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也有了祁容安的一席之地。
不知在想什么，他一路沉默不语。
秦衣离去的脚步声响起，祁容安喊住人，眸光沉沉。
“这么些愚蠢天真的家伙，你确定要和他们合作？”
秦衣：“谁？你还是……”
祁容安：“当然是方才楼下那些。”
“愚蠢天真？他们仅有二十人就解决北地大半魔物，几乎无人受伤。”
祁容安急躁打断：“我不是说这个。”
秦衣抬头看他：“那是什么？”
祁容安眼神乱飞，反常犹豫。
身体板正地倚靠在门框，他状似不经意道：“他们平常对来人都这么好的？”
秦衣上下打量他。
顶着狐疑的眼神，祁容安的后背简直要烧起来了。
“我就问问。你知道，我一直在祁家不出来，很久未见到这么多人了。”
秦衣：“谁知道呢，为了明天让你多出些力？”
祁容安后知后觉，嘴唇扯出意味不明的笑:"这便说得通了。"
“哪里真的无缘无故对他人好呢。”
雪夜静谧无声，只有他一人的喃喃，仿佛在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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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衣睁开眼，扭头坐在床边小凳上静止的百里景熙。
他的目光不似往常醒来看向她，定定盯着脚下地面，也不知那处有什么好看。
秦衣瞥他一眼。
等待片刻，未等到一如往常的“喵喵”叫。
今日不是从嘲笑仇人开启的清爽一天了。
带着些怨念，她下床洗漱，出门前百里景熙还坐在原来的凳子上一动不动。
秦衣：“我出门了？”
百里景熙缓慢迟疑地抬起头，矜持地“嗯”了一声。
秦衣又折回他身前，双手捧起面若白玉的脸。
一绺她从秦衣肩头滑落，贴过百里肩头墨发又相离。
二人目光相触，淡淡的粉如花枝般从指尖下铺开。
秦衣：“昨日出门留下你，是你如今暂时还不能露面。”
浓密的长睫翩跹颤动，黑眸漫出水光，猫猫喉咙滚动，轻轻“嗯”了一声。
小刷子似的带来一阵陌生的痒，秦衣松开手，退开一步。
“所以我出门前应该说什么？”
眸光从她的指尖艰难扯离，百里景熙仰头：“……路上小心，主、主人。”
秦衣心满意足，抬头挺胸出门。
房门关闭，脚步声远去。
百里景熙埋下头，如晚霞一般的绯色不断蔓延至脖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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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却不似往常一般热闹，修士们百无聊赖地收拾着包裹。秦衣扫视一圈，昨夜方见过的面孔此时却不见了。
她手快拣出一块灰扑扑的饼，边咬边问：“前辈，凌前辈他们先出发了么？怎么只剩下这些人了。”
北地灵力微薄，恢复体力要靠食物。
前辈苦笑一声，灌下一口稀得看不出几粒米的清粥。
“走了。”
“走了？”
“宗门召回。他们今早辞行”晃了晃手中的碗，前辈一饮而尽，回头，无神双眼看向她，“你不走么？”
如今灵源石是修仙界的头等大事，他们已在北地坚持许久，半途而废并非这些修士的作法，比灵源石更要紧的事——
应问果。
“此事与仙尊有关？”
前辈面上一幅“你果真是来辞行的”：“别吃那饼了，又不好吃。待会儿估计你就收到宗门消息，能回修仙界了。”
“你知晓我们这里大部分人不愿接受灵源石的。应问果前几日又去了几家小宗门，他们拒不接受。昨日修仙界传来消息，几家小宗门——”
“一夜失踪，无人生还。”
轻飘飘几字囊括几十人的结局，北地气息冰凉干燥，此刻似乎有了实体，沉甸甸地积压众人心上。
秦衣皱眉问道：“此事与应问果难以脱清干系，修仙界无人敢言么？”
冷笑在身后响起：“自然有。可又有什么用，实力上她更是一骑绝尘，就算听令关押，又真能关得住？”
秦衣想不明白，灵源石在修仙界以大浪滔天之势席卷，此刻置于旋涡中心，对推行有害无利，应问果又在准备下一盘什么样的棋局。
她得快些找到灵源石的来源究竟在祁家何处。
“宗门尚且用不到我。我不走，前辈走吗？”
前辈放下碗：“我郎烽不过一介散修，只爱天地间的奇珍异宝。不搞清楚这灵源石到底是什么，我不会离开北地。”
秦衣看向前辈：“不如按昨日计划行事。”
“魔物如此厉害，原本还有些胜算，如今要怎么打？！”
“说得容易。就咱们这几人，简直是给魔物送餐上门。”
对上祁容安的目光，他静静回望，而后冲她摇头。
什么意思？是应问果之事他不知情？秦衣将疑问留在心底。
环视一圈，仅有二十人的小队如今只剩下十人出头，或许等晌午过去，只会剩下十人不到。
前几日除魔的气势散尽，此时的场面不可不谓惨淡。
秦衣：“前辈，先试试也未尝不可。按照容安所说，只要逃出魔物能够感应到的范围，便不会穷追不舍。”
晋升后伤势恢复，还未好好打过一场，许久不曾动用的灵力在身体里沸腾。
她想试试，以她如今的境界对付这魔物要用上几成。
秦衣手放进袖子，不一会儿掏出一沓厚厚的灵符，有加速逃跑的，灵护符……还有缩地丸。
她目光灼灼，未有丝毫畏惧，如一把利剑出鞘，剑光晃眼。
郎烽不由觉得，也只有这样的惊才绝艳少年，宝剑才配得上。
准备如此齐全，再拒绝恐怕是他们这些前辈胆怯。
他当即起身：“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试探便是。总不能因为少了人，就什么也不做了。”
“它纵然能操纵冰雪，我们便不能么？拼尽全力，未尝不可一战！”
众人高声回应：“未尝不可一战！”
……
捏碎的灵护在身前形成一层无形的防御，灵力充盈，坚不可破。
有人想用灵剑试试威力，被秦衣眼疾手快地拦下。
差点又是一出惨案。
此等高级符咒，郎烽抬头望向秦衣，有些不可思议如何竟能在北地碰到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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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据她所说，她还只是门派里的无名之辈。
“你这灵护哪儿来的？”
“呃……宗门给的。”
他激动地一巴掌拍在她身上：“寒立！你来自哪宗哪派？师承哪位大能？等事情了结，不知可否带大哥去参观一番啊。”
你不会想了解的。
秦衣只笑了笑：“出门在外，师尊不许我提他们的名字，怕我丢人。”
郎烽只认为宗门低调，识趣地不再问。
路行至一半，又有一人被召回。
御剑离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秦衣久久收不回目光，
念起应问果，她不免心下一沉：“若真是应问果下的死手……”
回去又与送死有何区别，这天下谁人还能抗下渡劫期的一招。
“那就冲上去打，藏起来，逃跑哪一样都试试。只要回去，和师尊、和师姐师兄呆在一处，又有什么好怕。”
“满门只留下一个孤魂野鬼，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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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容安：“不到百丈便要踏入魔物的地界。”
这么近？！上次发现魔物的修士还在队伍里，惊讶着自己的好运，只听郎烽一声呼喊——
“该死的！它发现我们了！快跑！”
是魔物的力量增强了么？秦衣轻叹，那他们未免也太不走运。
队伍分作三股，队伍一前一后的秦衣与郎烽各带一队，跑在最后的自成一队，按照计划，他们二人吸引魔物的注意力。
秦衣回头，郎烽的眼力顶尖，魔物与他们尚且有些距离。远远看去，外表上不曾有什么不同，像只在白雪地里不断蹦跳的黑球。
黑球由小变大，大地震颤，雪粒子哗啦啦地从周围的建筑上落下又蹦起。
秦衣的目光凝在百步之内，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一座座冰晶宫殿上。
并非巡逻间所见、风雪淹没的无人村屋，也不是临时安身的简陋客栈。
檐角明亮透彻的风铃定格在飞扬起那一刻，耳边似乎响起轻灵的铃音。
屋檐的冰雕青鸟冲天高唳，展开碧青色的有力羽翼，迟迟未能飞起。
是谁要在这里制造属于修仙界白玉宫的仿版宫殿，又有什么用意？
秦衣捏碎符咒。
远看只觉宫殿高大宏伟，近瞧才发现宫殿粗糙，连地面也并非完全平整。
不过白玉宫令人印象深刻的细微之处，却是耗尽心力地追求完美。
“寒立！躲！”
一回神，魔物已在二十步之内，周围雪地里歪斜插着几柄冰锥，足有一人粗细。
灰色阴影已至，笼罩所有人。
黑球比宫殿还要高出几分，足以遮蔽天地，伸出一只粗壮的手，随意收拢几下——
北地向来暴虐的风雪在掌中乖顺聚成雪团。
“老天！这东西真会操纵风雪！不是说只有在幻境才会！”
“北地到底什么情况！遇到的魔物一个比一个要命！”
“不就是体型大点，魔气多点。没有生成幻境的魔物就是虚张声势。”
袖子里捏碎天雷，秦衣提着闪着雷光的剑上前一步，巨型雪团搅碎成细雪。
“好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