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许抬眸看向陈让尘，探寻的目光刚投过去，对方就立刻垂眸轻轻点了点头。
没错了，这就是礼斯律昨晚提到的任务。
戚许跟着陈让尘走进电梯，像以前一样看着她按下通往武器库的按钮，但她的心情和平常可不太一样。
收到黄昏发来的任务通知，她心里涌起一抹异样的感觉。
听礼斯律昨晚的描述，变异植物攻击力并不弱，生命力比动物更顽强，甚至能够短时间大量屠杀人类。
戚许几次去异常生物部的时候，成百上千个实验舱里也没见过几株变异植物，说明特调局对变异植物的研究并不多。
这种情况下，为什么特调局会把这个任务安排给她们这个E级小队？
她扭头看了陈让尘一眼，在心里下了结论——
陈让尘有能力在特调局接到自己想接的任务。
一时间，影视赏析课上老师讲过的所有经典影视剧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闪过。
黄昏也听她的吗？人工智能成为拯救人类的最后一滴眼泪？
还是有比她位置更高的人也潜伏在特调局？这是一场……谍中谍中谍？
又或者……陈让尘其实才是特调局幕后真正的掌权人，之所以蛰伏在E级小队里是因为她的死对头也在特调局，她需要掩人耳目，等待她的敌人主动露出破绽？
在脑中剧情往更玄幻的方向发展之前，电梯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电梯门缓缓打开，明亮的光照亮戚许的脸，心头疑惑还没解开，她看陈让尘的眼神又暗了几分。
那之前她做的那些任务……都是陈让尘一手安排好的吗？她是不是早就成了陈让尘手上的一颗棋子，是一个又蠢又勤快的队员，一个不重要的小配角，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她的什么秘密计划出生入死？
她有那么多那么多秘密没有告诉自己，甚至如果不是被自己撞见，她可能都不打算告诉自己。还半夜趁自己睡着偷偷跑出门，要不是用了异能根本找不到她！
就这！还说是她朋友！这是哪门子朋友？！
想到这里，戚许撇撇嘴，眼睛恶狠狠贴在陈让尘身上。
陈让尘觉得身边传来丝丝凉意，往戚许那一看，铺天盖地的幽怨直接撞进她眼睛里，她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陈让尘不明所以地开口问。
怎么了？
你这种顶着主角光环，只顾自己死活不管配角安危的罪魁祸首，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烂片！大烂片！
离谱的剧情走向在戚许心里百转千回，她看向陈让尘的眼神也明明灭灭。
这里人多眼杂，特调局的监控还明晃晃悬在头顶，戚许不能在这里就质问她。于是她皱着鼻子，没好气地轻哼一声，扭头走了。
陈让尘不擅长猜人心思，一头雾水地迈出电梯门，脸上是一贯的冷冰冰，心里暗暗想着又在哪里惹到她了。
眼看戚许气鼓鼓地走近，程虔那头金毛立刻温顺地蹭过来，人畜无害的脸上满是关切。
“谁惹你生气啦？”他温声问。
吴廿也凑过来，眨眨水灵的眼睛盯着戚许。
戚许不知道怎么回答，目光一垂，正好落在她们俩脖子上的银灰色颈环，昨天晚上那个故事再次闯入脑海。
陈让尘只是对人类失望而已，她想要保护仿生人，可能在她眼里仿生人跟人类没什么差别，只是身体里有些材质不一样而已。
她厌恶人类，却又因为仿生人和人类极度相似而想要守护她们，戚许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愧疚。
那些战死的仿生人是她带出来的战士，信任她，依赖她，跟她交情匪浅。正因如此，她总觉得引爆仿生人的重大错误自己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
如果当初不是她把这些仿生人带出人类基地，那些仿生人就不会死。
昨天晚上陈让尘说出“朋友”两个字的时候神色别扭得很，说明她心里在抵触这个词。
她害怕，生怕谁又因为跟她走得太近就会遭受无妄之灾，所以她下意识想要拒绝一切亲密关系，以此杜绝悲剧再次发生。
解释得通了，为什么陈让尘总是在任务里毫无怨言地帮戚许，又总是不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
陈让尘的形象在她心里渐渐转向正面人物，她眼波流转，又看见吴廿和程虔锁骨位置有细微修复过的痕迹。
那个位置的伤口是昨天戴控制器挫伤的，现在看来，只是刚修复好的地方跟旁边的皮肤有点色差，其他的问题已经不明显了。
看戚许直勾勾盯着她们的锁骨，吴廿用手指捅了捅程虔，程虔当即会意，对戚许解释道：“不用担心，元件没有损坏，队长给我们的修复剂很有用，一个晚上已经完全恢复好了！”
程虔说着，生怕戚许不信似的用手指在锁骨上戳了几下给她看。还把痛感元件的参数调到100%向她证明，数值随着动作起伏不断变化，灵敏得很。
陈让尘的形象完全转为正面，戚许发觉自己的队长只是一个嘴硬心软的聪明笨蛋之后，心情瞬间多云转晴。
“恢复了就好。”陈让尘的声音幽幽飘过来，她停在戚许身后不远处，不知道戚许在想什么，没有贸然上前。
再抬头就看见戚许已经把她常用的那把手枪抓在手里，递到她面前。
“喏。”戚许眼睛没看陈让尘，别扭地出声。
“哦。”陈让尘接过枪别在身后，又补了一句，“谢谢。”
戚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眨，目光里满是陈让尘不懂的炽热和深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没关系的，队长。”
陈让尘再次一头雾水，在心里暗暗想着，该不会是任务压力太大，心理出问题了吧？
戚许换好作战服，把狱瞳妥帖放在身上。拿了些常用的武器，再转悠到陈列冷兵器的区域，选了几把锋利的匕首装在身上，转身就望阳台上走。
她过去的时候，另外三个人已经在车上了。她长腿一迈，钻进副驾驶，头都没抬就张嘴出声。陈让尘和戚许的声音像高低音部一样齐刷刷蹦出来。
“安全带。”
陈让尘：“……”
戚许拍拍腰上的扣带，扬眉一笑：“扣好了，出发吧。”
陈让尘踩下油门，车身宛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楼宇之间。起初坐陈让尘的车，戚许还要小心翼翼地看着窗外，现在已经习惯她开车的风格了，甚至能在车上安心刷论坛。
她身体往后一靠，目光刚往陈让尘的导航上一探，就听到对方的声音：“二十分钟，昨天联邦大楼附近紧急交通管制，还没解除，得绕路。”
看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都是等着绕路的飞车，戚许的头靠回座椅上，懒洋洋地开口：“昨天发生在联邦大楼的事又没人知道，人工智能也被全面限制，他们这么草木皆兵？”
陈让尘拐了个急弯，避开几辆横冲直撞的车，不由得皱了皱眉，“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未知越多，猜测就越多。一旦没有人说出实情，民众的猜测只会越来越离奇。”
戚许手指一顿，目光在论坛帖子的标题上一一扫过，果然跟陈让尘说的一样，有一半以上的帖子在讨论昨天联邦大楼里的情形。
见她看得津津有味，陈让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睡会儿吧。”
“嗯？”戚许不解地歪头看她，“我不困。”
“白头发都变多了。”陈让尘说完就移开目光，全神贯注对付那些在她左右乱窜的车。
白头发？戚许对着车窗上的反光看了一眼，好像是比前两天多了点……
她暗暗叹了口气，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现在她手上有太多比这重要的事情要做了。她把目光放回手环投射出的屏幕上，微微挑眉。
没上线的这一天，不仅论坛里的帖子炸了，戚许收到的评论也炸了。
很多人跑到她先前的帖子下面留言，无一例外，都在好奇二区意外的异种入侵和联邦高层会议的事情。
……
178459楼：屁姐，你是我特调局的唯一人脉，你给我讲讲到底咋回事儿！
178460楼：治安局也没人回应，听说又死了个人……
178461楼：怎么还在这里问，悲声不是发了帖说没事吗？
178462楼：哪说没事了，他说的原话是“风波已过，一切如常”，你们不觉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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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字越看越诡异吗？
178463楼：我同意楼上，悲声的意思不是没事，而是事情已经解决了。
178464楼：我是新来的，为什么都在这个楼主的帖子里面讨论悲声？悲声是谁？
178465楼：悲声是特调局做的最久也最权威的营销专员，基本上快等同于特调局的官方发言人了。
178466楼：又会说又能活的营销专员在特调局是珍稀物种，悲声算一个。屁姐是因为上次跟治安局正面硬刚一下子火起来的，是我见过活人感最强的营销专员了。
178467楼：确实！很久没见过这么有活人味儿的官号了！喜欢！
178468楼：我好担心……屁姐这么久没发帖了……会不会……
178469楼：呸呸呸！楼上你摸木头！
178470楼：[回复178469楼]呸呸呸，我将永远拥护屁姐！
178471楼：为什么叫屁姐？你们怎么知道楼主是女人？
178472楼：有这种逻辑能力、胆量和魄力，肯定是女人啊。
178473楼：认同！我怀疑屁姐被捂嘴了，昨天发生的肯定不是小事。
178474楼：我有亲戚在治安局上班，说昨天异种直接从二区正上空强闯零区核心区，连军队都没拦住，高层会议都暂停了。
178475楼：啊？异种直接飞进联邦大楼？这跟骑在联邦政府头上拉屎有什么区别？都这样了，联邦政府还是不愿意承认人类基地的防御系统就是一团糟吗？
178476楼：是不是服从性测试啊？如果我们能接受异种在头上飞来飞去，以后就得跟异种生活在一起。
178477楼：？？？真的假的，我被恶心到了。
178478楼：我在论坛上蹿下跳一晚上了，一点准确的消息都没有，全都沉默肯定是被统一下命令捂嘴了。
178479楼：捂嘴有什么用啊！我们的安全不才是第一位的吗？！我就住在二区，昨天真的有个巨大的黑影从楼上飞过去了！我现在都不敢出门上班！给我个说法！
178480楼：天呐，楼上注意安全！
178481楼：建议先观察一下情况，实在不行可以找治安局看看能不能申请保护。
178482楼：[回复178481楼]：早就打过通讯了，治安局说他们只处理紧急事件，说我这根本不算什么，让我安心出门。我反问，“如果我出门被异种感染怎么办”，你猜人家说什么？
178483楼：？
178484楼：人家说，“如果被感染有特调局来给你收尸”。
178485楼：？是人话吗？
178486楼：冒火了。
178487楼：我以前觉得特调局只管杀异种，不顾人类死活，现在发现治安局才是最不是东西的……
178488楼：会不会真的是防御系统失效了，或者有重大漏洞，我觉得近几年异种入侵人类基地越来越频繁了！
178489楼：不要啊啊啊啊！
178490楼：我觉得更像仿生人再次失控……我工作的地方离核心区近，昨天听到什么东西震动的声音了，有点像爆炸。
178491楼：什么？！十二区也要变成仿生人地狱了吗？！其实我有点不忍心……
178492楼：有什么不忍心的？等仿生人把你炸成一滩肉泥，才能忍心吗？
178493楼：屁姐这么厉害，按理说应该等级很高，我听朋友说只有等级高的特调局小队才能去联邦大楼执行任务。该不会……屁姐昨天就在联邦大楼里面吧……
178494楼：越说越害怕了！屁姐！求你！给我们报个平安！
……
戚许手指划得很快，文字在眼中化为残影，她看着那些评论，思考一瞬，转而打开账号，点击【发布新帖】按钮。
她指尖犹豫着敲下几行字，粗略描述昨天联邦大楼里发生的事情经过。提交之后，黄昏的声音如约在耳边响起。
“营销专员戚许，您的稿件未通过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