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她不是异种。”
“实验数据显示她不是，重新做的血液检测也显示她体内的污染浓度很低，无限趋近于零。”
“我再重复一遍，实验数据表明，她不是异种，更不是仿生人，她是人类。”
“我知道伤口暴露在异种面前很危险，感染的概率无限趋近于100%，但客观数据证明，你的主观臆断不成立。”
“我不想听你的经验之谈，我只相信数据。”
“我不知道你们对此的结论是什么，但戚许刚刚救了你们，某种意义上，她甚至挽救了整栋楼。”
“没错，这段时间是我值班。”
“你当然找不到我了，我一大早被你们行动部一个通讯调去现场支援，结果你们长枪短炮的，那么大阵仗就只是对付一只萤火虫。”
“我真的建议你们行动部的人能多读点书，最好纳入你们的绩效考核，下次不要看见屁股会发光的生物就以为是异种，大呼小叫地让我去现场帮忙。”
“你们为什么带枪进实验区？这本身就很危险，你们不知道吗？能不能动动脑子，整个行动部就没有一个人能听听我的建议吗？”
“哦对了，你们把实验室的地板弄得一团糟，37个实验舱有不同程度的损毁，这笔维修费谁来支付？”
“还有，因为实验舱迟迟没有加固和换新造成的异种二次逃逸，这个情况我会如实写进事故报告里。”
……吵死了。
沉重的黑渐渐从戚许身上散去，一道白色的刺眼光芒涌入眼帘，她觉得眼皮有千斤重，用尽了力气才睁开一条缝。
四周雪白的墙壁让她有一瞬恍惚，听到身边监测体征的设备有规律地发出“滴滴”响声，她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她眨眨眼，又小心地转了转眼球，一切如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门外的争吵还在继续，戚许转头向门口看去，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时泰双手环抱胸前，肩膀倚在病房门上，他面前站了很多人，但不管发问的人是谁，他都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嘴上火力全开，身体倒是放松得很。
戚许甚至觉得，如果现在给时泰递个按摩仪，他都能一边捏肩一边吵架。
看见他这副模样，戚许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
还好，时泰还活着。看来她最后的提示起了作用。
从时泰身上收回目光，戚许呆呆看着天花板。
刚刚经历的一切像梦一样，如果把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写成剧本，应该能在之前生活的那个世界里拍出个叫座的电影来。
想到这，她在心里冷笑一声。
有什么用呢？
现在她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课题，是活下去。
抛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戚许专心思考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杀了一只异种，获得了未来透视的能力。
巨眼蝴蝶在攻击她们的时候能够精准躲开激光射线和子弹，戚许推测“未来透视”本来是巨眼蝴蝶拥有的能力。
而且，她记得系统提示音说的是“已学习能力：未来透视”。
学习？
她学习了巨眼蝴蝶的能力？那她现在是异能者了吗？异能者是这样觉醒的吗？
她还记得系统说“当前生存概率：4%”，她第一次听到系统音的时候，生存概率只有1%，获得异能之后，她的生存概率提高了。
也就是说，系统认为她学习了未来透视的能力之后，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可能性变大了，虽然只增加了可怜的3%。
戚许可不这么觉得，预先构建视野范围内目标未来五秒的动作影像，这能力简直太好用了。
她刚刚连着三次用这个能力杀死异种，救了紫发领队，又救了时泰。
但她清晰地记得，使用这个能力的时候，身体里迸发出几乎要把她从内部击碎的痛苦。
这个能力使用起来有副作用吗？用得多了会不会瞎掉甚至死掉？拥有了异能还有什么别的注意事项吗？
她脑子里有一大堆问号，但此刻回应她的只有洁白一片的天花板。
“醒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进耳畔，戚许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坐起来，那道声音立刻由远及近：“慢点。”
他一只手托着戚许肩膀，另一只手拎起枕头垫在她身后。
戚许趁机打量了这个男人一眼。
他穿着和时泰一样的白色外衣，里面是一件灰色高领针织衫，衬得他整个人笔挺而精瘦。
他看起来比时泰瘦一些，皮肤很白，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戚许对上他的目光，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宛如寒潭深不见底，但她却觉得，这口寒潭表面漂浮着的是名为安慰和温暖的雾气。
他身上有消毒水味，淡淡的，不像时泰身上的药剂味那么浓烈。
他衣角平整，鞋也擦得锃亮，拿着笔在报告册上记录数据的时候，连衣袖都没有卷起分毫。
如果不是瞄到他正在记录自己的苏醒时间和体征数据，光是看他的一举一动，戚许可能会觉得他是在创作什么关于爱与和平的诗歌。
很快，纸笔摩擦的沙沙声停下。他摘了眼镜，把它收进胸前的口袋里。戚许趁机往他挂在毛衣前的工牌上看了一眼。
最上面的图案和危熙的没有差别，三把剑，一颗由机械零件和人手构成的心脏。
特殊事件调查局｜医疗部｜人类｜苏谅睿
“真幸运，伤口暴露在异种面前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被感染。”苏谅睿说着合上检查报告放在一边。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苏谅睿对上戚许的眼睛，认真问她。
“没了。”戚许回答。
苏谅睿点点头，对戚许的回答并不意外，他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就准备起身离开。
“苏医生。”戚许叫住他。
苏谅睿扬了扬眉，这个称呼他很受用：“有事？”
戚许犹豫了一瞬，试探着开口：“特调局的异能者多吗？”
“不多。”苏谅睿顿了一下，往门外扫了一眼，又重新看向戚许，“不只是特调局，世界上能够觉醒异能的人也只有千万分之一，甚至更低的概率。”
“这么少！”戚许立刻换上满脸好奇的模样继续追问，“那……通常是什么情况下才会觉醒异能呀？像我这种情况的多吗？”
苏谅睿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这个问题，他已经回答过千百次了。
曾经也有很多和戚许一样在异种对战中受伤的人躺在苏谅睿面前，轻则更换机械义肢，重则被异种感染，已经进入变异潜伏期。
这无异于宣判死刑。
目前为止，无论是异常生物部还是医疗部，都没有任何办法帮助人类清除感染。
他们会绝望地看着苏谅睿，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音节。
“怎样才能觉醒异能？”
“为什么觉醒的人不是我？”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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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异能我就能躲开异种攻击，我就不会受伤……不会死。”
“苏医生，你救救我。”
“苏医生，我不想变成怪物，你救救我……”
苏谅睿无能为力，他也只是一个束手无策的人类，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同类被送进焚烧炉。
相比之下，面对戚许，苏谅睿的心理压力小了不少。至少目前为止，戚许的生命体征都没有显示出任何类似于被感染的异常状态。
苏谅睿只当自己是满足新人的好奇心。
“觉醒异能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律，有些是在生病之后突然觉醒的，甚至有些是一觉睡醒就发现自己觉醒了的，像你这种情况的话……”苏谅睿耐心回答，“跟异种对战，也是有几率觉醒异能的。”
“没有规律……那这是天赋吗？”戚许问。
苏谅睿迟疑了一瞬，谨慎回答：“我总结过异能者的身体数据，在觉醒前，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超乎常人的能力，或者说，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觉醒成为异能者。”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与其说是天赋，不如说是诅咒。”
“诅咒？”戚许心下一惊，“为什么？”
“异能者觉醒后的身体数据会发生极大改变，使用异能消耗的能量超乎想象。部分异能者觉醒后，身体机能无法承载消耗，很快就会暴毙而亡。”
看戚许眉头紧锁的模样，苏谅睿怕她没听懂，换了种解释方法。
“你可以把觉醒异能当成人类生了一场病，疾病每次发作都在剧烈消耗人类本身，只是这场病的症状比其他疾病显得有用而已。”
“异能者的寿命普遍比普通人短二分之一，这也符合我认为觉醒异能是一种疾病的理论。”
戚许错愕地睁大眼睛看着苏谅睿，后面他说了什么戚许已经听不见了，她只知道，自己已经被宣判得了不治之症。
她在脑子里谴责那什么狗屁系统。
让她拥有了异能，生存概率上涨了是没错，但寿命怎么也变短了。照这个速度进展下去，生存概率还没突破50%，她先没命了。
怎么会有这么不合理的系统？摆明了不让人活？
戚许在脑子里把系统骂了个狗血淋头，五官也跟着发力，皱皱巴巴挤成一团。
“你怎么了？”苏谅睿注意到戚许的神情，有点疑惑。
戚许长长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文件夹上，那是她的检查报告：“那我……那我还能活多久？”
“你？”苏谅睿微妙地停顿了几秒，他把报告拿在手里，皱着眉头，看起来正在谨慎措辞。
看他这副模样，戚许一阵心慌，心脏像被扯着下坠。
“苏医生，我……”戚许紧张地抓着被子。
“以前是不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苏谅睿平淡的语气中参杂了些遗憾。
过去21年的生活突然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飘过，从小到大她都是艰难地拉扯自己长大，的确没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这样想着，她点点头。
苏谅睿看着她，叹了口气：“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饿着。”
戚许：“？”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喏，你自己看。”苏谅睿把报告递到戚许面前。
戚许接过报告的手指都在颤抖，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鼓起所有勇气，猛地翻开。
诊断结果那一栏，清秀的字体写着鲜红的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