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辆华丽的马车,竟在此时,发出了一阵机括声!
车厢两侧的挡板,轰然落下!
露出的是数十架早已上弦的军用手弩,那黑洞洞的弩口,在昏暗的天色下,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放!”
沈琉璃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咻——!”
“咻——!”
“咻——!”
数十支弩箭,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着那些,冲到阵前的“蛮族”死士!
“噗嗤——!”
“噗嗤——!”
利箭入肉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那些不可一世的“蛮族”死士,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便成片成片地倒下!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不敢置信的惊骇!
“这……这是……”
高地上,萧彻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恐惧!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座驾里,竟然还藏着“大杀器”!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第二轮!”
沈琉璃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见在马车的顶棚上,不知何时竟已悄然升起了,十几个黑洞洞的炮口!
“砰!”
“砰!”
“砰!”
数十枚,由顾九亲手调配的“惊雷”,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激射而去!
“轰隆隆——!”
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夹杂着刺鼻气味的黑色浓烟,瞬间便将整个隘口,都给彻底地笼罩了起来!
那些“蛮族”死士,在闻到这股,比马尿还熏人的气味后,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个个捂着口鼻,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气焰!
“杀!”
就在此时,张启年那充满了决断力的暴喝,再次响起!
早已是憋了一肚子火的护卫们,在看到这一幕后,士气大振!
他们如同猛虎下山,从那座马车后,猛地冲了出来!
一场屠杀,在风雪隘口正式上演!
……
当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落下帷幕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沈琉璃的马车旁,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春桃吐得,连黄疸水都快出来了。她看着眼前这,如同人间地狱般的一幕,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小姐,竟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而萧彻,则独自一人站在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前,静静地发着呆。他缓缓地蹲下身,从其中一具尸体的胸口,拔出了一支箭簇,然后,将箭簇在自己的衣袍上,仔细地擦了擦。
随即,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箭簇并非寻常的军用制式,其尾部,竟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图腾。
那是一朵,盛开在祥云之上的羽毛!
“羽林卫……”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这……这不可能……”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场伏击,竟是一场由大徽内部势力主导的行动!
真正的敌人,早已在前方,为他们布下了一个更深的陷阱!
……
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穿透隘口的薄雾时,这场惨烈至极的战斗,终于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活下来的人,脸上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
张启年拖着一条被流矢划伤的胳膊,在这片堆积如山的尸体间,来回地穿行着。
他亲自清点着伤亡,每报出一个冰冷的数字,他的脸上便会多添一道岁月的沟壑。
此役,沈家护卫折损过半,他带来的那些老兵,也同样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主公。”他走到马车前,声音沙哑地汇报道,“我们的人,伤亡一百二十七人。其中,阵亡七十二人,重伤五十五人。”
车帘,被缓缓地掀开。
沈琉璃走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片,由她亲手缔造的人间地狱。她缓缓地走到这些僵硬的尸体前,伸出手,将他们脸上覆盖的泥土和鲜血,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
她的动作,很慢,很稳。
在场的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待眼前这个少女。
就在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是萧彻,他的身上,同样是伤痕累累,那件黑色的重甲,早已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的手上,提着三枚,还带着血污的箭簇。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沈琉璃也没有回头,她只是将最后一名护卫那,睁开的双眼轻轻地合上。
“你说,”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萧彻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着沈琉璃,缓缓地走上前,将三枚箭簇,轻轻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沈琉璃看了看,然后,缓缓地伸出手,将眼前的箭簇,一枚一枚地捡了起来。
……
半个时辰后,队伍重新启程。
只是,来时那数百人的庞大队伍,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
那名,被柒活捉的“蛮族”头目,最终还是咬碎了藏在后槽牙里的毒药,当场毙命。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马车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春桃早已是哭得,连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小姐,您也歇会儿吧。”她哽咽着说道,“您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我没事。”沈琉璃摇了摇头,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阿树身上的伤口,很深,很长。
显然,他爹在将他送入这马车夹层前,曾与人,发生过一场极其惨烈的厮杀。
“姐姐,”阿树看着她,小声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回家。”沈琉璃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回家?”阿树的眼中,充满了迷茫,“可是,我爹说,我们已经没有家了。”
“那就,再找一个。”沈琉璃伸出手,轻轻地为他理了理鬓边,那几缕被血污沾染的碎发,“一个,再也无人能伤害我们的家。”
她这番话,看似是在安慰阿树,实则却是在告诉自己。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地将铁盒重新拿到了自己手中。
她看着阿树,柔声问道:“阿树,你可知,这盒子里除了这封信,还藏着什么别的东西吗?”
阿树看着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小手,在铁盒底部,轻轻地按了一下。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
铁盒的夹层,应声而开!
“这是……”
“我爹说,这封信比他的命还重要。”阿树看着这封信,说道,“他让我,一定要亲手,将它交到一个叫‘君北玄’的人手上。”
君北玄?!
在沈琉璃的脑海中,君北玄的声音,轰然炸响!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听到自己的名字!
沈琉璃的心,也同样提到了嗓子眼!
她缓缓地将信打开,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
她颤抖着手,将其展开。
信,是君怀瑾写的。
信上的内容,却让沈琉璃和君北玄,都如坠冰窟!
信中,君怀瑾痛陈了大徽朝堂,如今早已被外戚权臣,给搅得乌烟瘴气!
他言辞恳切地,希望自己的七弟,能看在兄弟情分上,助他一臂之力!
共同,清君侧!
而在信的末尾,他还提了一句。
“……那沈家丫头,看似柔弱,实则心机深沉,与乾国的二皇子、三皇子,都关系匪浅。怕是,早已成了别人,安插在你我身边的一枚棋子,切记,不可尽信。”
这封信,与之前那封,嫁祸君北玄的信,内容完全矛盾!
真假难辨!
“他娘的!”君北玄忍不住,当场便骂了出来!“这个混蛋!他到底想做什么?!他这是在,跟本王玩离间计吗?!”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迷茫过。
他可以面对,千军万马的冲锋。
他也可以面对,最恶毒的阴谋诡计。
可他却唯独,无法面对,这种用伪装做成的刀!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君怀瑾,走投无路之下的求救,还是他为自己布下的陷阱!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再次洒向这片雪原时。
队伍,重新启程。
沈琉璃将手中的两封信封存了起来,她不知道哪一封是真,哪一封是假。
或许,两封都是假的。
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大徽王朝,是一个比乾国,要可怕百倍的漩涡。
而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车轮,再次缓缓地启动了。
碾过尸体,碾过血泊,将那个充满了杀戮的隘口,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车厢内,阿树早已在温暖的披风下,沉沉睡去。
春桃也依偎在角落里,心有余悸。
沈琉璃则看着窗外,那条通往大徽王朝的,白茫茫的,没有尽头的路。
【乾国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