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落幕的余韵还在水阁里打转,知微望着祝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里没来由地打了个突。
这长公主行事素来乖张,今儿却突然邀她常来看戏,不知又藏着什么心思。
“下官……遵旨。”知微福了福身,不敢多言。
祝华带着贴身侍女,将知微送到宫门。
转身告辞时,晚风掀起知微的衣角,她脑子里忽然蹦出个念头——长公主今天叫她来,除了试探她那点小聪明的能耐,多半还离不开祝明煜和祝隶稷对她的“另眼相看”。
祝明煜就算了,哪怕她只是多吃了半碗饭,他也会满面春光、毫不吝啬对自己的赞扬。
而祝隶稷,知微顿了顿,两人共同经历了生死局,他能够承认自己的能力,倒也不是件诧异的事。
只不过……
先前在宴席上,祝华和祝隶稷针锋相对,那架势恨不得当场拔剑相向。
知微一直以为这姐弟俩是仇敌、冤家。
可方才祝华提起祝隶稷时,语气里虽带了嘲弄,却没多少真正的恨意,反倒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稔。
“琢磨什么呢?”
耳畔传来祝华的声音,知微回头,天色已晚,有月光泄出来,在祝华侧脸的疤痕上投下浅影。
“下官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皇子们和公主的赏识。”知微斟酌着措辞,说完自己都觉得牙酸。
祝华笑出声:“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
“某人说过,你可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硬骨头……”这词,八九不离十是祝隶稷的形容吧。
知微扁嘴:“太子殿下,实在太会说话了。”
“他那一张巧嘴淬过毒的。”祝华接过话头,笑声在夜里格外清亮,“不过和我比,他还是嫩了些。”
“而且他小时候其实挺木讷的,和现在全然不同,受了委屈就只会眼巴巴的抻着脖子,你是没见过他幼时被我抢点心的模样。”
“像极了一只呆头鹅。”祝华大笑,似乎是为自己寻找到一个最恰当的形容而满意。
知微望见祝华的神情,下意识接话:“其实你们,还是姐弟情深的吧?”
那为何在外人面前,又要让彼此下不来台呢。是特有的相处方式,还是……
祝华打断了知微的思绪。
“姐弟情深?也是,在这深宫里,我俩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祝华眯起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是在回忆往事,知微猜。
祝华和祝隶稷自幼便被留在京城当质子,一个在太后膝下装乖顺,一个在东宫伴读忍屈辱。那些年的风雨,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这对姐弟的真实关系,知微无从考究,脑海中只是浮现了另一个身影。
“那明煜呢?你喜欢他吗?”知微忍不住问。
祝明煜在边疆长大,合该和这两位姐弟疏远些,但知微却觉得不然,不论是一副死鱼脸的兄长,还是行为荒诞的长姐,祝明煜对他们,都是万般恭敬。
不论得了什么新鲜玩意,除却知微,便是屁颠屁颠,给哥哥姐姐送过去一份。
果然是只小狗。
知微暗笑。
她的反应被祝华一览无余。
提到祝明煜,祝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是想到阿弟待自己的好,也是难得带了些柔和:“明煜啊,是爹娘掌心的宝,性子纯良,像道光,我理解,大家都喜欢他。”
他不像她,也不像他们。
知微心头微动,这才明白,为何祝华对祝明煜总是格外宽容。
她点头,赞同地继续道:“虽然习惯犯傻,但大家都喜欢。”
祝华笑了笑,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只是,很多时候,喜欢,若真的只是喜欢,便也没什么烦忧了。”
可是喜欢,又往往不只是单纯的喜欢。
你喜欢一样东西,便想要得到;喜欢一个人,便想要给他更多。
可是,给的多了,能给别人的,不就少了吗?
祝华脑海中闪过一对温暖的怀抱。
她嘲讽般,挥了挥手,道:“回去吧。”
——
这位长公主,当真是个谜。
知微走在宫道上想,夜风吹得她脑子清醒了些。
她回到白日少昭、少央等待的地方,却没见少昭的影子。
只有少央规规矩矩地站在墙角,像株安静的兰草。
“少昭呢?”知微问。
少央福了福身:“回主子,少昭姑娘看到个人影,跟去御花园了。”
“男人女人?”知微蹙眉。
“像个侍卫。”少央道。
又是擅自离开。
知微有些头大。
入宫有些时日了,少昭总还是一副我行我素、天地不怕的样子,如此这般,倒总是让人忧虑她会不会闯出些祸事。
“又不是从前了,还是得守些规矩。”知微叹。
少央没回知微的话,依旧压着脑袋。
知微瞧着少央紧绷的肩膀,又想起这些时日来,少央浣衣、记账,做事勤恳,十项全能,总是有超出年龄的沉稳。
两个人相处的很好,唯一的缺憾,便是相较于偶尔爬到自己头上的少昭,知微同少央,二人总归有股距离感。
明明都说了,是自己人,当姐妹相处即可。
知微无奈,伸手拍了拍少央的手背:“跟我不必这么拘谨,放松些。”
少央的手微微一颤,总算是抬起头。
“你看你,抬起头多阳光。”
知微打趣着,又道:“拜托你件事,以后,若是少昭再做出些出格事,或是不听他人的好心劝诫,你就一巴掌拍她脑袋,让她沉下心来。”
少央惊得瞪圆了眼:“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知微挑眉,“她那性子,不束着点,迟早要在宫里闯祸。”
“一切拜托你了。”知微握住少央的手,“你就当自己是她姐姐。”
瞧见自己同知微相握的手,少央红了脸,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知微拉着往御花园:“走,找那个野丫头去。”
一路上,知微絮絮叨叨地跟少央念叨:“你说少昭这丫头,上次还瞧见在灯市跟孙为互动,这下又换了个人,女大不中留啊……”
话没说完,就见前面的柳树下,少昭正红着脸跟一个侍卫说话。
“啧啧,又来一个?”知微拉着少央躲在树后,“让我瞧瞧,是哪个倒霉蛋,被这丫头看上了。”
等看清那侍卫的脸,知微愣住了——好大一个熟人,那不是孙为吗?他怎么成了宫廷侍卫?
孙为似乎说了句什么,少昭的脸更红了,低着头摆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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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微走上前,拍了拍少昭的肩膀:“哟,这不是我们的少昭姑娘吗?在这儿钓金龟婿呢?”
少昭吓了一跳,看到是知微,脸更红了:“阿姐!你别胡说!”
“我说的还有假不成?”
知微想起孙为和自己提过的、心里的那个“故人”,清了清嗓子,拉着少昭走到一边:“你知道孙为心里有人吧?”
少昭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他跟我说过,他把我当妹妹。”
“那你还……”
“我知道。”少昭打断她,语气却很坚定,“我就是喜欢他,跟他没关系。”
知微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只叹了口气:“罢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她又把话题引开,绕着孙为走了好几圈。
孙为一身灰黑色侍卫装扮,腰间还带了把刀,倒的确是有模有样。
知微肩膀触碰到他肘:“喔,孙庖正,你这是高升还是降职了?”
孙为连忙行礼,装模作样:“之前战场立功,侥幸得了个带刀侍卫的差事。如今月钱涨了,手下却只能管着三五个人,明升暗降吧。”
“总之我的处境定是不如晏尚宫,或者说,准皇妃?”孙为揶揄,笑。
如若是旁人,知微兴许还得燥上一番,可眼前人是孙为,她倒是也忘了遮掩。
“八字还没一撇呢,没一撇!”知微重力拍着孙为的肩,力气大到眼前壮汉都呛出声来。
“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喜欢自在的人呢,怎么也会入这深宫,淌这浑水?”
孙为摸了摸头,做出搓手的动作:“还不是人,给的多吗。”
“如此看来,我们都是金钱的仆人。”知微连连感叹。
正说着,御花园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宫铃声。
宵禁了。
少央脸色微变,像是想起了什么大事,满脸惊慌,上前道:“主子,在您和公主会面的时候,祝将军托人来问了好几回,说后日上午,想请您去校场看马球。”
“马球?”知微好奇,“跟谁比?”
“听说是……太子殿下。”少央的声音低了些。
知微眼前一亮,这搭配,倒是新鲜。
“去,我定要去!”祝明煜的体能知微早有体会,而祝隶稷,知微回想起在山洞里对方弱不禁风的模样,一时偷笑。
“对了,孙为,你后日当值吗?”知微转头问。
孙为怔了怔:“后日需要我陪同吗?”
“正是!”能看祝隶稷吃瘪的机会可不多,去的人越多越好!
知微心情大好。
她一边嘱咐少央,一边拉着少昭跑:“少央,你去轩榭把珍儿也叫上吧,她一个人也怪无聊的,大家在一起,多少热闹些。”
少央瞧见两人的影子越跑越快、越跑越远,以为二人是要去校场。
“主子,都说了是后日,后日!”少央跳起脚来,难得有了些愠色。
“我听到了,我不过是想早点回宫歇息,明天还要当值呢,不要把我当成和少昭一样的傻子!”
“阿姐——”
黑夜沉沉,夏虫轻鸣,三人在月色中打闹。
孙为在后头喊了句什么,知微没听清。
直至很久之后,再回想这天,知微不由觉得,如若自己不邀约孙为,从结果上看,可能便不会有那么多人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