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内只剩下党建国一人,他缓缓走到院中,站在那口压水井旁。
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暮色四合,小院陷入昏暗。
他弯腰,用力压动井把,冰凉的井水哗哗流出,溅落在青石板上。
党建国掬起一捧水,狠狠泼在脸上!
冰凉的井水,让党建国翻腾的思绪稍稍冷静,但心中的惊涛骇浪却更加汹涌!
娄家的这次来访,像一面冰冷的镜子,照出了隐藏在水面下的巨大危机和无处不在的窥探!
娄半城绝不是一个孤立的存在,他背后必然站着某些人,某些势力!
他们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时刻觊觎着,寻找着任何可以撕咬、攀附或利用、吞噬的机会!
自己这趟看似低调的探亲,行踪竟被掌握得如此清楚!
这绝不是巧合!四九城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香港的风云尚未平息,四九城的暗流已然涌动!
看来是有人,贼心不死!
党建国抬起头,望向暮色沉沉的天空,眼神充满了警惕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娄半城来访带来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当夜,小院的宁静便被骤然打破。
或许是白日里忧思过重,心神激荡牵动了胎气;
也或许可能本就瓜熟蒂落,发动的时辰已至。
夜深人静,李春花在睡梦中突然蹙紧眉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手紧紧抓住身旁党建国的手臂。
“建国…建国…我肚子疼……好疼……” 李春花额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声音带着强忍的颤抖。
党建国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睡意全无!
看着妻子瞬间煞白的脸和因阵痛而蜷缩的身体,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这是要生了吗!就在今晚!
他强迫自己冷静,飞速套上衣服,一边安抚李春花说到:
“春花别怕!我在!我们马上去医院!”
党建国说完一边冲出房门。
小院漆黑一片,只有清冷的月光洒落。
他毫不犹豫,疾步冲到隔壁院门房,用力拍打门房的木门。
门几乎是立刻被拉开,露出警卫员小张警惕的脸。
“快!我爱人要生了!马上送医院!” 党建国声音急促,带着十分的焦急说道。
“是!” 小张没有任何废话,立刻回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同时对屋内的妻子低声说到:“准备热水毛巾!看好家!”
随即如同离弦之箭般从角门冲到小院,又从小院的大门冲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胡同口的夜色中。
他的任务之一,就是确保在紧急情况下能第一时间调用交通工具。
不过短短二十几分钟,胡同口便传来汽车引擎的低吼。
一辆低调的军用吉普车(主要是考虑比伏尔加更利于夜间疾行)稳稳停在门口。
小张跳下车,和小张妻子一起,搀扶着几乎无法行走的李春花上了后座。
党建国紧紧握着李春花冰凉的手,周飞虎已闻声赶来,坐在副驾驶警戒。
吉普车引擎轰鸣,在寂静的四九城街道上风驰电掣,直奔最近的医院!
这一夜,注定无眠。
产房外的走廊灯光惨白,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党建国如同困兽般来回踱步,烟揉碎了一支又一支(被护士严厉警告后,只能焦躁地捏在手里揉搓),心悬在嗓子眼。
每一次产房里传出的痛呼,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天色蒙蒙亮时,刘飞的妻子张喜妹闻讯急匆匆赶来。
她刚赶到产房门口,还没来得及和党建国说上话,就听见里面传出一声响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啼哭!
“生了!” 护士探出头,简短地报喜,大声道:“男孩!母子平安!”
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党建国!
他激动地抓住张喜妹的胳膊,眼眶发热,声音哽咽的说到:
“生了!喜嫂子!生了!男孩!平安!”
这一夜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大半。
张喜妹也松了口气,连声道喜:
“太好了!太好了!恭喜建国兄弟!春花妹子有福气!”
然而,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产房内突然又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护士再次探出头,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是双胞胎!快!准备接第二个!”
党建国和张喜妹面面相觑,都懵了!双胞胎?!
紧接着,又是一阵紧张而有序的忙碌,几分钟后,第二声更加嘹亮、甚至带着点不满意味的啼哭响彻走廊!
护士的声音带着笑意和疲惫,喜气洋洋的说到:
“女孩!龙凤胎!母子母女都平安!”
龙凤胎!
党建国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巨大的幸福和狂喜如同烟花般在胸腔里炸开!
党建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咧着嘴,想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党建国像个傻子一样,只知道对着护士和张喜妹反复念叨:
“龙凤胎……我有儿子了……有闺女了……春花真棒……真棒……”
两世为人,头一次遇到血脉的延续,就以如此惊喜的方式降临,让他幸福得几乎眩晕。
张喜妹赶紧把自己带过来的水果糖分给护士和医生,以及周边的人,感觉比她生娃的时候还高些。
党建国不禁有些惭愧,自己好像啥都没准备。
确实,两世孤儿,没经过这些事儿,也没人提点,有些东西是真不会。
上午,明亮的阳光透过病房窗户洒进来。
李春花疲惫却满足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明亮,看着身旁并排放在小推车里的两个襁褓,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哥哥睡得安稳,小脸红扑扑的;
妹妹则时不时咂咂小嘴,仿佛在梦里也要宣告着自己的存在感。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种部长的夫人,也就是张婶子拎着一个沉甸甸的保温桶走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慈祥温暖的笑容说到:
“春花!恭喜恭喜啊!
龙凤呈祥,天大的福气!
快,婶子给你炖了老母鸡汤,还放了点黄芪红枣,趁热喝点,补补元气!”
保温桶打开,一股带着药材清香的浓郁鸡汤味瞬间弥漫开来。
李春花看着那金黄透亮的汤,和炖得酥烂的鸡肉,眼眶一热。
从昨晚折腾到现在,她几乎水米未进,早已饥肠辘辘。
家里没老人,张喜妹刚来不久,党建国一个大男人更是手忙脚乱,这口热汤来得正是时候!
她感激地接过张婶子递来的碗,哽咽的说到:
“谢谢婶子……您费心了……”
张婶子摆摆手,坐在床边,看着两个熟睡的小家伙,满眼慈爱的说到:
“谢啥!你这孩子不容易,家里没个长辈帮衬着,建国又忙。
坐月子可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这几天想吃啥、缺啥,尽管跟婶子说!”
张婶子语气里是真切的关心,不停的絮叨着坐月子的注意事项,党建国在边上愣愣的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