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许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最擅长记仇。
时泰在她身上装定位器的事情，她表面不追究，背地里偷偷把它接入手环，反向定位时泰。
既然时泰掌握了她的信息，那么她反过来监控一下时泰也不过分吧。
扮猪就算吃不到老虎，也要抢走老虎今天的晚饭才不算走空。
“快到了。”
听到陈让尘提醒，戚许关掉地图，她们距离目的地还有三分钟。
陈让尘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四个小小的金属圆环。
“这是什么？”戚许问。
陈让尘捏起一个塞进戚许耳朵里：“微型通讯装置，一旦有危险情况可以即时通讯。”
冰凉触感提醒着戚许，那个圆环在耳道里转了一圈，贴上耳朵内壁皮。
“我们不是有黄昏准备的通讯设备吗？”戚许摸了摸上衣左胸口，那里装着一个微型折叠头盔。
今天不是清理异种的任务，她们没穿作战服，穿的是特调局的制服。笔挺的黑色衬衫和西装裤，左胸前是特调局闪闪发亮的徽章。
徽章展开来就是一个作战头盔，这是陈让尘特意安排的，她不会不记得。
“进入核心区域，黄昏会被屏蔽。”陈让尘语气平静，“人工智能都会失去控制，我们的死讯都会比平时更晚传到局里。”
这话一出，氛围瞬间变得诡异起来。陈让尘把圆环分给每个人，又把自己的戴好：“当然，希望这次任务平安无事。”
车子向零号协议区中心飞去，那是戚许从未去过的地方，从无数高高低低的金属丛林中飞过，戚许觉得飞车的轨道甚至已经快要抵达尽头。
城市的喧嚣和繁华逐渐在身后消散，一道巨大的圆形拱门出现在她们面前。
它比空中飞车轨道还要高许多，戚许甚至觉得它比厚重的云彩还高，就像一道冷白色的彩虹。
拱门之下，无数数据代码飘浮空中，汇聚成一道道冰蓝色的细小光束，无数细小光束一字排开，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冰蓝色帘幕。
戚许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壮阔，她看着眼前这个硕大无比的建筑，心里腾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人在感到自己渺小的时刻率先升腾起的情绪就是恐惧，这道白色的拱门垂下蓝色屏障，它只是立在那，戚许就觉得自己身上的所有秘密都暴露无遗。
这就像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车停在这道白色拱门前，启动键还亮着，车内一切运转正常，车子前面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就是没有办法再往前移动一点。
戚许垂眸看了一眼，现在距离联邦政府大楼还有一公里，黄昏的权限只能送她们到这里。
她从车上下来，站在蓝色屏障犹豫一瞬，率先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冰蓝色的光落在身上，勾勒出她的形状，戚许听到脑子里的系统“滋”的一声，发出电线短路的声音。
【失去连接，正在尝试重新获取连接……】
什么都逃不过它的眼睛。
那些光束分明只是在她身上划过，但戚许却觉得寒意是从骨头里发出来的。
“特殊事件调查局，戚许，身份已验证。”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身侧响起。
这声音和黄昏的截然不同，毫无情绪，毫无波动，毫无意识。
如果说黄昏的声音和表达方式在有意识地向人类的方向靠近，那刚刚耳朵里的声音就是一个毫无人类气息的空洞机械音。
穿过那道拱门，一栋雪白的哥特式建筑映入眼帘。
它矗立在零号协议区中央，和戚许刚刚看见的所有采用现代科技材料制成的建筑格格不入，雪白的外墙中透出暖黄色的光，尖塔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寒气，尖塔最高处，一根荆棘藤蔓在塔尖缠绕，像一条蜿蜒的蛇。
她原以为联邦政府大楼会是严谨而庄重的模样，没想到会是这样诡异的气氛，它不像什么政府大楼，反而像一个教堂。
似乎在这里，一切的罪恶都可以被原谅。
陈让尘穿过屏障站在戚许身边，戚许偏过头去看，她能感受到陈让尘越靠近这里脸上的表情就越冷。
“你之前来过？”戚许问。
陈让尘默了一瞬，垂下眼睛：“没有。”
她没来过，但她知道，她生命里遭受的所有苦难都跟这里有关。甚至说是这栋楼一手造成的也不为过。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站在这里，亲眼看着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一个一个走进这栋大楼，在里面商讨人类的未来。
一个身着白色制服的男人从大楼里面走来，他脸上挂着微笑，那个微笑并不温暖，眼睛弯曲的弧度，嘴角上扬的角度，仿佛经过精密计算，十分完美，一丝一毫都没有偏差。
他迎上来，站在她们四个面前。
“特殊事件调查局E0276行动队。”他一板一眼地说出这句话，似乎是在确认身份，但也并不需要她们回答。
陈让尘脸上几乎能滴出墨水来，她阴沉着脸不说话。
“是。”戚许上前一步对他说，“黄昏安排我们来执行任务。”
他规矩地点点头，每一次点头的幅度都一模一样。
“我叫海斯，请跟我来。”说完，他转身向大楼走去。
戚许看着他往前走，暖黄色的光从楼体中透出来，分明是温暖的颜色，却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她跟上海斯的脚步，在大楼门前停下。
助理递上两个银白色的箱子，他转过身，目光在程虔和吴廿脸上扫过，最终落在戚许脸上。
“按照规定，仿生人需佩戴控制器方能进入大楼，请配合。”海斯眼神示意，两个助理走到程虔和吴廿面前，打开箱子。
箱子里面是一个枪灰色的金属面罩，上半部份像戚许见过的止咬器，下半部份连着厚厚的金属圆筒。
直到它们戴在程虔和吴廿身上，戚许才知道那个圆筒是用来覆盖整个脖子的，下半张脸和脖子连成一体，全都被金属覆盖，严丝合缝。
戴上这些东西，她们俩几乎不能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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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部，张嘴说话都是非常费劲的事情。它们像两只被控制在铁架上的填鸭，却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饲料还是铡刀。
吴廿垂着头不说话，沉重的金属压得她脊背微微颤抖。程虔咬着牙，一双金色眸子里盛满怒意，他的身体在铁桶里挣扎，却无法将这种束缚挣脱半分。
戚许眉头压低，目光直直盯着那个男人，声音跟着低下去：“他们从来没有戴过这种东西。”
“调查员戚许，我理解您的心情。”海斯的嘴一张一合，比程虔和吴廿更像一个机器人，“但这里是零号协议区核心地区，不容忍任何差错，不接受任何潜在危险。”
他顿了顿，嘴角上扬的角度提升一个档位：“想必您也很清楚，仿生人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危险？”戚许挑了挑眉，“那请海斯先生告诉我，你们是如何防范这种危险的？”
“好的，调查员戚许，我会为您解答。这种控制器能够完全隔绝仿生人爆炸的可能性，一旦颈环检测到仿生人有攻击人类的意图，控制器将从脖子中间进行物理切断，强行终止仿生人运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切下仿生人的脑袋就像切掉茄子头一样理所应当。
戚许还想反驳，海斯抬起一根手指立在戚许面前。那是一双非常细嫩的手，就像襁褓中的婴儿一样白皙细腻。
“这里是联邦政府大楼，请注意言辞。”
话音刚落，一辆通体深紫色的加长飞车停在戚许身后。
海斯瞬间抛下戚许，向那快步走去，一把拉开车门。
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下来，他银白色发丝梳得一丝不苟，西装革履，衣服上有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暗纹图案，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和西装是同色系。
他很瘦，但却不让人觉得萧瑟，相反，他皮肤细腻光滑，一看就是常年精心呵护，薄薄的嘴唇和眼皮透露出一种独特的刻薄。
他身后跟着几个人，清一色的纯黑色制服，脖子上戴着同样的仿生人控制器，他们目光狠戾，眼中透出的凶光笼罩在每个人的脸上。
男人手上夹着一支细烟，细细的一道白色烟雾顺着他衣袖攀升。他抬着下巴，细长的眼睛往下垂着。
“安先生，您今天来得很早。”海斯走到他面前，眯着眼睛极尽虔诚，“辛苦了。”
安先生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海斯立刻脸色大变，完美的笑容出现了裂痕，他嘴角颤抖着往后退了半步。
“安先生，不好意思，冒犯了。”海斯弯着腰，动作显而易见的局促起来。
那位安先生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抬起一只皮鞋，在海斯的鞋子上轻轻点了一下，随后一脚踩了上去。
海斯的腿在发抖，但他不敢挪开，脸上颤颤巍巍努力维持着标准的微笑。
安先生走过海斯，皮鞋和地面敲下动听的声音，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在戚许身前消失。
那双漂亮的皮鞋停在戚许面前，一道声音飘进她耳朵里。
“戚许，你好，我是安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