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听到他这话的时候,那个李大夫还觉得他是在说胡话。
直到这赵利平时时念叨,且还给他许下了厚利。
李大夫动心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大夫,平常靠着给人看诊,也就是挣个仨瓜俩枣的,不值一提。
但是,赵利平给的可是好几百两银子!
李大夫趁着夜色,偷偷摸到了道观去,按着赵利平口述的指引,果然找到了银子!
这一刻,李大夫的贪欲彻底忍不住了。
反正只是将实话传出去而已,还能得到一大笔钱,傻子才不干呢!
他找了几个说书人,一人给了一两碎银子,就足够让他们欢天喜地地去讲故事了。
反正这安平侯府都没了,就算还有的时候,那也是天天都有笑话看。
如今拿钱还能说书博眼球,两全其美的好事儿,不干白不干。
于是,被这些说书人一宣扬,京中到底都起了这等流言蜚语。
宋云跟姚兰枝讲完之后,还觉得气愤不已。
“那贼人为了点蝇头小利,就这般肆意造谣,主子,可要报官么?”
听到宋云的话,姚兰枝却沉默了。
“不报官。”
她眉眼里一片冷凝。
谁能想到,给赵利平请大夫,竟然请出这么一个祸害来!
如今京中流言蜚语已经传开,就算是她报官,可人就是这样的,哪怕看到了真相,也要认定姚兰枝的不贞。
等到多年之后,赵明澜长大,众人未必会记得今日姚兰枝高官惩治罪人,反而会想起街头巷尾的流言。
她不能让事态更加扩大,得想个办法,压制了这些贼人的心思。
姚兰枝想着,眼底满是冷意。
“那些说书人不是爱说么,那就让他们再加一段。”
……
刻意被散播的流言飞快,不过一日,就传开了。
不过,这次茶馆里却是双方争论。
“不对啊,不是说那偷人的是柔嘉夫人吗?”
话才说完就被人反驳:“你听说没听齐全吧?偷人的是柔嘉夫人她公爹!”
那些人洋洋得意:“一看你这两日就没来听,我跟你讲啊——”
像是在应和他,一群人都围着,七嘴八舌。
“是啊是啊,那偷人的是那个老道士赵利平,哦,还有他外面养着的外室!”
“那外室嫌弃老道士岁数大了,到底是个银样蜡枪头,于是在外面又找了个年轻懂事儿的!”
“结果谁知道,正好被那赵利平给抓奸在床!”
“不过那赵利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名义上当道士,实则流连青楼楚肆不给钱,还染上了花柳病!”
一群人唾沫横飞,眼神里都是对八卦的精光。
先前说书人的故事已经更新,将那安平侯府的八卦都给讲了个遍,才知道这里面唯一干净的,竟然是如今那两个孤儿寡母。
“可怜呐!”
也有人狐疑:“之前不是说,是她偷人吗,连那孩子都不是亲生的!”
然后就被人反驳:“你看柔嘉夫人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哪个不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你信这种人会偷人吗?”
这倒也是。
本来就是看乐子,如今听到更炸裂的,反而觉得后者更像是真的。
“哎,可怜诺,这么好的女子,怎么就嫁到了这等人家?说起来……”
那人问:“那老东西真得了花柳病了?”
然后就听人信誓旦旦:“可不是么,我三叔公的二女儿的女婿的大哥的一个拜把子兄弟,就在监牢做工!”
那人嫌弃得很:“听说啊,那位柔嘉夫人心善得很,怕她公爹在牢里被打死,特地请了大夫去给他诊治,结果去了之后一看,嚯,那老东西都没好地方了,被病折磨的哟!”
一群人心有余悸,这老东西还真是罪有应得啊!
不过,这花柳病这么可怕,日后还是少去娼妓馆吧,万一真的惹上了病,他们可没钱医治!
……
外面讨论的沸沸扬扬,很快就盖过了之前的传言,而此时那个大夫,正跪在姚兰枝的面前。
“夫人,都是我有眼无珠,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不该贪财,败坏您的名声!”
那李大夫现在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当初他想的简单,自己在背后找几个人,便是算账也是到那些造口业的身上。
而他自己,拿了银子清清白白,正好溜之大吉。
反正京中什么都贵,他外出了还能打着京城的名号,说不定混得更好呢!
然而李大夫没想到,自己这才传了几日啊,没等他收拾完东西走呢,先被人给摁住了。
且摁住了之后,他先挨了一顿大的,又被关押起来不见天日。
仅仅两日,他就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当然,小半是身体的折磨,大半是心理给自己的压力。
等到被放出来的时候,李大夫精神都崩溃了,跪在姚兰枝的面前,哭得涕泪横流。
“小人再也不敢了,我有罪,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他一面求饶,一面给自己嘴巴子,末了,又道:“都是那老东西撺掇我,他信口胡言,败坏夫人的名声啊!”
李大夫说着,又想起来自己收的那些钱,虽然心痛,但是更惜命。
“还有那些赃款,我一文钱都不要,全都给您!”
姚兰枝冷哼一声,这李大夫贪钱固然可恶,但最恶心的还是赵利平。
不过……
赵利平为什么会知道贺儿不是亲生的?
这事儿她必须得弄清楚!
一切的隐患源头,她都掐干净,决不能连累到赵明澜!
念及此,姚兰枝看着那李大夫的眼神里,更是冷冽:“好啊,我可以放过你,但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那赵利平在监牢里,唯一的接触外人的途径就是这李大夫。
那就由他来,去给赵利平通风报信吧。
“你要一字一句说清楚,外面可是如何传扬的。”
她要让赵利平狗急跳墙。
不过,李大夫走之前,还被强制性地喂了一颗药丸。
当时李大夫惊疑害怕,姚兰枝倒是神情幽幽:“李大夫自己就医术高明,想必也能察觉到这是什么成分吧?”
她笑眯眯的,但跟要吃人似的:“放心,一时半会儿还要不了你的命。”
从姚兰枝这里离开的时候,李大夫腿都是软的。
他头一次开始后悔,自己一时谈钱,这下怕是要连命都给搭进去了!
但李大夫还不敢不去做,毕竟他的命现在就捏在对方手里呢。
得了姚兰枝的吩咐,李大夫片刻都不敢耽误,甚至连家都没有回。
而且直接去了监牢里。
谁知道刚进了监牢里面,还没到赵利平的牢房前,先觉得后面有一阵风过。
他下意识回头,却觉得后脑勺一痛。
而后,整个人都朝后面栽倒了。
……
姚兰枝在府上等着李大夫的答复,却等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赵利平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姚兰枝才吃过午饭。
她整个人都愣住,强行镇定下来,问前来报信的差役:“我公爹……是怎么死的?”
那差役互相看了看,斟酌道:“夫人,您可还记得那个李大夫么,就是您找去,给您公爹看诊的那位。”
姚兰枝当然知道,她心中迟疑,面上半点不显:“他怎么了?”
这两日外面沸沸扬扬的,传的都是些污言秽语,说是赵利平流连青楼染上了花柳病,据说那消息就是李大夫说的。
也是牢中的人嘴欠,当着赵利平的面,嘲笑了他几句。
结果赵利平就气急败坏,等到李大夫再去给他看诊的时候,突然暴起伤人。
“李大夫差点被勒死,反击的时候,不小心打到了他的死穴。”
做大夫的,总有些自保的手段,但从没有打算拿这手段杀人。
也是赵利平自己倒霉。
虽然差役们并不觉得,姚兰枝对这个公爹还有什么尊敬之情,但到底是死了,也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差役们道:“因着李大夫失误杀人,所以他现在暂时被收押了,您若是希望给公爹讨个公道,怕是要再去亲自告一回。”
毕竟在府衙来看,这次是赵利平害人在先,对方只是反手过重。
便是按着律法,也就是赔钱了事。
但话又说回来了,姚兰枝身份特殊。
若是她执意要给公爹报仇,衙门也是要酌情考虑她的想法的。
姚兰枝瞬间明了。
她垂眸,语气悲伤:“那,就让他包揽公爹入殓所有费用吧。”
这意思,就是放过李大夫了。
闻言,那些差役们顿时跟人道“夫人大善。”
就说么,这样一个善人,怎么会是害人的?
说到底,还是这赵家没福气!
等到差役们走了之后,姚兰枝顿时叫来了宋云。
“你且将当日的事情,在跟我说一遍。”
姚兰枝总觉得,这事儿里面处处都透着古怪。
先前她让那李大夫去给那赵利平传信,为的的确是要让狗咬狗,也是为了让赵利平狗急跳墙。
她怀疑赵利平的后面还有主使,怀疑这是一个阴谋。
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赵利平竟然死了。
那,先前她的猜测,难道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