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治安局新来的队长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两只手松松垮垮搭在腰上，像个橱窗里的精致模特。
陈让尘在程虔迫使下放下枪，但她目光仍然像灼热的枪口，指着海斯眉心。
“我再说一次，通知撤离。”
“陈队长，我很抱歉。”海斯公事公办的口吻回答道，“我没有接到异种入侵的消息。”
“哦，那真是太棒了。”陈让尘声音冷幽幽的，“你今天生日吗？看来是异种想给你个惊喜。”
海斯笑得难看：“我……”
“喂，你们特调局差不多得了。”治安局新来的队长说话声音洪亮，气沉丹田，听得陈让尘耳膜刺痛，她皱着眉头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她扫了一眼那新队长身上闪亮的铭牌：治安管理局救援部087小队队长薛新荣。
薛新荣上前一步，他皮带上镶嵌的华丽宝石发出莹润的光泽，皮手套下昂贵的手链若隐若现，说话的腔调带着一股对什么都不太在乎的漠然。
是个有家族背景又自命不凡的“贵公子”。陈让尘在心里下了结论。
事实证明，她没猜错。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没跟着薛新荣走上前，他们心里不想认这个队长。
薛新荣家里有点权势，收到柯耀杰殉职的消息之后，家里立刻运作，安排薛新荣顶上柯耀杰的职位，还顺便帮他们小队争取了这次在联邦高层会议执行任务的机会。
换句话说，他们也是沾了薛新荣的光才能站在这里。
他们没理由得罪他，回到治安局他们还要和薛新荣共事，薛新荣家里的关系能够轻易开掉他们任何一个人。
于是他们不帮腔，也没有上前阻止。
薛新荣眼看自己这边人数比陈让尘多，没什么好怕的。他耸耸肩膀，铭牌跟着抖出得意的光芒。
他俯下身，目光轻佻，盯着陈让尘说：“再怎么想要表现也要分场合。你们这样无中生有，一会儿真的把楼上那些人撤出来，这里却什么都没有，这个后果，你能承担吗？”
陈让尘低头思考一瞬，重新看向海斯：“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立刻撤离。”
海斯眉心一跳，陈让尘的话他原本是一丝一毫都没听进去的，眼看她这么笃定，海斯心里倒是生出一股犹疑。
“你承担得起吗？”薛新荣嗤笑一声，“这是联邦高层会议，不是你们特调局过家家！把楼上这些人请出来，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除非人类基地明天就要毁灭了，否则这场会议必须进行。”
陈让尘不急也不恼，淡淡开口：“如果他们全被异种吃掉，人类基地明天会毁灭吗？”
“当然！人类基地会乱作一团！”薛新荣高声回答，他心里，没有人能弱化联邦高层的重要性。
“那么现在就不是会议该进行的时候了。”陈让尘一字一字对海斯说。
海斯沉默不语，低头查看防御系统数据，数据显示一切正常。
他犹豫了一下，给烽塔科技发去一条消息。
“你说不是就不是？你当零号协议区的防御系统是吃素的？”薛新荣没打算这样放过陈让尘，“你们特调局唯一能远程勘察异种的就是黄昏了，人工智能在这里会被强行终止运行，你们有什么数据能证明异种入侵？”
陈让尘垂下眼睛。
她没有。
她只有戚许，以及自己对戚许莫名的信任。这算不上数据，甚至连证据都算不上。
一道黑影从远处降落，薛新荣和海斯齐齐回头去看，一个人从远处向他们跑过来。
陈让尘认出了那道身影，是戚许。
那人一边跑一边操作手环，悬浮的全息显示屏一转，一张照片闯进他们视线。
那是戚许站在高处拍的，乍一看只能看到鳞次栉比的零号协议区高楼和灰蒙蒙的天空。
戚许站定在他们面前，两根手指飞快移动，照片被放大、再放大。
一个黑点映入眼帘，戚许手上动作没停，那颗黑点越来越大，直到它的模样完全显露出来——一只巨大的飞蛾。
头上两根触须，六只脚，腹部有一个火红的透明球体嵌在身体里，翅膀是黑色的，上面有红色花纹。
它挂满屏幕，薛新荣吓得惊叫一声，往后蹦了两步，下意识想要远离。海斯同样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这个能当证据吗？”戚许顿了顿，四周死一般寂静，她转头看向海斯，“现在我们可以讨论撤离的事情了吗？”
海斯头皮发麻，因为他手上的防御系统数据仍然显示一切正常。
他抬头看去，天空中那颗黑点的确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靠近。
防御系统：一切正常。
手环一震，海斯低头看去，烽塔科技传来消息——已证实，异种已突破零号协议区边缘防线，正在入侵核心区。
悬在脖子上的铡刀终于落下，他脑子里像爆开一颗雷。他用了一秒钟重新找回手脚的位置，立刻转身向这座城堡高处跑去。
三秒钟之后，五道急促的钟声从头顶响起。
这是联邦政府大楼最紧急的警报，所有人都必须立刻从楼内撤离。112次联邦高层会议以来，这是第一次启用这个暗号。
薛新荣傻了。
他呆呆站在原地，屏幕上飞蛾的两根触须正直直对着他，他觉得那两根触须就像在抚摸他的身体，他哪里都痒，心脏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有异种……真的有异种！
异种，他只在书上和论坛里见过，他从没见过真的异种。
他抬头往天空远处看，看了很久，终于在云雾之中看见一颗小小的黑色圆点，正在飞快向他的方向靠近。
戚许故意把屏幕猛地往他面前一送，薛新荣吓得跳脚，尖叫出声。
她见好就收，关了屏幕：“这是异种入侵，不是你们治安局过家家，薛队长，请拿出战斗状态。”
戚许不等薛新荣反应，说完转身就走，手指在胸前的特调局徽章上轻轻一搓，作战头盔落在手中，戚许一手往腰间摸枪，一手戴上头盔，留给薛新荣一个决绝的背影，往异种的方向走去。
海斯抛下往日里端庄的模样，神情里满是惊慌，他脚步凌乱，看戚许的目光虔诚得像在祈祷。
他现在能信任的只有特调局。
钟声刚落，安普的仿生人率先从大楼走出来，他们围成一个圆把安普夹在中间。
他们撤离得比想象中快，虽然防御系统不知道为什么罢工了，但这些大人物的消息依旧灵通。
军队的人已经在指挥车辆依次停好，规划出了能够最快撤离所有人的方案。
薛新荣从惊愕中抽离出来，他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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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鼓，打起精神。他深知这次来执行联邦高层会议任务，是他们家能给他铺的最远的路，这是他唯一能够带领家族走向更大荣耀的时刻。
他必须崭露头角，无论以何种方式。
戚许站在城堡另一侧，迎着异种来的方向，她沉下心来，已经能隐约听到飞蛾振翅的声音越来越近。
太阳光照在它身上，巨大的翅膀打散了云层，灰蒙蒙的云雾中蹿出一个周身油亮的飞蛾。
【C级异种：寂生飞蛾】
戚许没有犹豫立刻上膛，端枪对准它的头。
砰砰——
飞蛾翅膀一振灵巧躲过戚许的攻击，两根触须掉转方向，直直向戚许的方向扑来。
戚许眯了眯眼，她没指望着这两枪能迅速解决战斗，这是试探。这只飞蛾能从二区高墙内侵入，一定有些人类难以抵御的能力。
飞蛾的动作倒是让戚许有了点眉目。
她转过身，丢下一句“队长，你守在这”就转身往城堡另一侧跑去。
她两手扣住墙壁凹槽，胳膊一扯把自己甩上城堡二楼最外侧阳台上去。
站定，转身，抬枪。子弹出膛，干脆利落。
飞蛾不出所料再一次振翅躲开，触须一动，再次掉转方向，向戚许所在的位置飞来。
“声音！”戚许两手撑在围栏纵身一跃，稳稳落地。她一边往陈让尘身边跑一边说，“它是靠声音分辨位置的！”
声音？
陈让尘当即明白过来，她从海斯助理手上扯过那两个装控制器的空箱子，往远处的围墙上重重一甩。
两声脆响之后，飞蛾果然掉转方向，往那两个箱子的方向飞去。
六只细长的脚踩在地上，长长的翅膀合拢在背，两根触须对着银色箱子慢慢靠近，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它六只脚着地就已经比人还高，直立起来大概有两人高。
戚许屏住呼吸，在手环上给程虔和吴廿打下一行字：提醒所有人，不要发出声音。
几天的相处培养了足够的默契，程虔和吴廿瞬间会意，转身向人群走去。
先收到消息的是海斯。
他头脑仍然清醒，看到程虔的消息当即明白过来，转头看向戚许。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了解她的意思。随后打开自己的手环，帮程虔和吴廿一起控制人群。
已经发动的车子全部熄火，想要说话的当即噤声，核心区在几秒钟之内陷入死寂。
戚许放低重心，小心翼翼地往异种的方向靠近了些，这才仔细观察起它的模样。
它的身体分为两段，后半节是一个火红的透明球体，球体里面的红色物质似乎是有生命的，正在轻轻流转。
前半节是漆黑油亮的身体，身体上方连接翅膀，前方伸出两根触须，触须上长着一片细密的淡黄色绒毛。
它没有眼睛，口器也退化了，只有两根触须轻轻摆动。
那两根触须吸引了戚许的注意。她看到，每次飞蛾掉转方向都是触须先动，随后身体跟着移动。
她推断，触须是寂生飞蛾分辨位置的主要器官。
她把注意力集中在触须上，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飞蛾突然身体一转，绒毛跟着动作动了一下，戚许瞬间瞪大眼睛，脑子里轰的一声嗡鸣。
那些淡黄色的绒毛……竟然……是一排细密的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