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渐渐散去,晨昏将替。
芸芸问:“什么是‘活着才有可能’?”
“活着才有可能有以后啊。”姜涟清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像芸芸你一样,你活下来了,所以你见到了我。”
芸芸:“那大哥哥为什么……”
楚逢生叹了口气,似无可奈何:“命是很可贵的,无论如何,活着才有改变一切的契机,死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从袖口找出了一块白色手帕,递给芸芸,难得没说什么挑起火气的话。
“擦擦脸。”
“无论他和你说了什么,芸芸,你可以记住什么叫复仇,但也要记得,活着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
芸芸接过手帕,又问:“一定要记住吗?”
姜涟清点点头:“要记得哦。”
活下来的在会变成“希望”,姜涟清再清楚不过了,可背着这份关乎爱的“希望”,又是好的吗?
她不敢断言。
可她心中所想的,是要为他们报仇,不是跟随命运的足迹,只是单纯的因为她想,所以她要做。
就像她自己说的,人各有异。
她在跟着她的本心走,别人也会跟着自己的本心走。
姜涟清并不想改变芸芸的看法,死亡曾距离她太近,又太过遥远,死生都是很难以言说的事。
“芸芸,那之后,那个大哥哥去哪里了?去北方了吗?”
姜涟清把浮云坠子还给芸芸,如项链一般挂在胸口,青玉雕成的浮云纹仍有白光余留。
芸芸不解于她的行为:“姐姐?”
姜涟清烟青色的眼微垂:“他给你了,就是你的啦,你的东西我看完了,当然是还给你。”
芸芸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啊……”
“没有,大哥哥没有往北方走,因为他跳下去了。”
楚逢生皱眉:“什么跳下去了?”
芸芸指指村尾。
村尾的草屋尽数坍塌,火燎的痕迹久久不消,存留当时屠村之日的冰山一角。
“那边,有一口井,他跳下去了。”
姜涟清:“谢谢芸芸告诉姐姐,接下来……”
她站了起来,望向自己的来时路。
夜色已近,那条路再不是来时的光明大道,而是昏沉的小路。
姜涟清薄唇轻启:“去北方吧。”
降星洲界限分明,偏南的地方更多乃是普通人的地域,偏北方则逐渐灵气浓郁,各种灵植灵兽。
有人称降星洲的南北正中那条小溪,为仙凡之界。
“去北方吧,越过那条溪流,即便不是归谕门人,只要见了这坠子,就会给你一个家的。”
归谕门并不是降星洲最顶尖的门派,然位处碧云山,确是离凡界最近门派。
还有更多仙门,在碧云山之后。
观天象,问辰星。
听天命,得天谕。
吴云贺能把坠子给出去,或许的确是出于愧疚,但绝不仅仅是愧疚。
资质平平之人,就是给上再多时间,也不一定成功,若芸芸是这一类,送她去修仙界反而是害她。
吴云贺为唯一的幸存者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便只得说明,她有走上这条路的资本。
芸芸:“我现在就上路吗?”
姜涟清:“现在就上路吧,以免夜长梦多。”
*
姜涟清在原地缓了一下,梳理信息。
已知信息太少了,说实话并不能拼凑出一个多完整的真相。
春望屠村的理由,是村民为虎作伥,利用吴云贺的好心暗算他,然后送给妖修。
可那群妖修抓修士的目的是什么呢?
仅仅是泄愤吗?有可能,不过会是原因之一,肯定有更大的原因让他们做出这般有违人伦之事。
算了,本来就是妖,即便有违人伦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理解并不代表认同。
再者,那只虎妖念着楚医师,如此不可置信的模样,倒是很惊讶于再见见到楚逢生。
实在是值得深思的反应。
楚逢生看着那小女孩瘦弱的身影越来越小,喃喃自语:“芸芸众生的芸芸……有意思。”
“姜门主。”楚逢生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那接下来,是顺着那妖怪的痕迹追上去,还是说去看看芸芸说的井?”
“看井。”姜涟清回答,“不是说二师兄没死成吗?无论春望还是二师兄大概都不会莫名其妙跳井吧?”
“这样啊……”
楚逢生寻思了好一会。
其实他更倾向于直接追上那个虎妖,刚好能探查一番这具身体的秘密。
如果姜涟清不优先追上去的话。
那他大概真的要不听话了。
他必须去搞清楚,这具身体的灵魂去了哪里,最好能各魂归各家。
他一个千年后的灵魂意外进了一具尸体,占了人家的躯壳。
死后魂还在,楚医师的魂去哪里了?
他穿过来时,这尸体还是温热的,人还没死多久。
投胎转世要耗费的时间绝对不短,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怨鬼留在世间了。
一个两个妖怪都能轻而易举,且毫不犹豫地说出楚医师三字,想来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怎么想,他便怎么做。
“那姜门主,我们兵分两路?”楚逢生一甩身前的小辫子,“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非常非常重要。”
听到他这番强调,姜涟清倒是轻笑了一声:“哦?非常重要?兵分两路?”
“你好听话呢,楚逢生。”
楚逢生:“……”
姜涟清:“算了,你想追上去就追上去,大不了再救你一次好啦。”
她没想纠结太多,她和楚逢生又不是主仆关系,没必要过多干涉他的选择。
夜色之下,满地霜华。
一轮清月悬于天际,那璀璨繁星清晰可见。云与雾四散而开,消失不见,深色的天空唯有星月相伴。
姜涟清脚步轻缓,一步步往村尾去。
“你想去就去吧。”
楚逢生一惊:“这么好说话?”
姜涟清:“……你和我是什么特殊关系吗?还必须要听我的?”
楚逢生:“哎呀那倒没有,感觉江门主一定救过很多人,我只是其中平平无奇的一个而已。”
姜涟清闻此脚步一顿。
“不是哦。”她微微转头,唇角一弯。那对烟青色的眼睛好似一双琉璃珠:“你是第一个。”
说罢,姜涟清加快脚步,留楚逢生在身后独自愣神。
第一个……?
楚逢生心中重复了一遍。
我是第一个被她救的人?
他站在原地,大脑空白了一瞬,直到青色身影掩入夜色。
楚逢生忽然笑了一声。
救世主大人,原来是第一次入世啊。
*
楚逢生的疑点可以暂时搁置不理,他想去追便去追。
姜涟清觉着,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二师兄后来去做了什么。
他发现这样的事,绝不会坐视不理。
根据这些残留的灰烬,大可以推测是在四月之前,诡焰席卷了整个村庄,焰火连天,直到吴云贺夺过自己的身体。
姜涟清在村尾找到了那口井。
以石头堆出的井壁井口,亦有烧焦的痕迹,以及……姜涟清眸色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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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望的魔息。
又不仅仅是春望的。
这是一口枯井,沿壁长满青苔,有股极其难闻的水腥味,就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在水里,而后井水干涸,永远留于井底。
姜涟清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跳了下去。
周遭一片漆黑,却有水流声潺潺,在狭小的空间里存在感极强。
姜涟清落地时,清秀的眉毛拧成一团。这地下魔息更浓,同时那臭味也愈发难忍。
她给自己施了个屏息咒,才拿出袖口里的长明珠照亮。
长明珠是一颗通体琥珀色的圆珠,巴掌大小,在黑暗中足以照亮整片天地,一如白昼。
于是井下的一切都清晰。
这里有条通道,一路向南,有分叉路口三个。
墙体是暗红色,姜涟清伸手触摸墙体。触感与其说是石头,倒更像是骨头,还是放置许久,已经不再坚硬的骨头。
她一边走着,一边观察墙体。
姜涟清还没走出几步,便见着一处漆黑,在一片暗红里并不明显,但上面的魔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是春望。
这墙体上的魔息,和她最初在井口探到的是一样的,因而春望格外明显。
她轻轻吹了口气,墙上的黑气顿时消散。
那是一个“云”字。
与浮云刀上所雕刻那般样式的“云”。
这是吴云贺留下的刻痕。
她抚上这刻痕,顷刻间,刻痕散发出微弱的白光,就如那枚浮云坠子一般的白光。
她朝着深不见底的通道望去,同侧墙体,差不多每隔五步便有一个发光的白点。
这是指引吗?
是吴云贺留下的方向吗?
姜涟清跟随着白点,踩过血色的水流,在通道的终点,抬头看到了一块陈旧的木板。
这木板过于老旧,有些破损,姜涟清收起长明珠,隐隐可见木板外的光亮。
她推开木板,爬了上去。
一出去,她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不知来者何人,姜涟清隐去气息,将木板复原,藏进一边的灌木里。
这是一片小树林,要论枝叶长势,比碧云山下要差不少,但新生的嫩绿同样充满生机。
“啧啧,自从那个魔修来转过一圈之后,能用的货都少了。”一个粗犷的男声。
“就是说啊,这个月的人数又没抓满,大王到时候肯定又要怪罪下来!到时候虎二哥肯定又要来怪我们!”一个又尖又细的女声。
姜涟清又一次闻到了血腥味,探头去看。
一只虎妖和一只豹妖,拖着一排尸体,有的少了胳膊有的少了腿,还有的削了头发。
他们正往这边隐藏的地洞过来。
姜涟清即刻回避,侧耳倾听。
虎妖:“我说啊,抓这些修士又有什么用?对我们普通妖来说一点好事都没有,抓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大王的修为有何长进。”
豹妖唉唉两声:“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去了!要是告到大王面前,我们怕是小命不保!大王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她打开了木板。
“你想想,在大王回来之前,只有我们被这群修士追着打的份,要不是大王,我们早就被这群道貌岸然的修士打死了!谁说我们妖就是祸害的!?”
虎妖认可:“说的也是,当时要不是大王出手相助,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那修士失了法力,我肯定已经命丧黄泉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就是说啊……”豹子妖和虎妖一起把尸体拖进地洞里,声音越来越小。
“我们做妖的,要学会满足……”
咔哒。
木板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