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狐裘大氅裹着怀中纤弱的身躯,秦骁策踏着积雪往主院疾走。
柳浮萍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胸口,温热的血透过中衣渗出来。
秦骁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似乎都逐渐的在冰冷下去。
“王大夫!王大夫!”
还未到主院门口,秦骁策便沉声呼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暖阁内的王大夫正收拾药箱,闻言惊得手一抖,药碾子“哐当” 落地。
他掀开棉帘,见秦骁策抱着浑身是血的柳浮萍大步走进来,花白的胡须都吓得颤了颤:“国公爷!这是……”
“救人!”
秦骁策侧身闪过他,径直走向内间的雕花拔步床。
锦被掀开时,他才发现柳浮萍的裙摆已与血肉冻在一起,轻轻一碰便扯得她闷哼,身子颤抖。
王大夫慌忙跟上,脸色凝重的拿起银针,迅速又精准的刺入柳浮萍的周身大穴。
“气海虚弱,血逆攻心……”他捻着胡须的手指发颤,掀开柳浮萍后背的碎布时,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伤得这么严重?有鞭伤,还有棍伤……整个后背没有一片好肉了啊!”
王大夫痛心疾首:“到底是谁下如此毒手?”
秦骁策立在床边,看着柳浮萍后背上交错的血痕。
那些新伤叠着旧疤,显然是被人往死里打。
他想起秦明珠在多宝院那副狰狞的模样,想到她字字句句对柳浮萍的污蔑,胸中憋闷着一股火气。
“先治伤。”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掩不住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大夫不敢多问,赶紧取来金疮药粉。
药粉触到伤口时,柳浮萍猛地抽搐了一下,从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
秦骁策下意识地伸手,按住她颤抖的肩。
“国公爷,”王大夫一边敷药一边摇头,“前几日好不容易将养得有些起色,这顿打又把底子全毁了。再晚半个时辰,怕是……”
“怕是怎样?”秦骁策追问,目光死死盯着柳浮萍苍白如纸的脸。
“怕是救不回来了。” 王大夫叹了口气,将银针刺入她虎口的合谷穴,“如今只能用猛药吊命,只是这身子……日后怕是再难利索了。”
“再难利索?”
秦骁策重复着这四个字,眉头紧锁。
他看着柳浮萍苍白如纸的脸,眸光深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一定要救活她。”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用最好的药材,找最好的大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她好起来。”
“是。”
王大夫应声。
“让她住在这里。”
秦骁策继续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王大夫一愣:“国公爷,这是主院……”
“主院怎么了?” 秦骁策打断他,目光扫过暖阁内的紫檀木家具,“本公的床榻旁还有空置的耳房,让她住进去。”
王大夫张了张嘴,想说男女有别,却在看到秦骁策沉冷的脸色后把话咽了回去。
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国公爷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便是当年的国公夫人,也未曾被他这样抱在怀里闯过暖阁。
“芳华,”秦骁策扬声唤道,“从今日起,你亲自伺候柳浮萍。煎药、换药,一步都不许离。”
芳华端着热水进来,闻言惊得手一滑,铜盆险些落地。
她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柳浮萍,又看看秦骁策不容置疑的眼神,连忙屈膝应道:“是,国公爷。”
炭火噼啪作响,暖阁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柳浮萍在一片温热中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绣着缠枝莲纹的锦帐。
这不是多宝院柴房的茅草顶,也不是西跨院的素色纱帐。
“我……”她挣扎着想坐起,后背传来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醒了?”
低沉的嗓音从床边传来,柳浮萍猛地转头,见秦骁策就坐在床边,一双深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
他手中捏着一卷兵书,目光却落在她脸上。
“国公爷?”柳浮萍惊得想下床行礼,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躺着。” 秦骁策放下兵书,走到床边,“感觉如何?”
他的指尖探向她的额头,柳浮萍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被他按住。
“烧退了些。”
他喃喃自语,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有些灼热。
柳浮萍怯生生的看着他:“奴婢……奴婢怎么会在主院?”
“不然呢?”秦骁策挑眉,指节叩了叩床头的雕花,“我问你,为何不告而别?”
“奴婢……”柳浮萍咬着唇,指尖绞着被角,垂眸闷闷的道:“大小姐对奴婢有救命之恩,理应回到多宝院伺候。再者,奴婢本就是多宝院的人,早晚要回去的。”
秦骁策看着她低垂的眼睫,看着她脸颊上未消的红肿,心头的气顿时散了。
“本公身边缺个懂医理的侍女。” 秦骁策忽然开口,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你留下。”
柳浮萍惊得抬头:“国公爷!这万万不可!之前暂住便闹出那么多事情,奴婢身份卑贱,怎配留下来伺候?若是……若是……”
“本公的话,何时轮到你质疑?”秦骁策打断她,目光扫过她身后的耳房,“就住那里,方便换药。”
“国公爷!” 柳浮萍急得想起身,却被他轻柔的按回去。
她只得焦急的道:“男女授受不亲,奴婢怎能住在您隔壁?传出去于您名声不利啊!”
“本公的名声,还轮不到你来操心。”秦骁策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柳浮萍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知道再争辩也是无用。
她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王大夫再次诊脉后,叮嘱芳华按时换药,便背着药箱离开了。
芳华将煎好的汤药端来,见秦骁策还守在床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福身退了出去。
“现在感觉如何……”
秦骁策起身,却听到床上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他猛地回头,见柳浮萍用被子蒙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哭。
那哭声细若蚊蝇,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你哭什么?”秦骁策皱眉,走到床边,“药苦?还是伤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