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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愧疚

作者:半勺咖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公主殿下,臣冒犯了。这附近只有此处可容身,马上便有人要过来,臣担心会给您惹上麻烦,情急之下才…”


    魏九昭忙松开了沈知柔的衣袖,语气有些拘谨地解释道。


    每逢此等要事,皇城司都要出动一半的人在暗处护驾,隐于梁上。


    他适才刚与手下分散开,伏在一旁的房檐上,便敏锐地听见了竹林里的响动声。


    魏九昭向下望去,只觉一阵恶寒。光天化日里在皇家重地行苟合之事,与牲畜何异。


    他不愿污了耳朵,正欲离开时,一抹娇小的身影却蓦地映入眼帘。余光瞥见后方有几人正走近,他便飞身而下,迅速将沈知柔拽进了假山内。


    …逼仄的假山内隐约有水声流动,苔痕斑驳处落满空寂。


    他身上的松墨香混着她脖颈处的清甜香气,紧紧缠绕在两人的呼吸间。


    竹林里不断传来阵阵欢愉声和污言秽语,显然已纠缠的不知天地为何物。


    假山内的两人皆因外面的动静羞臊得浑身紧绷,垂下眼避开彼此的目光。


    她发间的流苏步摇轻晃着,垂落在他的肩膀上,轻扫着他的衣襟。


    狭窄的假山内空气闷热,沈知柔听见了魏九昭沉重的呼吸声。


    他手指紧叩在身后的岩石上,愈发用力,将上面的碎石碾落在地。


    见他眉头紧蹙,沈知柔低声道:“魏大人,你怎么了?”


    魏九昭喉结微动,声音有些低沉:“臣无事。”


    假山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势汹汹。紧接着,便响起了满是怒意的咒骂声。


    “好啊!你个老东西!我就知道你鬼鬼祟祟找由头跑出来不对劲!”


    “你不是说你与她断了吗?呸,狗男女!我真是瞎了眼才嫁与你!来人!把这小贱人给我绑起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那男人头上还挂着女人的合欢襟,好不狼狈。


    “快点!给这贱人绑紧了!”


    一阵咒骂后,脚步声才渐行渐远…


    沈知柔握着手帕轻拍胸口,探身瞧了瞧,对魏九昭道:“魏大人,他们走远了。”


    见魏九昭仍在原地出神,她又轻唤一声:“魏大人?”


    魏九昭回过神,面色有些微白:“臣送您回去。”


    竹影斜映在石板路上,两人从假山中走出,向方才祭祀的正殿行去。


    脚踩在碎竹叶上,发出簌簌轻响。四周清宁下来,两人一路无声。接连几次见面都如此窘迫,气氛一时有些局促。


    “魏大人。”“公主…”


    两人同时开口。


    魏九昭将长刀背在身侧,拿远了些,才向她身旁靠近。


    他轻咳一声道:“殿下…您身子好些了吗?”


    “好…好些了,多谢大人关心。”


    “那便好。”


    风似骤然歇了,两人之间不过两尺距离,却像隔了层染水的宣纸,闷得人心慌意乱…


    正走着,一块木牌突然掉落在脚下。沈知柔抬头望去,只见高大的松柏上系满了红绳。


    “两位贵人,这颗树是我们寺的神树,许愿极灵。贵人可将心愿写到木牌上挂在树上,只要心诚,就定能成愿。”


    一旁正低头扫着落叶的小沙弥见两人驻足,热心地开口道。


    闻言,沈知柔眼睛微亮,她一向对此颇感兴趣,虽都是虚无缥缈之物,但却能让人心里多些念想。


    可一想到沈寂,她悻悻道:“罢了,该快些往回走了。”


    见她犹豫,魏九昭开口道:“殿下可是担心陛下快回来了?”


    沈知柔轻绞着手帕,点了点头。


    “殿下不必担心,方才那将人绑了的妇人乃是一品诰命,她父亲曾战死在北疆,因而得了厚待。陛下虽平日里严苛,但对功臣之后还是包容些。”


    “所以那李夫人定会去告御状。那男子是她夫君,又是入赘到李家的,那女子只是一个吏部小官的妾室,更无人撑腰。她受此大辱,一会怕是陛下前脚刚出来,她就要拦在身前哭诉。”


    “陛下怕是要被她缠上一阵了,公主不必太急。”


    沈知柔唇瓣轻张,有些惊讶:“原是如此。”


    “正是,那李夫人出了名的刁蛮,方才又带了一众人过来,臣怕公主若躲不开,被夹在中间,会惹上烦恼。情急之下才做了冒犯之举。”


    “无事无事,我应当感谢大人才是。”


    说着,她冲魏九昭笑了笑,随即走到神树下,拿起竹筐里放置的新木牌。


    她扭头道:“魏大人,你也挂一个吧,我母妃说,这栖霞寺很灵的。”


    “臣不信这些。”


    听闻他不信,那小沙弥执着道:“施主偶然走到此处,便是有缘,何不与神树结个善缘。但凡在神树下求了姻缘的,都已成了呢。”


    “姻缘?”


    魏九昭思忖片刻,走到树下拿起一块木牌。


    沈知柔已将木牌挂了上去,见他过来,便道:“魏大人可有心上人吗?莫不如求个愿,说不定明日大人就能娶到心上人了呢。”


    “可臣没办法明媒正娶她。”


    “为何?”


    “因为…没什么,臣乱说的。”


    因为他的心上人就在眼前,而他却连她的衣袖都触碰不得。


    明明近在咫尺,呼吸间也尽是她身上的清甜香气。可她又好似与他相隔千里,遥不可及…


    魏九昭抬手系上红绳,将木牌挂在最高处的树枝上。


    沈知柔不禁轻笑:“大人,你许了何事?竟挂那般高。”


    少女笑意漫上来,唇瓣微弯,露出清浅梨涡,温软得毫无半分棱角。


    阳光透过松柏枝叶斜射下来,落在她的发丝上,好似漾着层层春光。


    魏九昭望着她轻眨的睫羽,久久未移开眼。


    几片秋叶吹落在他身上,他用剑柄轻轻拂去,垂眼掩住眸中炙热:“臣没许什么,写了一些琐事罢了。”


    见他面色泛红,沈知柔调笑道:“魏大人,你脸都红啦,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让大人这般心悦。”


    魏九昭低下头:“公主说笑了。”


    她仔细瞧着魏九昭,只见眼前一向冷峻严肃的人此刻颊边飞红,带着一丝…羞涩?


    喔,原来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魏大人,竟也会害羞呢…


    沈知柔被触了笑端,用绣帕轻掩唇边,眼尾洇开笑意,沉郁的心绪似是都好了半分。


    见她笑自己,魏九昭神色别扭起来,避开她的目光道:“殿下,我们该回了。”


    “好。”


    两人向回走着,沈知柔忽然想起什么,小声道:“大人,我已被夺了公主之名,您莫要再称呼了,叫我名字就好。让旁人听见,怕是会拿去做文章。”


    魏九昭剑眉轻蹙,缓缓道:“做文章又如何?臣只是觉得直呼您名讳有些不敬。况且称您皇后娘娘,只会惹您厌烦。要嫁给陛下,怕是殿下最痛苦的事。”


    “让您不开心的事,臣不愿做,哪怕只是个称呼。”


    沈知柔脚步一顿,抬眼对上了他清亮如寒星的眸子,指尖攥紧了绣帕。


    她心口泛起阵阵酸涩,却又夹杂着一丝暖意…


    犹豫了一瞬后,沈知柔将手上的玉镯摘下,递到他眼前:“魏大人,我出不去宫门,有件事想劳烦您…”


    “从小同我一起长大的冬雪,她告假出宫一直未归,我想着,许是她弟弟病重了。她家在城西的村子里,大人得空时,可否替我把这玉镯交给她,这镯子值些钱,能替她救急用…”


    魏九昭接过玉镯,温声道:“好,臣明日就去。”


    他面色平和至极,可内心却已乱如丝絮。


    …


    玉炉中的檀香升起青烟,袅袅缠绕着琉璃瓦上悬着的盘龙。


    沈知柔从偏门回到正殿内,见沈寂还未回来,她心下微松。


    “御驾将回!”


    门外挥着拂尘的太监扯着尖锐的嗓子高声道。


    殿门口的众人忙低头整理衣襟,屈膝跪地。


    混乱声从阶下传来,沈知柔抬头望去,果真如魏九昭所说,沈寂被那李夫人从天坛外一直纠缠到殿门口。


    李氏拿着一品诰命的牌牒,直跪在沈寂身前。


    “陛下!您不能光惩戒,您定要将这小贱人和她那管教不严的夫君一并处死啊陛下!臣妇的父亲为大雍战死北疆,您不能眼看着功臣之后受此大辱啊!”


    禁军拦在她身前,可因着她的身份,暂未将刀拔出。


    沈寂俊脸微沉,声音不悦:“朕不是你家管事,没空听你的这些糟污事,让开。”


    见他发怒,李氏也不敢再造次,她不甘愿地挪开了身子,扭头看向身后被一众婆子押着的小妾,眼神无比怨毒。


    她站起身,贴在那婆子耳边低声道:“将她里衣给我扯掉。”


    裙裾被人一脚踩下,那小妾失声惊叫,手臂环在胸前,剧烈颤抖着。


    阶下跪卧着的数百人皆大惊失色,慌忙将身子背了过去。


    沈寂见状,愠怒道:“李氏,谁给你的胆子在朕面前闹事?这是什么地方?”


    “李德顺,去找件外衫来。”


    沈知柔向阶下望去,目光倏地顿住…


    她踌躇了片刻,向殿外走去。


    那小妾惊恐至极,正低泣着,一件染着清香气的粉色披风围在了她身上。


    见她突然出来,沈寂走到她身侧:“不是让你乖乖在里面等朕吗?”


    沈知柔瞧向李夫人,只见这李氏面阔腮圆,一双吊梢眼透着沉厉。


    她手指轻蜷了蜷,有些紧张的道:“夫人,她虽有过错,可也并非她一人之过。您护着您那夫君,却如此折辱她,有些过甚了。”


    李氏眉峰倒竖着,瞪向沈知柔,可到底不敢斥回去,撇着嘴垂下了眼。


    沈寂摆了摆手,不耐道:“行了,都带下去,再闹,朕就赏你们三个合葬。”


    他将鹤氅解下,披在了沈知柔的肩膀上,揽着她的肩向阶上走去。


    梵音低回,烟霭漫过眼前。沈寂将高香插进青釉香炉中,敛衽退后半步,今日便算礼成。


    住持双手合十,声音平缓道:“阿弥陀佛,陛下心怀苍生,乃万民之幸。只是若杀戮过重,易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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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业火。恐累及心头牵挂者,也为无形业缘所绊。”


    闻言,沈寂未恼,也并未言语。只淡淡抬眸看了一眼莲花台上的鎏金铜佛,便转过了身。


    他这样的人,还有何惧。


    若要报应,便只报应到他一个人身上就好。


    只要阿柔不离开他,就是他最大的福报。


    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要离开他。


    …


    夕阳斜挂,官道上的仪仗肃整,车舆上的帘幕被风吹开一角,隐约漏出空荡荡的车厢。


    烟雨南街的街头灯影初上,一辆覆着油布的马车悄无声息地泊在酒肆前。


    沈寂掀开帘幕,牵着沈知柔的手缓步踏下车来。


    景云拽住缰绳,冲沈寂俯首道:“陛下,那臣带着他们在周围守着。”


    “好,去吧。”


    景云领了命,牵着马退到了一旁。他是沈寂的暗卫,是死士。唯有沈寂不便带太多人随行时,他才会露面。


    沈寂拉着沈知柔走进了万鹤楼,绕过九曲回廊,在顶楼最大的厢房里落了座。


    “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知柔甩开他的手,面色不耐。


    方才于栖霞寺内,他带她进了偏房,取来两身罗纱布衣,亲自帮她换下华服后,便带着她出了后门,偷偷乘着另一辆马车回了城。


    沈寂抬手替她将发髻上歪了的珠钗轻轻拨正:“瞧着你近日太闷了,带你散散心。你从前不是最爱来这。”


    “两位贵客,点些什么?”


    店小二见两人气度不凡,忙跟着进了厢房。


    “阿柔,今日想吃什么?”


    沈知柔偏过头看向窗外,未理会他。


    那店小二见状,谄媚地笑道:“呦,瞧这小夫妻之间就是甜,生闷气都这般有趣。我们这的菜号称长安第一绝,不若我将店里名菜都上来,两位一并尝尝?”


    小夫妻…


    沈寂被取悦到,唇角轻勾了起来,指节搭在膝上轻敲着,冲他点了点头。


    过了半晌,梨花案上便堆满了层层叠叠的托盘和?瑶觞。


    见她迟迟不动筷,沈寂将她拽到了自己腿上,手指轻按了下她的脸颊:“怎么,厌恶朕到看见朕都吃不下饭了?”


    沈知柔瞪着杏眼望向他,嗔怪道:“对,你知道便好。”


    她话里掺着气,却没什么力道,带着些未藏好的委屈,像只竖起毛的小猫。


    沈寂失笑道:“是吗?现在才知道,那喂你吃。”


    他拿起托盘中的糕点放到自己嘴边,低头送到她嘴里。


    汤羹冒着的细白热气氤氲了两人的脸颊,糕点的甜香在两人嘴里漫开,沈知柔将糕点咬断,气恼地拿起瑶觞喝了口清茶。


    可刚放下瑶觞,她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是…这是什么茶?怎么这般呛人。”


    沈寂拿起她的瑶觞在唇边轻抿了一口,冲她道:“小傻子,这是酒,好像还是烈酒。”


    沈知柔趴在案上,不停地咳嗽着。她从未饮过酒,从前母妃不准她饮酒,沈寂也不准。


    第一次饮酒,还是这般烈酒,她浑身燥热着,耳尖顿时烧得发烫,伏在案边浑身冒出了细汗。


    沈寂起身轻拍着她的后背,将店小二喊了进来。


    “这是什么酒?”


    “这是暖身酒啊客官,好多小夫妻来此,坐到厢房里的,都会在此过夜。我们都赠这暖身酒的。”


    …沈寂手上动作一顿,眉心轻蹙:“行了,你出去吧。”


    酒液入喉不过片刻,热意便在她浑身迅速蔓延。


    烛火在她眼前晕成一片昏黄,雕花窗棂旋转着,沈知柔扶着案几撑起身,随即身子一软,不住摇晃着,直直摊倒在了沈寂怀里。


    “阿柔,很难受吗?”


    沈寂摸着她的额角,四下望了望。


    这厢房内没有浴斛,即便有,总不能让她浸在凉水里受寒…她这般情状,更是没法唤人过来。


    正想着,怀中人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手指轻抚着他的喉结,意识不清地嘟囔道:“好热…”


    少女的鬓发被薄汗濡湿,紧紧贴在颊边,杏眼泛起水光,眼神涣散地望着他。


    沈寂下颌紧绷着,喉间阵阵发涩,呼吸沉重了起来。


    适才那酒他也入了喉…


    夜色如墨,烛火昏暗。


    少女的睫毛湿漉漉的垂落下来,扫着他的脸颊。


    他用手掌轻轻叩住她的脖颈,俯身狠狠覆上了她的唇瓣。


    池塘里下起了雨,池水溢了出来。


    荷花从塘下探出身,花瓣艳丽,引来金鱼垂涎。


    雨打荷叶,夜半沉沦。


    空气湿热,她双颊染上了粉红,嘴里无意识地不断低喃着。


    “哥哥…好热…救我”


    “哥哥…”


    少女的低喃声落在耳边,沈寂指尖微顿,叩着她脖颈的手松了些许,浑身的炙烤感竟褪去了一瞬。


    哥哥?


    缱绻时刻,他竟心口泛起滞涩,不合时宜地涌上了一丝愧疚…


    迷茫,不安,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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