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让尘知道她发了奖金，下手没留情。
在陈让尘拿起第三盒标价500金币的牛肉的时候，戚许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是她一个半月的房租！
听见动静，陈让尘扭头看她。她肉疼，疼得像牛肉是从她身上割下来的一样。
“刚刚说让我随便挑别客气的人是谁啊？”陈让尘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带着笑意，尾音开心地上扬。
陈让尘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戚许咬咬牙：“买！”
陈让尘挑眉点点头，又往下一个区域走去，戚许抱着她选购的东西，认命地跟在她身后。
买菜的地方跟戚许先前生活的地方很不一样，装食物的货架嵌在墙里，通体采用银灰色的金属制成，无论蔬菜还是肉类都关在泛着寒气的透明仓里。
蔬菜种类很少，只有十几种，还有一些戚许没见过的蔬菜，是变异后无毒可食用的新物种。戚许在手环上查过才知道，她认识的很多蔬菜在天灾降临之后已经逐渐灭绝。
土地和水质受污染严重，大面积土壤在经历了天灾和污染之后已经无法耕种，种子生长的过程中会大量吸收土壤中的污染物质，且先不说种出来的东西人能不能吃，光是在实验阶段种出会攻击人的植物就已经够实验室受的了。
动物的培育相对来说比植物更可控，肉类比蔬菜卖的便宜。但陈让尘拿的是顶级纯血统牛肉，几乎是那一片最贵的了。
戚许不敢吭声，看着陈让尘在透明仓前挑挑拣拣，付款的时候花了2300多金币。她在心脏滴血的声音中，抬起手环付了款。
听着机械音对她播报“谢谢光临”的声音，戚许抱着一箱食材走出去。售卖仓处在零号协议区，她们要坐城轨环线转高架列车回十二区。
走出食物售卖仓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楼梯上的全息广告牌变得更加显眼。财大气粗的企业家们总是争抢楼宇间最大最高的广告位，推销自家的产品。
但是，无论这些广告牌如何变化，其中最显眼的总是那一块。
这几天上下班，总是能看见那块广告牌，都快能记住了。
全息广告牌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她们微笑着看着每一个路上的行人。生动的表情，充满亲和力的微笑，皮肤无暇通透，五官精致，她们太漂亮了，完美到几乎所有人看见她们，都会爱上她们。
戚许视线下移，这两个人脖子上都戴着银灰色颈环。
两个人中间漂浮着一个顶端向上的正四面体，一只睁开的眼睛被困在正四面体内，冷银色的眼球一动不动，始终目视前方。
正四面体下面写着四个字：烽塔科技。
下面还有一行标语——为您定制专属仿生人。
全息仿生人的手搭在戚许和陈让尘肩膀，陈让尘垂着眼睛从她们身边走过，那道银灰色的颈环就在陈让尘脸边扫过。
戚许想起程虔脖子上的颈环，总是莫名发出不同颜色的光，刚刚在十一区的时候也是。想到这，戚许三步并作两步跟上陈让尘。
“队长，我有问题。”戚许像一个请教老师的乖巧学生一样。
陈让尘没搭话，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戚许知道，陈让尘这个眼神代表默许，如果再冷一点就是不许。
“仿生人脖子上的颈环有什么用处？”她犹豫了一下，继续问，“有的时候还会发光，是为什么？”
没想到戚许的话题会突然转到这来，陈让尘明显愣了一瞬。
戚许能感觉到，只这一瞬，陈让尘面色阴沉下去，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分。她走路越来越快，戚许费劲地跟着。
又……说错话了？
戚许小心翼翼看着陈让尘，看她半天都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犹豫着开口：“没……没事，我自己去网上查也行，或者我去问黄昏也……”
“自爆。”
“什么？”戚许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让尘沉了口气，一字一字重复了一遍：“自爆。”
自爆？这个颈环是用来自爆的？
她们走进城轨环线站台，很多人在她们周围等车，戚许识趣地闭嘴。转乘高架列车的时候，看着满车厢的仿生人，戚许目光控制不住地往颈环上看。
颈环会自爆的话，那仿生人对于人类来说不就是一种武器吗？
她想着，默默往角落里又挪了一步。
进了陈让尘的房间，戚许把手里的食材往厨房一放，忙不迭去问陈让尘。
“队长，你刚刚说的自爆是什么意思？”
自从聊起这个话题，陈让尘始终神色凝重，抬头的时候，戚许觉得她脸上表情非常复杂。
愤怒，悲伤，恨，爱，勇敢，懦弱。
这些听起来本就矛盾的情绪一时间全都出现在陈让尘眼睛里，戚许分不清到底是哪一种，又或者全都有。
“你知道仿生人圣律吗？”陈让尘问。
戚许摇摇头：“不知道。”
“仿生人不得对人类产生攻击意图，不得以任何形式主动伤害人类。颈环就是用来监测仿生人的攻击意图指数的。”
陈让尘用冷冷的嗓音陈述着。
“蓝色代表产生了攻击意图，黄色程度加重，红色是最后的临界线。如果攻击意图持续上涨，突破临界值，就会启动自爆机制。”
戚许回忆着程虔几次颈环出现反应的情况，他的确都表露出了攻击意图。面对即将变异的柯耀杰和试图攻击戚许的老戴，程虔的攻击意图直逼临界线。
原来是这样……
她点了点头，的确，死亡威胁是让仿生人绝对服从于人类的最好手段。
仿生人太厉害了。人类能做的事情他们大多数都能做，不用吃饭喝水上厕所，不会难过不会累。他们甚至拥有异能，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就像进化版的人类。
他们外观和人类极其相似，又比人类完美。
人类当然要提防他们，甚至要限制他们。
似乎人类总是都致力于创造和统治，创造能够轻易毁灭自己的物种，然后亲自毁灭它或统治它。
她想到刚刚特调局发的公告。
异种已经获得了人类智慧，按照这样的进程推演，异种拥有和人类匹敌的智慧是迟早的事。
仿生人呢？和人类极度相似，但无论是身体机能还是大脑运转能力都远超人类的数字生命。
戚许心不在焉地洗菜，脑子里在想，未来人类的敌人究竟是谁？
或许不是别人，而是一个和我们极度相似，但又远超人类的物种。说不定手里这把蔬菜都能在不久之后站起来给她一巴掌。
人类在面对异种和仿生人的时候客观上没有任何优势，甚至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所以，人类在拼命研究异种，企图清除异种。
仿生人圣律也是如此。
圣律……听着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在……
防空洞！
当时陈让尘刚刚得知C1033小队不会按时前来支援，黄昏就在内部通讯里问过她。
“E0276队长陈让尘，为帮助小队脱困，已为你开放仿生人圣律机制权限，祝好运。”
“那开放仿生人圣律机制权限的意思就是……”戚许看着陈让尘脸越来越黑，不敢再说下去。
“嗯，”陈让尘用刀划开一盒牛肉，“让我引爆她们。”
戚许默默吞了口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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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怪不得当时吴廿和程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那么复杂，这就相当于把他们的生命交给陈让尘，只要她想，随时都能处决她们。
数字生命算生命吗？
她们死的时候会痛吗？
她们会破罐子破摔跟人类同归于尽吗？
戚许不知道，她只知道黄昏开放权限给陈让尘的时候，陈让尘回了一个“滚”。
“你怎么看仿生人？”陈让尘手上动作没停，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像机器，还是像人类？”
戚许脑子里瞬间蹦出吴廿和程虔的身影。
想到入职第一天，吴廿特意做了漂亮蛋糕欢迎她，面对异种皱着鼻子勇敢往前冲，又高又壮却怯生生地不敢和亲近的人说话。
想到任务里程虔跟她配合无间，会恶作剧似的撞撞她的肩膀，一双金灿灿的眸子总是笑成月牙。
她实在没办法把这么生动的两个人跟冰箱、空调一样归类为机器。
“像人类。”戚许给出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听到她的答案之后，陈让尘原本绷直的后背似乎松了一点，手上的动作也轻快起来。
陈让尘没再继续接她的话，戚许脑子里想着烽塔科技。那个公司的标志，让她觉得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它在脑子里藏得很深，之前可能只是扫过一眼，她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着这个标志。
房间里安静下来，戚许和陈让尘各怀心事，就这样做好了一顿饭。
她们坐在饭桌上，一人端着一杯水。
“祝贺你首次发帖就拿了奖金。”陈让尘对戚许说。
“那……祝贺你成为明星小队队长！”戚许回应。
陈让尘愣了一下，随后她举杯轻轻在戚许杯子上撞了一下，杯子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好像把她的情绪也撞碎了。
一顿充斥着金币昂贵味道的晚饭吃完，戚许照例刷了碗，跟陈让尘告别，一个人往楼上走去。
戚许洗了澡趴在床上，“烽塔科技”四个字还是在脑子里打转。
她打开手环，在搜索框里打下“烽塔科技”，跳出来很多关于这家公司的介绍，各种各样的报道和讨论中满满都是“首次”“突破”“巅峰”这样的字眼。
戚许把那些内容大概扫了一遍，总的来说，烽塔科技就是一家致力于制造仿生人的公司，也是目前人类基地里唯一一家。
可以说，人类基地里所有仿生人，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原来是科技龙头……戚许这样想着，摊在床上准备入睡。
今天很累，困意从温暖的被子里慢慢爬出来，包裹着戚许，把她往梦境深处拽。
突然，她猛地睁开眼睛，顿时睡意全无。
她感应到了，有异种正在靠近！
不是一只，几只……十几只异种正在向她的位置靠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们的位置几乎和戚许重合，她皱了皱眉，闭上眼睛，用全部注意力感受着异种的移动方向。
它们上楼了！
戚许翻身下床，后背贴在门板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冷静下来思考。
她手上没有武器，今天出任务的武器已经按照规矩还到武器库了，如果异种闯进来她该怎么办……
异种正在上楼，它们没有坐电梯，而是走楼梯上来的。
越来越近了！戚许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嘴唇发干，指尖有点抖。
她还没有一个人面对过异种。
就在这时，异种停下了继续上楼的动作，犹豫了一瞬就转而向走廊转去。
戚许感受了一下。
14层……
那是——陈让尘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