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眠很少去回忆,也从未跟人提起过,她是怎么从那个电闪雷鸣的森林公园里走出来,回到那个五十公里开外的市区的。
当时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块地区的旅游业并不发达,人口被虹吸到经济更富裕的市区后,形成了恶性循环,很多地方都处于半开发状态。
没有酒店,没有宾馆,没有民宿,甚至连个过夜歇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候车站前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游客中心和三四个值夜的工作人员,餐厅歇业的时间在下午六点,而她已经在门口站了整整一个小时。
林未眠能做的,无非就是穿着并不厚的防风外套,坐在冰冷的长椅上渡过一晚,等待第二天雨停了,找个巴士坐车下山而已。
除了一整夜都不能睡觉需要保持警惕,身体大概率会因为保温不到位患上重感冒,长期保持一个姿势会比较难受外,其他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经历过比这还要难熬得多的很多时刻,所以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可怜。
可心情还是不可避免地差了下去。
并不是……她在为自己被孤立,抛弃和可以遗忘感到悲伤,而是她不喜欢雷雨天。
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
林未眠的父母就死在这样的天气里。
她永远记得,那是在十五岁三月下旬的一个周五。天气预报提前播报了台风天的到来,说明会有一个名字叫“蝴蝶”的台风路过本市,但不会登陆。
按理说,台风天是不会打雷的,它的内部结构并不利于雷电的产生。但是因为外围的螺旋雨带遇上了冷空气,极少的情况也让她碰上了。
学校取消了晚自习,让学生们提前回家休息。
林未眠家离得不远,她可以自己走回去,于是在语音信箱里留了一天信息,告诉还在上班的父母,说她会在家里面等他们。
只是她等了三个小时,等到天都暗了下来,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隆隆地响起来,他们的手机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然后,就是一则病危通知书。
两人在下班的路上被一辆车给撞了。司机的速度很快,直接把他们撞到另外一辆车前面,那辆车的轮胎打滑,没有及时刹车,直接碾过了她父亲的头部,当场死亡。
她母亲全身上下多处骨折,被送进手术室里抢救。
雨天导致交通情况极差,就连救护车也被困在这场车祸里,花了很长时间才抵达医院。
手机因为进了水而无法接通,等到林未眠接到消息,坐上出租车冲进医院的时候,只能看见肇事司机浑身沾着她父母的鲜血,狼狈地跪在地上。
那是个衣着面貌都很普通的中年男人,头发有些发白和稀疏了,眼角刻着皱纹,手指上长着又深又厚的老茧,如果走在路上,林未眠和他擦肩而过,甚至都不会想起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
他手里抓着的车钥匙,是用来开一辆豪车的。
听说他并不有钱,工作是专车司机,是诸多为富人开车的司机里的一个。听说他也是父亲,家里养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大的八岁,小的才刚出生没多久。听说他的老板也在车上,他是因为疲劳驾驶,精神无法集中,才会没看见停着的公交车前面,斑马线上走过去了两个人。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害死了和他差不多的两个人。
这个人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开脱,他只是跪在林未眠的面前,拼命向她磕头道歉,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在痛哭流涕。他说他不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他有罪,他该死。
他可以把车卖了,房子也卖了,拿所有的积蓄补偿他的过错,也可以负责她往后读书上学的开销,只求她不要让他坐牢,因为他还有家要养。
没过多久,可能也是过了很久,灯倏地暗下来,两个医生走出手术室,面带遗憾地说,抢救没有成功,病人已经去世了。
又有很多人冲了进来,大概四五个,长着她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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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压箱底里才看到过的面庞,他们朝白大褂们喊叫着什么。
这些人来来回回地走动,又走到肇事司机面前说话,然后手术室里推出来两张床,都盖着白布,上面躺着两个人。
门口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周围突然变得安静得不得了。
医生走了,护士也走了,只留下林未眠和那几个接到消息,从老家赶过来的亲戚们。
他带着金丝边眼镜,胸口的领带是褐色条纹的,像极了血干掉之后印在布料上颜色。这个人说自己是某某集团旗下分公司的律师,是专门来处理这次车祸的。
他声称司机为了多赚钱而擅自换班,在不清楚身体情况下危险驾驶,他的雇主对此毫不知情,和这对夫妻一样都是受害人,并不承担法律风险。
他拿出了一张支票,上面写着好几个数字,表明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公司会提供一份慰问补偿金,只要家属签字,承诺不把这件事和集团扯上关系,立刻就能拿到补偿。
前提是他们会遵守诺言。
林未眠没有签字,她还没有成年,律师的话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她父亲的父母以及兄弟姐妹。
“我理解你们的悲伤,但是也请你们记住,这些钱已经是我们最大限度的诚意了,所有的错都是那个司机犯下的,他才是那个应该负全部责任的人.........”
在乱糟糟的人群后面,林未眠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还有另外一些人讨价还价的声音,但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时间变得很快,但又是慢的,雪花般一片一片地碎裂掉。
她感觉不到痛苦或者悲伤,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没有,整个人麻木地坐在医院前的长椅上,仿佛灵魂已经被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看天空中闪过的雷点,一个在看着她自己。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她讨厌上了雷雨天。
“我是等雨停了以后,坐最后一辆下山的车回去的。”她对赵晨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