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花小口喝着热腾腾的鸡汤,暖流从喉咙一直熨帖到心里,也驱散了生产后的虚弱和一丝无助。
她看着忙前忙后,终于能坐下来喘口气的党建国,又看看风尘仆仆赶来的张喜妹,心里充满了感激。
这一刻,李春花深切体会到“远亲也好过近邻”的感受,也明白了为何过去家里没老人帮衬的媳妇难找——
生育这道鬼门关,太需要经验和人手的支撑了!
不像是后世,花点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比如去月子中心啊之类的,
现在这个年代,大家还是要抱团取暖的。
党建国看着妻子喝着鸡汤,脸上恢复了些血色,心里也踏实不少。
他想起前世工友的调侃,说他们那个年代流行:“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找对象反而更容易……
他不禁哑然失笑。
时代不同,观念天差地别。
他更不知道,在后世更“进化”的婚恋市场里,“父母双亡”已不够,最好是“父母有退休金无负担”才行……
这世道,找谁说理去?
党建国看着小推车里并排躺着的两个小生命,哥哥安静得像个小天使,妹妹则睡梦中还时不时挥动一下小拳头,仿佛在宣告自己的领地。
党建国脸上又忍不住露出那种近乎痴傻的幸福笑容,俯下身,用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女儿娇嫩的小脸蛋,喃喃道:
“闺女,嗓门真亮,这以后啊,肯定不是个吃亏的主儿!”
党建国家里龙凤胎诞生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某些特定的圈子。
病房里很快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
有包装精美的婴儿用品(奶瓶、小衣服、进口奶粉),有成盒的点心、罐头,甚至还有几匹上好的细棉布。
送礼的人多不留名,大部分都只是通过医院护士或警卫转交,卡片上往往只有简单的“贺喜”二字。
真正能光明正大走进病房探望的,不过寥寥数家:
种部长家:张婶子代表全家,送来了亲手缝制的小棉被和小衣服,针脚细密,饱含心意。
刘飞家:张喜妹带了自家攒下的鸡蛋和红糖,还有她婆婆(刘飞母亲)特意从老家捎来的小米。
王利民家:王利民的妻子带着一篮新鲜水果和几罐进口奶粉、巧克力等。
原民工处旧部:
赵有才等几个核心骨干的妻子或家人,带着些实在的土特产(红枣、花生鸡蛋)前来探望,言语间充满了对老领导的敬重和亲近。
最让党建国感到意外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的,是一份没有署名的厚礼。
包装极其普通,但里面是两罐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进口婴儿奶粉和一套纯银打造的长命锁。
送礼的人只留下一句口信:
“木主任贺喜。”
木主任?
木手居!
这位在特殊时期权柄煊赫、未来十年都是风云激荡核心的人物!
这份礼,分量可就不轻了!
它代表的不仅仅是私人情谊,更是一种无声的信号。
党建国心头震动,将这份礼小心收好,心中警醒更甚——
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在某些更高层面的视线之中。
一周后,李春花恢复良好,现在医疗资源紧张,能让住上一个星期已经是很照顾了,
医生又检查了一遍,就宣布可以出院了。
党建国小心翼翼地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妻子,和两个襁褓中的宝贝,接回了那个熟悉的小院,好在有车子,倒不用太担心风吹。
家里已被李秋月和张喜妹提前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明几净,还特意在正屋烧了炕,驱散潮气,确保温暖。
正屋的炕是李春花找人帮忙盘的,以前党建国自己睡的时候无所谓,小伙子嘛,年轻火力壮。
两口子睡也还行,年轻嘛,懂得都懂。
党建国一出远差,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李春花就托张喜妹帮忙找人给盘的炕。
张喜妹找到赵有才,赵有才亲自安排人给盘的炕。
比较麻烦的是,烧炕的口子不好开,可是费力不小。
党建华也风尘仆仆地从京郊巡回医疗点赶了回来。
一进门,看到小推车里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侄子小侄女,这位平日里严肃认真的年轻实习医生,脸上瞬间笑开了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小心翼翼地轮流抱起两个小家伙,动作虽然略显笨拙(嗯,毕竟是学医的,比党建国抱起来还是要熟练些的),但那份发自内心的喜爱和激动溢于言表。
入夜,小院再次归于宁静。
东屋里点着那盏熟悉的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一方天地。
李春花靠在炕头,借着灯光,温柔地给吃饱喝足的儿子拍奶嗝。
李秋月则抱着刚刚哭闹完,此刻还有些抽抽搭搭的小侄女在屋里轻轻走动哄睡。
煤油灯摇曳的光影在墙壁上晃动,混合着婴儿细微的哼唧声和拍嗝声。
党建华看着嫂子在昏暗光线下略显吃力的动作,再看看襁褓中侄儿侄女娇嫩的小脸,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拉着党建国走到堂屋。
党建华的声音带着少有郑重说到:
“哥!咱家…咱家…咱家要不还是把电通上吧!”
党建国有些意外,这太阳从西面出来了?看着这个一向节俭得近乎“抠门”的弟弟,揶揄道:
“哟?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咱家党大医生、党大抠门,今儿怎么舍得花这份‘冤枉钱’了?”
党建华没理会哥哥的调侃,神情异常严肃认真,指了指里屋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
“哥!咱哥俩糙惯了,点煤油灯、摸黑起夜都无所谓!
嫂子身体还没恢复利索,秋月照顾两个孩子,半夜起来冲奶粉、换尿布,
黑灯瞎火的,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摔着孩子怎么办?”
党建华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坚定的像是入党,严肃的说到:
“我大侄子大侄女的眼睛,刚睁开看世界,不能总对着这昏昏暗暗的煤油灯!
这钱,必须花!为了孩子,不能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