍算得上座无虚席,柳浮萍一路走到掌柜面前,暗暗点头。
“掌柜的,我家主子下月要定十桌宴席,你们……”
春桃上前交涉,话还没说话,眼前拨着算盘的中年男子便一脸不耐烦,抬手赶苍蝇似的喊人:“不接不接,什么小门小户也来我们这下生意,赶紧走。”
柳浮萍和春桃对视一眼,不由得皱眉。
她从前远离京城,借着秦明珠回来之后更是一直都在国公府之中,也不负责采买,虽偶然听说过明盛酒楼的名号,但并不曾体会过。
今日才知道,明盛酒楼原来这样势大,普通人家的宴席丝毫不放在眼中。
难怪……方才问起采买一事,芳华这样直截了当就把地方告诉了自己,原是打得这样的主意。
柳浮萍后知后觉,倒也不慌,毕竟京城之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凡是摆宴,俱是声势浩大,只是秦骁策府中没有主母,又不过只一个女儿,才显得特殊了些,酒楼一时没认出来也是有的。
“掌柜,我们定的是镇国公府的宴席,可不是什么随便人家。”柳浮萍示意春桃退下,亲自和酒楼掌柜说明。
然而那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颇为夸张地朝着柳浮萍笑了两声:“什么镇国公府,往年国公府都是芳华姑姑来负责此事,你又是哪里的人,连芳华姑姑的差事都敢冒领?”
“咱们家只认芳华姑姑,你且回去吧,别白费功夫。”
掌柜斜倚在柜台上,看都不看柳浮萍,眼角眉梢全是轻蔑。
春桃见不得姨娘受委屈,一个箭步冲上去:“你这人好没眼色,什么芳华,我们主子是国公爷的姨娘,难不成还没芳华一个奴婢来得有头有脸?”
掌柜手中动作一顿,春桃正要得意,他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招呼小二撵人:“我道是什么人这样胆大包天,原是两个疯子,去去去,别挡着我做生意。”
店小二会意,一甩汗巾,便要上来拉柳浮萍,被春桃毫不留情拍了一巴掌。
他啐了一口,语气刻薄:“国公府两位姨娘我可也都见过,这世道,招摇撞骗竟这样无法无天,真是有意思,我瞧你生得有几分姿色,不如,我给你指个明路啊,哈哈哈……”
春桃气得红了眼,还要骂人,被柳浮萍一拍,才如梦初醒,急急忙忙去拿国公府的腰牌。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镇国公府的令牌,可不是谁都敢乱认,要不要姑奶奶拍在你脸上好好瞧瞧!”
春桃是真的气狠了。
国公府纵然有秦明珠给柳浮萍找不痛快,顾忌着秦骁策在场,也不会这样羞辱柳浮萍,姨娘出门一趟是为了国公爷的生辰宴,怎得反而要被这些劳什子取笑。
柳浮萍知道春桃是替自己抱不平,心底有些感动,拍着她手安慰:“好了,春桃,我没事。”
“如何,掌柜的,铁证如山,这下你该信了吧?”
他自然认得出国公府的令牌,没想到眼前两个女人竟然真能拿出来,他脸色讪讪,但还是有些不信柳浮萍的身份,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姨娘莫怪罪。”
柳浮萍不置可否,照着往年的规矩定了宴席,又确定好了一应菜式,便带着春桃离开。
离开酒楼时,柳浮萍隐约听到,身后传来掌柜不屑的声音。
“不过一个姨娘,名不正言不顺,这才多久,便迫不及待摆上谱了,真是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