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殷切的眼神之中,神父难得感到不安。
为什么他从未在罗兰格教廷见过这个魔法师,难道说,这个人是从其他公国派来的,或者是王城!
没人在乎神父的想法,神秘人,也就是霍恩比,他的视线不动声色扫过审判台下,“我并非教廷魔法师。”
此话一出,神父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身边骑士的臂甲,声音颤抖,“……快,抓住他……快!”
骑士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霍恩比再次开口:“治愈这位男爵的,也并非教廷魔法,而是独属于圣殿的力量。”
“圣殿?他不是教廷的人!”
“他治好了男爵,教廷都没办法!”
有的人关注点在另一个地方,惊呼:“这人是不是平民啊,平民也能接触魔法吗?”
以罗兰格教廷审判台为中心,议论声此起彼伏,要不了多久就能传遍整个罗兰格。
仍跪在原地的铁匠儿子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男爵夫人尤拉正抱着自己苏醒的丈夫哭泣,而神父僵在原地,片刻后看向身边的骑士,愤怒质问:“你为什么不拦住他!”现在好了,受到冲击的民众口中全是那个突然冒出的魔法师,以及他背后所属的势力。
圣殿,这名字似乎天生就和教廷站在了敌对面。
骑士为难地承受了神父所有的怒火,心中难免腹诽,他只是一个骑士,怎么可能拦住神秘的魔法师。
神父越发气急败坏的脸色让罗伯特心情极好,他望向台下,叶斯莉塔拍拍希尔达的肩膀,让她往上看。
“叶塔。”阿尔洛斯忽然叫住她的名字,问:“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它指的是阿翁内公国的庄园。
海妖至今不算了解人族势力之间的关系,但也能看出,叶斯莉塔和教廷之间的对抗。
“你在担心我吗?”叶斯莉塔笑着,像之前安抚希尔达一样拍拍阿尔洛斯的脑袋,“我们不会再回去了。”
无需神父将消息带回罗兰格教廷,福德主教几乎第一时间知晓了全部,“该死的罗伯特,他到底想要什么!”他精准锁定罪魁祸首。
在罗兰格公国境内和它的领主罗伯特大公爵爆发冲突绝对不是一件好事,福德主教最初是打算和对方合作,他可以做主给予罗伯特一切便利,哪怕罗伯特私下对至高神不敬,只保证表面的恭敬他也能接受。
可无论福德主教如何暗示,罗伯特都铁了心的不与教廷合作。
“以罗兰格大公爵的身份,只要你愿意,教廷一定可以做出让步。”叶斯莉塔曾主动提出这一点,如此明显的漏洞,更让她确信罗伯特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罗伯特点头,说:“确实有其他原因,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合作。”
叶斯莉塔不置可否,顺便提醒他,“我来的时候并没有隐藏身份,很快,教皇和我的王储哥哥都会关注罗兰格。”
她的声音太平静了,傲慢的罗兰格大公爵第一次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问:“你的丈夫,那位阿翁内公爵也知道你的一切行为吗?”他指的是豢养漂亮海妖做宠物这件事。
叶斯莉塔理解错误,“她永远站在我身后。”
“哦真是感人的爱情。”罗伯特感叹,“两个公国的势力足以支持你争夺王位,但你想要的估计不止这些,当然,我也是。”
正如叶斯莉塔所说的那样,教皇阿弗列德很快知晓了罗兰格境内发生的一切:
突然出头的圣殿,同样的魔法师,以及,消失不见毫无音信的莫里。
损失一个圣骑士不算什么,突然出头的新势力大概率和叶塔有关,这并不难猜,最让阿弗列德关心的是,“她竟然躲过了圣约酒?”
金发金瞳的圣骑士长凯兰,身姿挺拔矗立在门外,教皇的喃喃声也传入了他耳中。
最终,阿弗列德决定亲自前往罗兰格,将尚未完全成长的圣殿抹杀,至于为什么对方也能掌握魔法,他并不在乎,只要在世人眼中,魔法属于教廷就足够。
……
阿尔洛斯陷入了一个怪圈。
罗伯特公爵和他的精灵夫人米莉恩十分相爱,他们并不会每天待在一起,但见面时眼神交汇的默契,让阿尔洛斯很热衷于观察。
它从未接触过这样和谐的氛围……不,它接触过,被迫离开海渊之后。
海渊深处是海妖的居所,庞大的领地使每一只海妖更愿意单独生活,只有他们养的格拉基尔可以进入。其它海妖若不经过同意擅闯,则会被视为挑衅行为。
因此阿尔洛斯自出生起,就独自生活,直到遇到第一只格拉基尔愿意为它守卫领地。
自从被捕捉上岸,它才……和一个人族生活在一起两年。
而现在,阿尔洛斯又开始观察叶斯莉塔,准确来说,它在从一种新的角度去观察她。
观察到她与罗伯特公爵商讨计划时,眼神中的锐利和往常的温和判若两人;观察到她逗弄希尔达时,流露出的情感十分细腻温柔;观察到她独自一人闭眼休息时,从内而外散发的疲惫感……
后来这观察越来越奇怪。
她抚摸希尔达的黑发,她看着公爵夫妇互动,她躺着翻书,一切动作都让阿尔洛斯感到心口冒出奇怪的紧张感。
对于未分化的海妖来说,它隐隐有些预感:这会不会是分化期即将到来的预兆?
在面对叶斯莉塔时,阿尔洛斯不得不沉默下来。
直到某个寂静的午后,一股强大的气息忽然降临在罗伯特庄园里,公爵猛地起身,神色惊疑不定,他安顿好妻子与女儿,便连忙跑出来。
金色阳光之下,头发花白但身姿端正的老人突然出现,降临瞬间,花园内活跃的动物们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叶斯莉塔抬头看去,对方的脸上满是她熟悉的仁慈与悲悯,眼睛锐利如刀,似乎能轻易看穿一切。
阿弗列德此次并没有穿他特有的教皇金袍,但手中的权杖足以让刚刚到来的罗伯特快速判断出他的身份,他笑着说:“教皇大人亲临,怎么没人通知一声。”说着他看向仍端坐在椅子上的叶斯莉塔。
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受到阿弗列德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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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不禁为自己的合作伙伴感到担心:要知道,阿弗列德是维洛瑟斯帝国唯一的大魔法师,他这个向来和教廷不太对付的人也不敢直接地在阿弗列德面前表现出不敬。
“罗伯特公爵。”阿弗列德回应的是他,眼神却停留在红发公主身上,“有一只迷路的羔羊,误入了你的领土,连我的圣骑士都未能将她带回来。”
罗伯特公爵笑了笑,装傻一般回复:“迷路的羊?庄园里没有羊,教皇陛下。”
阿弗列德不再理会他,说:“叶斯莉塔·西利兰,现在的阿翁内公爵夫人。你已经偏离了神的指引,试图以邪恶力量改变教廷信众的虔诚之心。不过,最令我好奇的是,你杀死了我的圣骑士,现在应该死于神罚才对。”
听到这虚伪的言语,叶斯莉塔忍不住坦露微笑,直言,“教父,这是我的秘密,您会原谅我的对吗?”
教父!
罗伯特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已经是情绪翻涌:该死,叶斯莉塔向他隐瞒了什么?难道这是教皇针对他下的圈套?
阿弗列德轻轻摇头,语气仍然平和,说:“你背叛了教廷,叶塔。”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话语之下对叶斯莉塔的针对与恶意。
只有罗伯特公爵听到这话感到不那么担心,至少可以证明,叶斯莉塔确实和他处在同样的处境之下。
不等叶斯莉塔说话,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情况的阿尔洛斯便已经无法忍受地冲了出来。
它挡在叶斯莉塔身前,眼神不善地盯着阿弗列德,这直接便让叶斯莉塔又多了一条罪名,“藏匿非人种族。”阿弗列德的视线扫过海妖雌雄莫辨的脸,“一只没有分化的海妖。”
凭借叶斯莉塔对教皇的了解,她起身,看向阿弗列德时,仿佛面对亲人一样无可奈何,“教父,您又想从一只海妖身上获得什么呢?”
教皇不欲多言,仁慈地说道:“跟我回去,叶塔,你与这海妖的特殊价值足以换取重生的机会。”
这种仿佛对待物品的姿态彻底惹恼了阿尔洛斯,又是不等叶斯莉塔回答,心口一直堵着的闷滞感瞬间有了发泄的机会,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上冒出了细密的鱼鳞,一手抬起横亘在叶斯莉塔面前,紫瞳中泛出黑色,它紧紧盯着阿弗列德,声音异常清晰,“你不能带走她。”
面前苍白的手上,尖锐的指甲暴露出来,肆意展示着海妖的攻击性,正全部对着阿弗列德的方向。叶斯莉塔难得处在状况外,她从艾尔的姿态和言语中听出了一种占有的滋味。
阿弗列德脸上的笑容越发仁慈,这代表他对眼前的海妖更加感兴趣了,“连分化都没有完成的海妖,现在却如此暴怒,它的牵绊,似乎在你身上啊,叶塔。”
叶斯莉塔沉默站在原地,或许正是这姿态,让阿弗列德明白,他的教女仍有可能回到他身边。
最终一阵白光闪过,阿弗列德捏碎了传送道具。
对方离开前,叶斯莉塔清晰的看到了阿弗列德眼中对她的警告,她心情极好地小声笑了出来。
这才刚刚开始啊,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