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只见一道人影进门,坐在素舆上,端的是一副仪态风流。
是秦时阙。
他眉眼温和,先看向姚兰枝,就听姚兰枝慢悠悠道:“王爷怎么来了?”
秦时阙轻笑:“路过,来凑个热闹。”
而后,又看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徐氏。
“这位是?”
徐氏没想到秦时阙会来,她只远远地见过这人,这一身杀伐气,染着久经沙场的血气,叫徐氏见了就不舒服。
尤其是现在他看自己的眼神,虽然嘴角还带着笑容,可那笑容没落到眼底,反而是冷意十足。
也足以叫徐氏心惊肉跳。
她强撑出一抹笑容,呐呐道:“我是兰枝的二婶。”
先前的怒火都消散,变成了忐忑,那徐氏心里叫苦不迭,谁知道自己运气这么不好,竟然遇到了秦时阙?
她急急忙忙地解释:“我们是一家人,今日过来是请兰枝回家吃饭的。”
这话说的,秦时阙哦了一声,问姚兰枝:“你的家人?本王怎么从来没见过?”
他说着,又道:“镇国公府就在京中,应当不是什么相隔千万里的去处吧,但本王没见过,这位莫不是远房亲戚,过来打秋风的?”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姚兰枝险些笑出声,徐氏也一瞬恼怒。
姚兰枝慢悠悠道:“怎么能是打秋风呢,不过是见我如今名声好,想要弥补旧日情分罢了,王爷可不要将话说得太难听,毕竟国公府的二夫人也是要脸面的。”
她这话一出,那徐氏就更加生气了,咬牙道:“我知道兰枝你心里觉得不舒坦,先前也的确是你祖母做错了事情,但她到底是长辈,何况如今我们都低头求饶了,难道你一定要得理不饶人?”
徐氏话里带着点威胁:“如今王爷还是赵明澜的义父,难道因着你的任性,也要连累王爷的名声么?”
徐氏想着,自己将秦时阙给拉下水,秦时阙这么爱惜羽毛,必然不肯任由姚兰枝胡闹。
然而她这话一出,就听秦时阙嗤了一声:“说了这么多,本王倒是明白了。”
他也不看那徐氏,只慢悠悠说:“原来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么多年都不闻不问,如今瞧着你声名鹊起,上赶着来占便宜呢。”
秦时阙一句话说透了本质,就连姚兰枝都在心里啧了一声,秦时阙这张嘴要是毒起来,可是能气死人的。
当然,她听了十分开心就是了。
所以姚兰枝也跟着附和:“按说占便宜也没什么,只是正儿八经的自家人,到底让人寒心,如今还要拿王爷的名声来压我,怪害怕的。”
姚兰枝嘴里说着害怕,眉眼里都是挑衅,给徐氏气的,心说她这端的是一副狗仗人势的德行。
难道王爷就能这么容着她?
然而,秦时阙还真的能这么容她!
听到姚兰枝说完,秦时阙这才看向徐氏,嘴角笑容带着冷意,道:“本王的名声,还不劳烦旁人操心呢。倒是镇国公府,先前既然不闻不问,如今又何必搭上来,这么直白的强盗心思,生怕旁人看不出来了?”
秦时阙话不中听,徐氏来了之后就没占到便宜,如今被秦时阙三言两语,觉得一口气都险些上不来。
她想要当时就抱头遁走,又到底不甘心,最后咬牙道:“镇国公府也是百年望族,兰枝的娘家,若不是为了她好,我何至于如今来苦口婆心?!”
她说着,又沉声道:“我们自家的亲人,不忍心放任在外面吃亏,所以特地来劝告。王爷既然认了赵明澜当义子,难道就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有一个胡闹的娘么?”
徐氏嘴里说得义正言辞,一双眼却是定在了这二人的脸上,不住地来回打量着。
她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难不成是姚兰枝跟秦时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然怎么这么护着姚兰枝呢?
她才想到这儿,就听秦时阙冷声道:“你也知道,那是本王的义子。”
秦时阙懒得跟她废话,哼声道:“贺儿是本王的义子,那他的事情,就不劳烦旁人操心。凭他们其他人,不管什么位置,想要过来仗势欺人的,本王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镇国公府声名在外,家中倒是生了蛀虫,看来本王得请吏部好好调查,看看某些人是不是尸位素餐太久,连家眷都管不好,还当什么布政使。”
秦时阙这话一出,徐氏的脸骤然白了。
如果姚兰枝之前的话,是在诛心,那么秦时阙这就是直白的威胁了。
他也不说那些废话,直接拿出了痛处威胁人。
她夫君就是布政使!
徐氏当时就不敢多言了,呐呐道:“不,王爷息怒,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她过来是为了修补跟姚兰枝的关系的,可不是为了得罪人。
何况,秦时阙就算是吉祥物,那也是个王爷,若是真的被他问责到吏部,她夫君必然吃不了好果子!
她先前还存着离间的心思,如今却是什么都不干了,急急忙忙地说:“是妾身糊涂了,我今日过来,原本也是受婆母所托,想要前来跟兰枝道歉的!”
徐氏在心里将姚兰枝骂了一通,连带着她婆婆也怪嘴上了,可到底是不敢再闹,咬牙道:“兰枝,既然你有客人,那我,我改日再过来!”
要么说权势好用呢,有了秦时阙三言两语,那徐氏就再也不敢纠缠了,眼下什么利益,都没有正经事情重要,那可是关乎她夫君的官职!
徐氏就这么缩头乌龟似的走了,就连背影里都带着点狼狈。
倒是秦时阙看了一眼,请哼一声。
他眼中满是鄙夷,再看姚兰枝的时候,还问:“你如今这么心善了?”
什么牛鬼蛇神都能欺负到姚兰枝的头上了?
姚兰枝才仗势欺人,这会儿眉眼弯弯地笑:“这不是有王爷来救场了么。”
秦时阙问:“若是我没来呢?”
他今日是恰巧路过,就见有人纠缠姚兰枝,若是他不在,这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秦时阙说这话的时候,自动忽略了姚兰枝的战斗力。
反正在他眼里,姚兰枝都是为了自保,是旁人先欺负她在先,姚兰枝只是被迫反击罢了。
姚兰枝听他这话,不由得失笑。
然后,笑吟吟地问:“那,我能不能仗着你的势,偷偷仗势欺人?”
秦时阙哪儿能说不能呢,当时就哼声:“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早干嘛去了。”
若是早点拿秦时阙扯大旗,那徐氏必然不敢纠缠这么久!
他虽然眉眼里面是温和的,但还是带着明显的不满。
“镇国公府敢做初一,你倒是不敢做初五,容忍她聒噪这许久。”
他字字句句都偏向姚兰枝,自然觉得对方过分得很。
姚兰枝心说她那个婶婶可半点便宜都没占到,顾忌这会儿气都要气地爆炸了。
但嘴里还要说:“我不是怕名声不好听吗?”
她跟人面前顽劣得很,还要给自己增一层可怜的成分:“王爷是知道的,我撒出去那么多真金白银的才维护的名声,不能就这么被他们毁了呀。”
天知道,她家底都快散尽了呢,才得了如今在京中被人人夸赞的好名声。
再说了,那徐氏站着一个婶婶的名号,就是打定主意要来跟她这里道德绑架的,姚兰枝当然不能让她成功了。
不然到时候徐氏到处一宣扬,她这真金白银不就白撒出去了?
她把自己说得可怜巴巴的,更多是在给秦时阙卖惨。
秦时阙也明白得很,嗤了一声:“那多简单啊。”
他睨着姚兰枝,道:“再有下次,你好生将人打发出去,再寻个机会,趁着他们到了僻静的地方,把麻袋往身上一套,照死里打。”
姚兰枝当时就忍俊不禁,又瞪大了眼睛。
“王爷,你怎么这么损呢?”
亏得他能想出这损主意,要是被徐氏听到,肯定得吓一跳,一个王爷,怎么跟个土匪似的。
秦时阙反问:“难道本王这法子不是很好用么?”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打的,麻袋一套,到时候就让他们吃个暗亏。
来一次打一次,再寻点神神鬼鬼的忽悠人——
这镇国公府的老老小小不是就信这个么,那就把罪过推到她们自己身上。
多来几次,让他们看到姚兰枝就腿肚子发软,还找不出姚兰枝的错处。
打服了就不敢了。
秦时阙还真的认真研究了下,觉得这法子可行得很。
姚兰枝也忍不住无奈地笑:“王爷,你可真机智呢。”
不过,她还不等秦时阙说别的,先过来,给秦时阙倒了一杯茶。
茶盏放在秦时阙的手里,她本人则是噙着笑容,提醒人:“但是,这法子不许再提了,也别让贺儿听到——不许带坏你儿子。”
她就说赵明澜那些小聪明都是哪儿学来的,绝对是被他爹给影响的!
姚兰枝这话简直是倒打一耙。
秦时阙的眼神里满是控诉:“是我带坏的么?”
他哼了声,提醒姚兰枝:“也是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