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惜命,却并不娇气怕痛。
哪怕森森白骨欲露不露,皮肉翻涌黏连,她不过也是皱了皱眉头,只是一瞬间钻心的疼痛难免会被感官放大无数倍,致使她额头上霎时之间便冒出多数豆大的汗珠,嘴唇泛白。
但再扛痛,她又并非是平日里常常练武的那些人,这样能抵挡的,不过也只有一瞬罢了,于是再下一刻,她便撑不住力,瘫坐在泥泞的地上。
方才被她推开的沈晏萧见她替自己以身挡下这么致命一击,袖边染红,纵使他也耗光了所有气力,也全凭着意志向那女孩身旁撑着手臂爬去,身下血迹混迹着泥土,分不清是用谁的血染红。
说来奇怪,沈晏萧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希望这个女孩死掉,至少他不愿意看见她死掉,还是在他没有护好的情况下,在他的眼里就这样死去。
方才向他们砍来长剑的那个人,又被下一个来往的将士一剑送去了地府报道,不过渐渐地,耳畔的吵闹声,兵刃相撞的嗡鸣声却在逐渐变小,沈晏萧还以为是自己之前耳朵被震的发蒙,听的有误了。
继先前那人的攻击之后,竟意外的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朝他们靠近,仿佛是他们身上有什么令人惧怕的东西,瞧见了便都要心底生畏的倒退几步。
沈晏萧终于爬到了女孩身边,那女孩似乎是被那一剑砍的有些傻愣愣的,直到沈晏萧到了她腿边这才悠悠缓过神来,看见沈晏萧满身大大小小遍布纵横的伤痕,女孩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女孩哭不是因为被吓到了,不是因为方才疼痛致使她难以忍受的哭,而是看见沈晏萧伤成这个样子,没来由的心疼地哭。
她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明明二人才认识不过几个时辰,说好听点是共患难的初识,说不好听点就是绑在一条船上共逃离的人。
又兴许是觉得这乱世中,身世相仿的寂寥,才是二人互相并肩慰藉的原因。
沈晏萧虽然看不清,但他能听见女孩在哭,他想起身擦擦女孩的眼泪,告诉她没必要哭,可话到喉边,一张嘴却只能往外吐着血沫,呛得他只好又将心里的话咽了下去。
女孩看沈晏萧有想要起身的意思,连忙小心翼翼地侧身去搀扶他,只是连她自己都废了一条手臂,还谈什么扶另外一个伤的比她还重千百倍的人。
最后还是沈晏萧靠着自己一点一点撑着地面,终于艰难地起了上半身,女孩见他和自己一样瘫坐在这里,扭头眼泪花花地看向他。
沈晏萧还以为她是因为手臂上的伤而疼地哇哇哭,可他眼下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难亲自为她包扎,只能尽力伸手去擦她脸颊的泪。
他知道自己手上并不那么干净,用衣角用力擦了擦后才为她抹去面上眼泪,可那只手即便擦了又擦,也依旧不能完全擦去手上那些有的已经干掉的血迹和污泥。
沈晏萧看着自己的手,也如同觉得像是自己既定的一条命数,自己伤成这样,想来已是时日无多。
可他食了言,没能护这女孩周全,但他却还将希冀寄托于最终这女孩能逃出去,而眼下,自己还有什么能为她做的呢?
若是天命难抵,那便试试气运吧。
他索性在怀里摸了摸,摸到了一条红色系着平安扣的腕绳,那是他为数不多记忆里,依稀是娘亲留给他的唯一物什。
既然自己如今不能再活的长久,何不把这唯一的长命缕交付出去,若是她还能劫后余生...若是自己命不该绝,往后重逢,算是念想,也算是留下了一种相认的方式。
沈晏萧什么话也没说,血沫堵住的喉头令他也说不了话,只静静看着眼前女孩,其实二人都模模糊糊看不清对方,一个泪光闪烁,一个眼眶染血,但好像在这一瞬,像是心有灵犀般,似乎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做什么。
他将那只染血的手紧攥着,颤抖着握住她的手,将这红绳放至了女孩手心,而后眼前忽明忽暗,他再没力气撑住躯体分豪,重重倒在血泊之中。
昏迷之前,沈晏萧还残存着几分意识,他还能听见女孩似乎哭的更凶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他。
但他已经没有再睁开眼皮的力气了,或许做死侍这一行的,不管他向哪个方向逃,站在终点处等着自己结局的——始终只有一个死字吧。
女孩摊开手掌心,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红绳,系着平安玉扣的腕绳,她心下便明了这是什么意思,沈晏萧就将这东西交付她,让她带着其物逃出去,就算是了了他的一番心愿。
可女孩怎么愿意就这样狠心地弃之不顾,一个陌路人,不知名姓的人,为什么会忽然愿意为带着她逃离,到最后即便不能成功,哪怕是付出性命的代价,她真的值得吗?
“人都死没气了,小姑娘,他是你什么人,怎么伤得这般心?”忽地,自女孩身后幽幽传来一道女音,语气略带好奇地问道。
女孩闻言转过头去,瞧见一个紫衣女人朝自己这边缓缓走来,但这女孩此刻即便心中悲痛,这点警戒心却还是有的,她没答话,只死死盯着来人,想来是颇有些同归于尽的意思。
那紫衣女人行至她跟头,瞧见她用这般怨愤的目光看向自己,不禁嗤笑一声:“小姑娘,咱们俩可素不相识,我也没有要害你的意思,用这般眼神看我,是作何意?”
女孩还是不答。
紫衣女人蹲下身来,看着面前浑身泥泞不堪的女孩,又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而后忽地笑了,道:“我欣赏你的勇气胆识,敢就这样委托一个陌生的死侍替你开路逃离此处,你真的很厉害。”
“我看你不是没有去向么?听望丘的人说,你好像是混进这支队伍来的,既然如此,为何不考虑做我的下属?”
“我可以就凭看中你这点胆识,叫你做我的左膀右臂,你敢吗?”
语罢,那紫衣女人似是蔑笑了一声,又道:“小姑娘,可要想清楚再回答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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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不过是吓唬吓唬你,这死侍应当是还未死全的,倘若是被这组织的人知晓了,他还能不能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可就不一定了。”
女孩方才瞧这紫衣女人身旁有那么多之前与他们厮杀的将士,个个如今却都将刀剑背过身去,不用想也该知道,这人至少应当也是个说话有半边权重的人。
可这女人不杀自己,竟还想将自己拉入麾下,想来是自己有什么被利用的价值,兴许是作为棋子的邀请,自然刚刚那些话就算不上好听,说白了就是在威胁她,倘若她不肯,下场也不言而喻。
女孩又扭头看了看昏迷在血泊之中的,那个救她的无名死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坚定道:“我愿意。”
紫衣女人闻言像是意料之中一般,背过身去朝着身旁的侍卫吩咐了几句,便踏步离去。
女孩见那被吩咐的侍卫过来将自己带走,兴许是瘫坐久了,又或者是手臂的疼痛致使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站起来的一霎那竟失了力气,又摔倒在地,掌心紧握着的平安扣也在此刻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道裂痕。
她试了好几次才能颤颤巍巍的站稳,背后的侍卫不耐烦的催促着她,一步一步向着远离他的地方行去。
那时她便知道,往后这命数,多半不会是为自己而活了。
而当年的那个女孩,就是林望月。
苦短长生,当年占据脑海里的回忆,不过被寄生着那些深深镌刻地,生了锈的,记忆斑驳的脆铁,小心放在心口处,轻轻一敲散了架的同时,也震的连带着人的胸腔泛疼、泛苦。
这快数十年间,林望月其实一直都在与自己的念想做着斗争,仅仅因为如今主人的当年一句话,只要他没有死,那么在这尘世间,总该会有机缘能再见一面吧?
可她同时又怕着,怕对方即便活着,也有可能会忘记这段过往,怕再相逢故人却不识,可若是对方过得安逸幸福,她倒也算是得了一种心愿的宽慰。
可她最怕的,还是对方就这样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静悄悄的死在了当初。
林望月从回忆里猛然惊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像当年一样泪流满面。
她慌忙抹了抹脸颊上已经风干的泪痕,余光无意间又瞥见腕间红绳,颜色早已不似当年那般鲜艳,它暗淡且粗糙,平安扣的裂痕也在往后陪着自己的年岁里被磕去了一角,已然到了该更换的时候。
这条红绳断裂过的事实是无法掩盖的,不论怎么修修补补,系了死结的地方便恍若是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她有想过的,如果以后有幸碰见了对方,就邀他来望丘共赏这大漠风光,请他来品这边塞美食......可眼下看来,似乎不会再有实现的机会了。
因为林望月千想万想也没想过,自己与对方会是以这种身份,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再次照面。
世事最是多无情,偏要叫天地间最苦的海染透这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