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寒意透过窗棂渗进来,阿兄早已熟睡。
我守在他身旁,爬着床沿,沉沉入睡。
梦里,我想起了一件曾经被我遗忘的事。
长信宫的烛火亮得晃眼,鎏金铜炉里燃着西域进贡的龙涎香,丝丝缕缕缠在梁柱间,混着满殿的笑语声,成了这场生辰宴最体面的背景。
那是新帝登基第二年。
龙座上的年轻天子正当年少,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未脱的清俊,只是那双看向众人的眼睛里,已淬了帝王家独有的深沉。
各宫嫔妃、文武百官排着队上前献礼,金玉满堂,锦绣成堆,每一句贺词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珠玉,圆润又讨喜。
我跟着队伍往前挪,手心沁出薄汗。
锦盒里躺着的玛瑙玉佩是我压箱底的宝贝,红得像燃着的火,玉质通透,灯下能看见内里流云般的纹路。
轮到我时,我屈膝行礼,声音放得柔婉,“臣妾恭祝陛下生辰安康,此玉佩采自南疆深谷,据说能护主安康,愿陛下龙体康泰,国祚绵长。”
我说得恳切,连自己都快信了这玉佩有通天的本事。
周围响起低低的附和,可龙座上的人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抬手让内侍接过锦盒,目光没在我身上多做停留。
我早就习惯了皇上的冷眼,默默坐到宴席隐蔽的角落,自己吃东西喝酒。
宴席继续,丝竹声起,舞姬旋着裙摆如纷飞的蝶。
我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的酒杯空了又满。
旁边贵人们的笑语像针一样扎过来,有人故意提高声音说,“淑妃娘娘送的那支玉如意才真是珍品,陛下瞧着就喜欢。”
另一个接话:“可不是,有些人啊,送再贵重的东西,心思没用到正地方也是白搭。”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发疼。
不受宠的人在宫里,连呼吸都像是错的。请安时被故意刁难,份例被克扣,宫人也敢看人下菜碟。
我以为自己早练就了铜墙铁壁,可在这满殿欢腾里,孤独还是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不知喝了多少,头晕得厉害。我借口更衣,踉跄着走出暖阁。
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总算驱散了几分酒意。宫墙下的灯笼忽明忽暗,将影子拉得老长。我扶着墙慢慢走,想找个清静地方吹吹风。
转过拐角,月光忽然亮了起来。柳树下站着个身影,穿着素色的锦袍,身形挺拔,正抬头望着宫墙。
那背影……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浓重的酒意让我头脑昏沉。
我试探着轻声唤,“阿兄?”
那人猛地回头,月光落在他脸上,眉眼分明,正是我阔别两年的兄长。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该在边关戍守吗?
阿兄看到我,眼中先是震惊,随即是难以掩饰的疼惜,最后皆化为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我望着他熟悉的脸,所有的委屈和隐忍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我想说话,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夜风穿过柳梢,带着远处隐约的丝竹声,可这宫里的繁华喧嚣,在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剩下眼前这道失而复得的身影,是我在这深宫里唯一的光。
夜风卷着寒意扑在脸上,阿兄站在几步开外,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扫过我泛红的眼尾和稍显凌乱的衣襟,声音里没半分暖意,“于敏,你的脸面呢?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这般作践自己,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心口猛地一缩,那些强撑的体面瞬间碎了。
我想说,那个男人对我什么态度我一点也不在乎。
他冷落我也好,恨我恨不得我立马去死也好,我通通都不在意。
可是阿兄我在意你啊,你对我恶语相向,我的心是会碎的。
我望着他熟悉的眉眼,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和思念突然决堤,脚步不受控地冲过去,狠狠撞进他怀里,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腰:“阿兄……我好想你。”
没想到我会有此举动,阿兄明显一僵,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他身上有淡淡的硝烟味混着皂角香,是我日思夜想的味道。
下一瞬,他却猛地推开我,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你我早已恩断义绝,”他别开脸,声音冷得像石头,“我不是你的阿兄,你也不是我妹妹。”
心口像被针扎得密密麻麻地疼。我知道他还在气我当初的执拗,可血缘哪能说断就断?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固执地盯着他:“你就是我阿兄,这辈子都是。不管我做了多少傻事,在你面前,我永远是那个想跟你撒娇的妹妹。”
阿兄一根一根搬来我的手指,挣脱我的怀抱,“我家小妹虽说皮些跳些,可心里透亮得很,孰轻孰重分得明明白白,骨子里藏着姑娘家的体面和分寸。哪像你?为了个心里没你的男人,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脸面抛尽,理智全无。”
阿兄猛地推开我,转身就走,玄色衣袍扫过草地带起一阵冷风。
“这位娘娘,宫中人多嘴杂,望你不要再做纠缠,以免落人口舌。”他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连称呼都生分至此。
“别不理我,阿兄!”我慌得再次从背后紧紧拥住他,指节攥得发白。
这次我用了十成的力气,任他怎么甩也摆脱不了我。
“松手。”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
“我不松。”我把身子坠得更低,像块甩不掉的膏药,“你什么时候理我,我便什么时候松开!”
他用力一挣,我脚下本就虚浮,被这力道一带顿时失衡,竟顺势将他也拉得踉跄。
“扑通”一声闷响,两人双双跌入身后的湖水中。
冰冷的湖水瞬间浸透衣衫,酒意全消。
我呛了几口水,挣扎着抬头,见阿兄正皱眉抹着脸。
好在,这处宫苑偏僻,夜色浓重,无一人经过。
他咬牙瞪我,眼里却没了刚才的寒意。“胡闹!”
他低声斥道,却伸手将我拉向岸边,“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
湿漉漉的两人不敢惊动旁人,他借着夜色掩护,竟带我上了他的马车,从角门悄悄出了宫。
冷风灌进湿透的衣襟,我却悄悄勾住他的手,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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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起一丝暖意。
阿兄冷眼瞪我。
而我却厚着脸皮的朝他笑了笑,我知道他不会再不理我了。
马车停在城南一处僻静宅院,阿兄扶我下车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腕,像有细碎的火花窜过。
我胸口痒痒的,狠在他身后低头不语。
院内老槐树枝桠交错,月光漏下斑驳的影。他推给我一套干净衣袍:“先换上,别冻着。”
内室烛火摇曳,我展开衣袍,是他常穿的素色锦袍,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笨拙地系好腰带,衣摆长到脚踝,袖子卷了三层才露出指尖,领口松垮地滑到肩头,风一吹就露出半截锁骨。
阿兄的衣服对我来说太大了。
阿兄端着茶进来,正好撞见这不合时宜的画面。
他脚步猛地顿住,目光落在我身上,手里的茶盏晃了晃,热水溅在指节上也没察觉。
烛火映得他耳尖泛红,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别开脸,声音有些发紧,“这衣裳对你来说有些大了,没有女子的衣服,你将就穿吧。”
我拉了拉肥大的衣裳,乖巧点头。
说罢阿兄转身去搬了张矮凳,放在火炉边,“坐近点取暖。”
不多时,仆从端来一坛烧刀子,泥封刚启,浓烈的酒香就呛得我咳嗽。
阿兄倒了两碗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碗里晃荡。“喝了。”他推给我一碗,眼神沉沉的,“暖暖身子。”
我看着抬在手里的酒杯愣怔。
我在宫里便有些醉了,我的酒量差,阿兄知道的。可他还是拿了最烈的烧刀子让我喝。
阿兄似乎有意将我灌醉,而我也顺了他的意思,将烈酒一口而尽。
辛辣感从喉咙烧到胃里,我咳得眼泪直流,他却又默默给我满上。
我看着他,他没说话,自己先干了一碗,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烛光下格外清晰。
我头晕得越来越厉害,意识也渐渐模糊。
我看见阿兄的影子在眼前晃,他的眉头渐渐舒展,眼里的冷意也完全消失了。
烧刀子的烈劲在喉头炸开,随即顺着血脉往头顶冲,脑袋里像塞了团乱麻,嗡嗡作响得厉害。
阿兄的声音在耳边起落,时而沉斥时而低叹,那些话语却像被水汽氤氲过的墨迹,模糊成一片嗡嗡的回响,一句也抓不住。
我睡死过去,再次醒来已是在皇宫中我寝室的床上。
那晚阿兄究竟对我说了什么,我竟是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意识像被温水泡得发涨,昏沉间只觉身子一轻,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阿兄的臂弯宽厚稳当,带着边关风霜的皂角香裹着我,让人心安得想落泪。他将我轻轻放在偏房的软榻上,盖来的外袍还带着他的体温,暖意顺着衣襟往里钻。
眼皮重得掀不开,可心底那点模糊的执念却醒着。
我咂了咂干涩的唇,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混着浓重的睡意飘出来,“阿兄,皇上生辰宴的那晚,你对我说了什么?”
闻言阿兄脚步一顿。
空气静了片刻,烛火噼啪跳了一下。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些,“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