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楼,顶层雅间。
沈琉璃正听着忠叔派人,从宫门口传回来的实时“战报”。
“小姐,三殿下的人,已经按计划发难了!但是大皇子他拒不承认,还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了一个下人身上!现在,朝堂上吵成一锅粥了!”
春桃在一旁听得,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不急。”沈琉璃端起茶杯,浅呷一口,眼神却望向了舆图上,代表着二皇子府邸的位置。
“我这位三表哥,虽然勇气可嘉,但他只是敲响战鼓的‘先锋’。”她在心里,对君北玄说道,“真正能决定这场战役胜负的,是那位一直按兵不动的‘黄雀’。”
“哼,妇人家的把戏。”君北玄嘴上嫌弃,“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战,被你弄得跟乡野村妇打架一样,还要找帮手。”
“王爷,这您就不懂了。”沈琉璃微微一笑,“一对一的决斗,那是莽夫。能用三个人去打一个人的战争,那才叫‘智慧’。”
……
太和殿内,正如沈琉璃所料。
双方僵持不下,皇帝的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不耐。他最讨厌的,便是这种乱糟糟的局面。
就在他准备,将此事“交由三司从长计议”,暂时“和稀泥”的时候……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二皇子李昭,慢悠悠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父皇,各位大人。”他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道,“大哥与三哥的事,本是家事,儿臣本不该多嘴。”
“但是……”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几分困惑,“儿臣昨日,在清查城中几家商号的偷税漏税案时,却意外地发现了一本很有趣的账册。”
他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了一本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账册,递给了身边的太监。
“这本账册,来自一家为皇嫂提供珠宝的商号。账目上,有几笔数额巨大的支出,名目是‘修缮庭院’。可据儿臣所查,这笔钱最终却都流入了一个地下钱庄。”
“而那个地下钱庄最大的客户,恰好就是‘鬼脸十三鹰’。”
他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真的只是在汇报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听在所有人的耳朵里,却不亚于平地惊雷!
如果说,林学士的指控是“人证”。
那么,二皇子李昭呈上的这份账册,就是无可辩驳的“物证”!
两条来自不同方向的证据链,在这一刻完美地合拢了!
大皇子李裕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恐慌!
皇帝君宏德看着底下那三个各怀心思的儿子,眼中闪过了一道锐利的光芒。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寒冰,响彻了整个太和殿。
“即刻,查封太子府所有账目,交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
“在查明真相之前,大皇子李裕禁足于府中!任何人不得探视!”
退朝的钟声,在太和殿空旷的殿宇间悠悠回荡。
文武百官们,如同退潮的海水,怀着各自的心思,默默地退出了这座权力的中心。
大家都知道,今日早朝上这场惊心动魄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大皇子府的门前,早已被皇帝派来的金吾卫,围得水泄不通。明晃晃的封条,交叉贴在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上,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往日里车水马龙、权贵云集的府邸,此刻竟连一只看热闹的野狗都不敢靠近。
府内,书房。
“哐当——!”
一只前朝的官窑青花瓶,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扫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
大皇子李裕,再也维持不住在朝堂上的体面。他的脸上布满了狰狞的纹路,那双温润的眼眸,此刻也早已被疯狂的血丝所占据。
“废物!一群废物!”他指着跪在地上的幕僚,破口大骂,“区区一个沈琉璃!一个不成气候的老三!一个只知道读书的老二!竟能将孤逼到如此地步?!”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一位幕僚连忙上前劝道,“事已至此,动怒无益。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三司的会审啊!”
“应对?”李裕冷笑一声,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椅子,“怎么应对?!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让孤如何应对?!”
“殿下,”另一位幕僚,压低声音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断尾求生了。”
他凑到李裕耳边,低语道:“所有与‘鬼脸十三鹰’和那个钱庄有关的线索,都只是指向了王妃的娘家,还有您手下的几个门客。只要让他们,把所有的罪责都扛下来,您便可安然无恙。”
“牺牲他们?”李裕的眼中,闪过挣扎。
“殿下!”那幕僚急切地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您储君之位无虞,牺牲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日后,殿下登临大宝,再为他们加倍补偿便是了!”
李裕听完,脸上的挣扎渐渐被冷酷所取代,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
另一边,三皇子府与二皇子府的门前,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无数之前还在观望的官员,此刻都备上了厚礼前来“拜会”。
只是,三皇子李琰以“需要静养”为由一概谢绝;而二皇子李昭,则更是大门紧闭,对外宣称“闭门读书,不问外事”。
这两位看似已经胜券在握的皇子,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低调。
……
揽月楼,顶层雅室。
“小姐!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春桃激动地挥舞着小拳头,脸上满是喜悦,“大皇子被禁足了!那个苏振,还有‘百花阁’的钱夫人,听说也都被抓进了大理寺!真是大快人心!”
“是啊,小姐,”忠叔也难掩激动,“经此一役,三殿下声望大涨,怕是离东宫之位,也只有一步之遥了。日后,再也无人敢欺负我们沈家了。”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陆风,也难得地有了一些放松。
看着忠叔和春桃那发自内心的喜悦,沈琉璃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然而,这微笑下,她的心却并没有半分放松。
“高兴得太早了。”
君北玄那冰冷的声音,在她脑海中,毫不留情地为这喜悦的气氛浇上了一盆冷水。
沈琉璃脸上的笑意,缓缓地凝固了。
“一场小小的胜利,就让你们冲昏了头脑。”君北玄的声音里,充满了鄙夷,“本王问你,大皇子是被废了还是被杀了?”
听着君北玄的质问,沈琉璃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也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三人,平静地开口说道。
“忠叔,春桃,陆将军。”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房间里所有的喜悦气氛都烟消云散。
“我问你们,”她缓缓说道,“大皇子,是被废了还是被杀了?”
三人都是一愣。
“他只是被禁足了。”沈琉璃看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道,“父皇下的旨意,是‘三司会审’,不是‘下旨定罪’。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父皇他,从始至终都在给他那个宝贝儿子留着退路!”
“如今,李裕虽然暂时失势,但他经营了十多年的党羽还在朝中。只要他能找到一个完美的替罪羊,再演一出苦肉计,他随时都有可能东山再起!”
沈琉璃的这番话,如同惊雷,让忠叔和春桃脸上的喜悦转为了深深的后怕。
而一旁的陆风,则赞同地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主公说得对!战场上,被围困的野兽才是最危险的,它会用尽一切办法反扑。”
沈琉璃看着他们,轻声说道:“陆将军所虑极是,这不是结束,甚至连开始都算不上。”
“我们虽然,暂时打退了猛虎。但我们不仅没能伤其要害,反而还惊动了另一条毒蛇。”
她说的,自然是二皇子李昭。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春桃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当务之急,”沈琉璃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就是在大皇子找到‘替罪羊’之前,先一步,找到一份连父皇都无法再包庇他的铁证!”
“什么铁证?”陆风问道。
沈琉璃看着他,缓缓地吐出了两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窒息的字眼。
那两个字,正是君北玄,刚刚在她脑海中说出的答案。
“——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