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的皇后恨你入骨》
1. 就算是死也要嫁他,你会后悔的
我如愿成了太子妃。
人人都说我命好,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爹爹宠着,有战功赫赫的将军哥哥护着,姿容绝代不说,还与皇帝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
成为了太子妃,日后成为皇后那将是板上钉钉的事。
真正的皇后之尊,母仪天下。
我听了不住冷笑,太子如此忌惮我的父亲和哥哥。我为了嫁他赶走了他的白月光,他恨我恨不得我去死,又怎么会让我做他的皇后?
我及笄后不久,当时还是皇后的皇太后宣我进宫。
皇太后那天赏了我许多奇珍异宝,让御厨给我做长寿宴,带我在宫里到处玩。
待我将要出宫的时候,她拉住我的手,一脸慈爱的看着我。“敏敏,你可愿进宫做阿正的太子妃?”
我点头,坚定道,“我愿意。”
得知我答应要做太子妃的事情,阿正第二日便来找我。
听到他来的消息,我高兴极了。
我换上刚买的淡黄色罗裙,梳了个全新的发髻,提着裙摆兴高采烈的跑去见他。
我见着他就笑,我对我阿兄也没有这般笑过。
阿正一向温柔含水的眸变得狠戾冰冷,直勾勾的望着我。
我赫然顿住脚步,再没有朝他奔去的勇气。
他面无表情对我说,“和我一起进宫,把婚事退了。”
我知道他为何要退婚,他心有所属,爱着潇湘红院的清倌明月。
与阿兄逛街时,我见过明月一次。
她气质出尘,容貌清丽,是一个很漂亮的姐姐。
这么美好的女子,不怪阿正哥哥会迷恋他。
我这人比较大度,也不想拆散一对互相爱慕的情人,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我愿意和明月一起分享阿正。
“阿正哥哥,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说。
“我答应你,待我以后做了太子妃,你可以将明月姐姐接入宫中做侧妃。”
说出这话,我有些洋洋得意。
世界上应该没有比我还要大度的女人了,阿正哥哥有我这样的太子妃真是他的福气。
阿正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我,他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我的提议,阿正斩钉截铁拒绝。“她眼里容不得沙子。我只能有她一个女人。”
我没有那么强的独占欲,“你是太子,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么?”
阿正不耐烦,不想再与我争论这些没有是非对错的话题。
他强硬地拉着我,要我陪他一起进宫。
“跟我进宫,把婚事退了。”
“不。”
我也斩钉截铁的拒绝。还趾高气昂,自信且自负地放了一句大话。
“我不但要做你的太子妃,未来我还将是你的皇后。”
阿正泼我冷水泼得那叫一个毫不心软。“你做梦。”
我也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打击到的,笑着挑衅他。
“那阿正哥哥可要瞧好了,好好瞧瞧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与阿正的谈话以不欢而散收尾。
那晚,不知是谁将我与阿正的谈话泄露出去,皇后得知太子为了一个清倌要拒绝与我成婚,一道圣旨便把明月许配给了一个九品小官。
从那以后,阿正哥哥便记恨上了我。
我解释说,我没有把那天的谈话泄露出去,阿正死活不愿相信。
我欲哭无泪。
我于敏摸着良心对天发誓,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我真的做不出来。
阿兄刚从战场上回来。
我便求着阿兄同意,让我嫁给太子,做他的太子妃。
“你一定要嫁给他?”
阿兄听闻阿正并不属意于我,这般问道。
我眼神坚定,“我一定要做他的皇后。”
见我态度坚决阿兄面露难色,他动了动薄削的嘴唇,似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长叹一声,他最终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真的一定要?”
“一定。”
“无论结局如何,即使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点点头。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阿兄,你会帮我的,对吗?”我扯着阿兄的袖子,软下声来对他撒娇。阿兄向来最疼我,比爹爹还要疼我?
他却丢给我一记白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帮你有什么用?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心从来都不靠帮。”
“你还是不是我的阿兄?这般冷血!”我讨厌阿兄同我说话含枪带棒的,还软硬不吃,气死个人。
“你阿兄冷血,你知道的又不是一天两天。”
“我死也要做他的皇后。”我不管不顾,说了大逆不道的话。
“你就这么喜欢他?”
面对如此突然的问题,我明显晃了一下神,“喜欢。”
阿兄被我气着了,长袖一甩,扔下我愤然离去。
阿兄为了让我死了对太子的那条心,不顾我的反对,为我举办了比武招亲大会。
我面无表情坐在主席,看着阿兄打倒了一个又一个前来比武的人
。
那些人有的是平民百姓,有的是达官贵族的子孙,无一不是站着上台,躺着下去的。
我的阿兄从没遇见过能与之匹敌的对手,我的阿兄天下无敌战无不胜。
台下人头涌动,却死寂一片,再无人敢冒着生命的危险上台比试。
眼见着比武招亲就要无果收场。
“敏敏。”阿兄一身玄色长袍,负手立去台上。
他眼中肃杀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对我道,“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为了娶你皆敢冒死上前一试,而你为之赴汤蹈火的人,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样的男人不值得。”
“阿兄,我相信阿正哥哥。”我目光无比坚定,像演的一样。
阿兄继续苦口婆心劝我,“那样的人理性至极,善于权衡利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跟了他,会难过的。”
“我不怕。”
“可他并不喜欢你,你还不明白?”
我想说,那又有什么关系。
话还没出口,却被打断。
“林修兄,如此过早的评价一个人,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闻言,所有人都朝身后望去,见了一身黄袍的阿正,个个诚惶诚恐,匍匐在地,高声呼喊,“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没想到阿正会来,他明确的说过他讨厌我,一辈子也不会娶我做她的女人。
可他还是来了。
“敏敏妹妹,我会娶你做我的太子妃。”
说这句话时阿正挑衅的看向我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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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阿正虽然也会武功,但不敌阿兄。
可我没想到,太子居然武功了得,比我阿兄还厉害,我阿兄竟败给了阿正。
阿兄全身是伤,脸颊青紫,向来严谨的衣着和发型也凌乱了。
他颓丧跪地,背影沧桑,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如今气焰全消,孤苦零丁的跪在地上,像个没有子女收养的小老头。
我心疼,鼻头一酸,提起裙摆冲上去轻轻抱住他。“阿兄。”
不要难过。
他在我怀中抬起头,悲悸神伤,“我果然还是留你不住。”
阿兄当真被我伤了心,他发狠道,“你走吧,就当我从来没有你这个妹妹,你也没有我这个兄长,今日你我兄妹情断。”
“......阿兄。”
我紧紧抓住阿兄的衣襟,却不得不放开。
原谅我。
阿正将我与阿兄分开,他隔在我与阿兄之间,形成了人形屏障,使我再不能看清阿兄的神情。
“起吧,我的太子妃。”阿正向我伸出手。
他居高临下俯视我,我跪在地上抬头仰望他。
我看到阿正的眼里真挚得不真实的情感。
见我没有动作,他俯下身,温厚的手掌离我更近。
他用只有我能听到声音对我说,“你在我身上种下的痛,我会一点一点的还给你。”
太子背着人显露出来的神情很害怕。
但我早已立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决心。
我直白的看向阿正,丝毫不掩饰眼里的贪婪。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待我回神,手已覆上他的掌心。
成婚那日,阿正让我独守空房。
成婚至今,三年有余,他从未碰过我。
因不得太子宠爱,我成为太子妃的婚后日子并不好过。
老皇帝去世,阿正登基后便开始打压我阿爹,将我阿兄派去边界镇守边关,本该成为皇后的我也只是得了个妃位。
春日的阳光正好,我闲来无事,去御花园中赏花。
有一朵牡丹开得极为艳丽,我便在它面前驻足,停留观赏了许久。
染了美甲的纤细手指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动作狠厉地将花折去。
我拧眉抬眼去看,是高调跋扈的淑妃。
淑妃是阿正下江南时从沪城带回来的百姓女子,和阿正的白月光明月有七分相像。
因这七分相像,淑妃很受阿正宠爱。仗着皇帝的宠爱,淑妃本性暴露越发跋扈刁蛮,后宫中的女人她谁也不放在眼里。
这人有点疯,我还是避让避让些吧。
心里想着这些,本能迫使我向阿正的宠妃谗言献媚。“娇花配美人,妹妹比这花还要好看。”
淑妃自然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且我能感受到她对我充斥着莫名的恨意。
我想问她为何会如此,不想被她打断。
淑妃将花拿在鼻间嗅了嗅,厌恶地扔到地上,“姐姐气色不错,看来,是还没收到消息呢。”
“什么消息?”我有些迷惘,心中隐隐不安。
淑妃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前宰相大人在回乡的途中遇到劫匪,不幸身亡的消息呀。”
前宰相大人?劫匪?不幸身亡?
我踉跄后退几步。
我爹他……死了?
2.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噩耗如同晴天霹雳,我脑袋晕晕的,忽然脚下一轻,我整个人晕倒过去。
得知我爹故去的消息,我心情郁闷,足不出户,在寝宫里浑浑噩噩的睡了不知有多久。
很多时候我是神智不清的,在梦里我好像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眼眸犹如瀚海一般,深邃而广大。是阿正的眼睛。
看到这双眼睛我忍不住委屈的哭了。
我亦是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愧疚和心疼,还有悔痛的眼泪。
我以为阿正来看我了,梦醒问了伺候我的宫女,我才知道阿正根本没来看我。
我苦笑。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后日是阿正的生辰,他准备在宫中大摆宴席,他明令所有嫔妃盛装打扮,不得缺席。
我本还想在宫中多躺一段时日的,他命令一下,只好起床梳妆打扮。
以前我很喜欢热闹,嫁人后我就不喜欢热闹了。宴会开始,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默默饮酒吃菜,等待枯燥的宴会结束。
席间,我听闻那日与我发生口舌的淑妃被疯了的侍卫乱刀砍死,听说还被拔了舌。
皇上为此痛心疾首,将侍卫处以宫刑后五马分尸拿去喂了狗。
我昏睡的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的宠妃无故而亡阿正一定很伤心吧。
我下意识去看高台上的帝王,怎知阿正也在看我。
两人的视线穿过喧嚣的人群,众目睽睽下相遇。
我呼吸短促,忽然一怔。
短暂的对视后,阿正淡漠的移开眼睛,和大臣们谈话。
我一时不解阿正复杂的眼神,心想这家伙看到自己又开始心里厌恶了?
她最近也没惹他啊。
宴会气氛和乐融融,觥筹交错间剑光一闪,忽然有无数刺客冲入殿中。
刺客们个个身手了得,无数人在他们手中丧命。
一把染血的利剑穿过人群,正要向阿正刺去。
“阿正!”
我大呼一声,朝阿正扑去,然后听见了刀剑插入血肉的噗呲声,感觉到噬骨的痛意,我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醒来,对上的是阿正愤恨的眼睛。
我刚苏醒,后背疼得受不了。阿正不关心我,上来便是劈头盖脸的骂。
“你不会把人推开吗?非要拿自己的身体去挡刀。”
“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委屈撇嘴。
“蠢。”阿正白了我一眼。
“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讨厌你了吗?”
“因为我蠢,正好你有厌蠢症。”我自我认知正确。
“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阿正被我逗笑了,不知是气的,还是想要嘲笑我。
阿正说我笨,我很不开心,“阿正。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以前说我性格直率可爱,说你和我在一起会觉得很轻松,你很喜欢和我在一起。现在,你嫌弃我蠢了。”
“和我便牙尖嘴利,上个月受淑妃欺负了怎么不敢还嘴?”
我心里惊讶,阿正竟然知道我和淑妃的事。当时御花园里明明只有淑妃和我,阿正是怎么知道的。
我想开口问个清楚,阿正接下来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正是因为你蠢,所以人人都想欺负你。”
虽然不是很明显,我还是捕捉到了阿正嘲讽里那浅浅的几分心疼。
我高兴坏了,忍不住撒娇示弱,拉起阿正的手覆上我细腻的脸庞。
我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直到他能看清我眼中满满都是他的模样。“那你好好保护我呀,你是皇帝,你为我撑腰的话,不会有人敢惹我的。”
阿正板着脸将他的手从我脸上抽离,“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这种事,下次不许再做了。”
“不。”我摇摇头,“你受伤了我会心疼。”
回复我的,是阿正质疑的语气。“你真的有这么喜欢我吗?”
我笑了笑,“当然。”
我的眼神真挚热烈,充满浓浓情意。
“阿正哥哥,上天入地,再也没有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了。”
以前,以前......我阿兄不似如今这般讨厌阿正,阿正也不似如今这般恨我恨得我咬牙切齿。
那时候我阿兄亲切的唤他阿正,而我也亲切的唤他阿正哥哥。
我小时候调皮,三天两头上房揭瓦。
阿正第一次来我家时,我爬在屋檐边沿畏手畏脚
爹爹握着鸡毛掸子边挽长袖,恼羞成怒威胁我,“你最好别下来,我抓到你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我顽皮也胆小,经我爹爹这般恐吓,我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挂在屋檐边瑟瑟发抖。
爹爹人在下头,视线受限,看不到我的害怕。
他飞身一跃,石瓦轻响,拿着鸡毛掸子怒气冲冲向我走来。
我以为爹爹当真要废我双腿,心里害怕,身体往后缩,摇摇欲坠。
在我掉下去的千钧一发之际,眼中掠过一抹黛蓝,然后便是如画般好看的眉眼。
温和俊秀的少年眸中倒映着我惊吓过后呆愣愣的影子。
他微微一笑,缓缓道,“林修的妹妹。”
笑如春日温和的暖阳,声音如山涧清爽的清风。
我瞧这少年瞧得出神,心中感叹,这人真温柔啊,比我阿兄温柔多了,若日后能嫁得这样的如意郎君,我一定是京城里最幸福的女子。
“敏敏,过来。”
是阿兄。
听到清冷的声音,我浑身一怔,胆怯的抖了抖。
比起爹爹,我更怕我阿兄。
我阿兄可要比爹爹严肃多了,在爹爹面前我还敢上房揭瓦,在我阿兄面前,我只能做个乖巧听话的小女孩。
“过来!”阿兄严词厉色了几分,我怕他,本能的朝他走去。
“阿兄,我错了,你打吧。”我摊开粉粉嫩嫩一掐就能出水的掌心,向阿兄认错。
强烈的求生欲告诉我,主动认错,定能让阿兄对我心软几分。
“不要命了?”
阿兄打了一下我的掌心,不是很疼。不过为了让他对我下手更轻些,我硬是让自己挤出几滴泪了,“我知道错了。”
“这么不怕死?”
阿兄又打了一下,力道比原先更轻。
“我错了,阿兄。”我继续哭诉。
“去抄写《长恨歌》十遍,抄好之前不许用膳。”阿兄终于网开一面。
阿兄每次罚我抄写《长恨歌》,不是因为它的词句多优美动人,也不是因为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多感人肺腑。
仅仅是因为它长,能让被罚抄的人更能感受被罚的痛苦。
直到夜半我也没能将它抄完,手被毛笔磨起了泡,刚写好的毛笔字,也被眼泪寖糊了一大片。
“哭什么?”阿兄推开房门走到案旁,纤长的手指抽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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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我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拿在手中慢慢端详。
阿兄好看的眉毛拧在一处,估计是我写的字难堪得辣眼睛。
眼见着他又要对我说教,我用起了苦肉计。
“阿兄,肚子饿。我紧抿的嘴角下撇,留着泪诉苦。
“我叫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东坡肉,抄好了就能吃。”
“阿兄,我手疼。”我委屈巴巴,眼泪一颗一颗你往下掉。
“......”
我可怜兮兮的抬起长了水泡的小手给他看,“你看,肿了。”
“唉。”阿兄无奈妥协找来膏药为我涂抹。
阿兄难得温柔,一边涂抹着膏药,一边为我的伤处轻轻吹气。
“去用晚膳罢。”涂好药膏,他用手帕擦手,“以后不可再爬屋檐了,我和阿爹精力有限,不能时时刻刻都能出现护你。”
“要惜命,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
“嗯。”
我年幼时不喜读书写字,四书五经什么的全靠我阿兄逼我去学,毛笔字也是他逼我写的。
我有时被我阿兄逼得紧了,便会一个人偷偷逃出家去,去街头买糖葫芦看杂耍。
我刚到街头便看到聚宝楼和满香楼聚满了和我一样看热闹的人。
我凭借矮小的身高优势蹿到前头,正看到师傅在表演“上刀山下火海”,顾名思义,老师傅着脚一步步踩过烧得通红的木炭,然后攀爬用长刀做得楼梯,一个来回方可结束。
表演结束,为了展示师傅的真材实料,师傅拿了根甘蔗往刀片上一碰,瞬间断成两节。
我看得瞠目结舌,这也太神奇了,师傅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师傅注意到我,特意向我展示了他的足底,我抬眼一看,师傅的脚底居然结了那么厚的一层老茧,怪不得能上刀山下火海。
那师傅嘿嘿一笑道,“小姑娘,我厉害吧。这层老茧,没个十几二十年,还真磨不出来哩。”
我打心底佩服,由衷赞叹,“厉害,厉害。”
我正拍手叫好,猝然看到人群对面一身玄衣散发着戾气的阿兄。
我出于本能缩了缩小小的身体,怯怯看他。
阿兄,你怎么能找到这来?还这般快?
我想问不敢问。
阿兄对我勾了勾手指头,我便向小狗一样走过去对着主人点后哈腰。
原来阿正哥哥也在,看到一抹黛绿,我找到避风港,躲到阿正哥哥身后。
我扯着阿正哥哥的衣角,“阿正哥哥,你要救我。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阿正哥哥听了一笑,将我护在身后,“难得出来一趟,高兴些。你看敏敏这么听话的一小姑娘,随便说说就好。”
我表示赞同点点头。
阿兄瞪了我一眼,刀削斧凿般的脸更显狰狞。
我怕阿兄回去罚我抄写《长恨歌》,只得昧着意愿,百般讨好。
“阿兄,糖葫芦真好吃,给你。”
“阿兄,你看那把佩剑做得好精致,我买来送给你好不好?”
“阿兄,这些线的颜色好好看,我买回去给你做荷包?”
“阿兄,你吃不吃烧鹅?”
“阿兄......”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能避免挑灯夜战,熬夜苦抄《长恨歌》的结局。
我阿兄真是铁石心肠、冷漠无情,如此不怜爱他可爱善良冰清玉洁的妹妹,他定会遭五雷轰顶不得善终。
3. 做京城最幸福的女子
立春后的第二天,阿正哥哥成了太子。
又没几天阿正哥哥拜我爹爹为老师,爹爹忙完政务便在家中给阿兄和阿正哥哥讲学。
这些事本来和我没什么关系的,爹爹看我整天无所事事,也将我拉过去一起和阿兄他们两个学习。
爹爹讲的《中庸》、《资治通鉴》可要比以前所学的那些书难多了。
我想着我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只打算随便听听得过且过就算了,可我阿兄偏要让我和他学得一样好。
他问我的问题一旦我答不上来,免不了被他一顿呵斥。
哎,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和阿兄一起听爹爹讲学。
读书虽困难了些,还好有阿正哥哥在。
我每次被阿兄训斥,他总会在旁边护着我,责怪我阿兄对我太严厉了。
我不懂的地方,阿正哥哥也会耐心的一一解释。
我很笨,总是一根筋。阿正哥哥为了让我能懂得书本里的知识,免不了比手画脚,丑态频出,失了太子该有的皇家风范。
阿兄对此鄙夷不已,“她要能开窍,母猪都能上树。阿正不必管她,免得你被她感染,变得和她一样笨。”
他让阿正哥哥不要管我,不然变得和我一样笨。
我阿兄如此看不起我?我气急,“我再不堪,也是和你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如此说我,是在侮辱故去的阿娘么?”
我读书不厉害,吵架倒是伶牙利嘴得很。
阿兄愣了愣,怒道,“我说你笨和阿娘有什么关系?”
“就是有关系。”我愤然,脸涨得通红。
“不可理喻。”阿兄同我一样涨红了脸。
我决定不要再理他了,就算他求我,我也不会看他一眼。
才立下态度坚决的旗帜,晚上便被疯狂打脸。
阿兄最会惹我生气,也最会哄我高兴。
我爱美,一直都想要一件广袖流仙裙。爹爹忙,没顾得上帮我买。
我才把房门死死关上,阿兄便提着广袖流仙裙来了。
哎。比起好看的广袖流仙裙,尊严算什么东西。
我溜须拍马,换上最灿烂的笑容给阿兄开门,声音嗲嗲道,“阿兄。”
阿兄将裙子放于我手中,我将裙子比在自己身前,赶紧换上走到我阿兄面前,笑盈盈问他,“阿兄,好看吗?”
我看到阿兄眼中闪过别样的神采,他手指窜在一起,看起来有点紧张。
“阿兄?”
我小心翼翼,试探着唤他。莫不是我穿这广袖流仙裙太难看了?
难看到阿兄忍不住想揍我。
“还行吧。”
冷不丁的,阿兄漫不经心,突然来了这么句。
奇怪。我心中充满问号。阿兄看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十四岁那年,波斯国进贡了一条红宝石项链,价值连城。
进宫参加宴会,我得已在皇宫娘娘的脖颈上能一睹红宝石艳丽的光泽。
我这么美,应当也有这么好看的一条项链。
于是在回家的马车上我对阿兄一阵卖萌拍马屁。
阿兄不耐烦,“说吧,有什么要阿兄为你做的。”
我嘿嘿一笑,对阿兄抛媚眼。“阿兄,再过一年我就要及笈了。”
“所以呢?”
“阿兄你觉得我配不配有一条艳丽夺目的红宝石项链作为我的及笄礼物呢?”
阿兄白了我一眼,不说话。
“阿兄,你觉得我配不配拥有呢?京城第一美人配不配拥有一条红宝石项链?”
“我不配吗?”
阿兄依然不理我。
“阿兄......”我扯着他的袖子,糯糯轻唤他。
阿兄直接无视我。
我一直心心念念的红宝石项链直到阿兄出征也没有音讯,我以为愿望泡汤了。
没想到一年后,我生辰的那天,阿兄凯旋,一身玄冰铠甲带来了世界上最艳丽夺目独一无二的红宝石项链。
阿兄亲自为我戴上了我一直心心念念的红宝石项链。
长年手握兵器,他的手变得粗糙,干硬的老茧磨得我娇气的皮肤微微的氧。
一年的光阴,我长高了不少,眼睛已经能够到阿兄的下巴。
我抬头打量阿兄饱经风霜的脸,思念如涨潮般汹涌。
一时没忍住,我眼眶红红,看着阿兄流起泪来。
阿兄擦去我眼角的泪,对我说,“价值连城的珠宝送我心上的掌珠。”
阿兄这话是在告诉我,我在他心中是无价的。
我感叹,阿兄多出去打打仗还是挺好的。
阿兄打仗回来后,居然变得这么温柔。
阿正哥哥有了喜欢的女孩。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阿正哥哥的心上人叫明月,我第一次见着她,便被她白净好看的脸颊吸引住,移不开眼。
真是一个人如其名的女子,和阿正哥哥一样温柔,宛如天上明月,洁净清冷的光能照亮黑夜。
阿正哥哥有了明月哥哥后便开始冷落我和阿兄了,以前三天两头我们就能见着他,自从他有了明月姐姐后,我要两三个月才能见他一次。
为此我有些惆怅,大骂阿正是个见异思迁的人。
阿兄说,聚散离别,终有时候。
他让我想开些。
我撑着下巴不理会他,继续惆怅。
想到明月姐姐那张好看的面孔,我不由得感叹。
“明月姐姐真好看。”
阿兄却不觉得,他拧着眉,“你不觉得明月和你长得很像吗?”
我摇摇头,并不觉得。
隔日太子和烟花女子相好的消息传入宫中,皇后和皇帝大发雷霆。
没多久皇后传我入宫,我入宫时迷路,不小心撞见阿正和他的部下在假山后谈话......
回来后我便和阿兄嚷嚷着我要嫁给阿正做他的太子妃。
阿兄又要去打仗了。
“阿兄这一去,多久回来呢?”我舍不得阿兄,紧紧抱住他不愿松手。
阿兄轻拍我的头,安慰道,“我会尽快回来,不让你等太久。”
阿兄去打仗的前夜和爹爹在书房里谈话,我想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却被赶了出来。
为了防止我偷听,爹爹和阿兄还派了管家在书房外驻守,不得我靠近半步。
偷听不成,我悻悻回了自己的闺房。
我早早睡下,不料哥哥会来找我。
他一身铠甲,手握佩剑,轻敲我的房门。
我睡得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的去给阿兄开门。
见到他,我惊愣,“今晚就要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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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兄点头。
“我知道你喜欢阿正,一心想要嫁给他。”阿兄继续道,“但,为兄并不同意。”
“日后我会为你觅一如意郎君,爱你宠你,将你捧在手心,让你成为京城最幸福的女子。”
“阿兄!”我有些恼,阿兄就如此不相信我的眼光?
阿兄掐我的脸,让我因为疼痛再没法与他生气,“做京城最幸福的女子,不一定要嫁给阿正......”
“别的男子,也是可以的。”
“阿兄有合适的人选?”我问。
这一年阿兄的身形猛长了许多,我站在他面前,只够得到他的肩头。
我视线落在他的胸前,看到阿兄的胸口起伏得厉害。
阿兄他是在紧张吗?
我半信不疑抬起头去打量他,恰巧阿兄正低着头看我,四目相对。
阿兄错开视线,声音低沉道,“日后你就知道了。”
“嗯。”阿兄点头。
“我知道你喜欢阿正,一心想要嫁给他。”阿兄继续道,“但,为兄并不同意。”
“日后我会为你觅一如意郎君,爱你宠你,将你捧在手心,让你成为京城最幸福的女子。”
“阿兄!”我有些恼,阿兄就如此不相信我的眼光?
阿兄掐我的脸,让我因为疼痛再没法与他生气,“做京城最幸福的女子,不一定要嫁给阿正......”
“别的男子,也是可以的。”
“阿兄有合适的人选?”我问。
这一年阿兄的身形猛长了许多,我站在他面前,只够得到他的肩头。
我视线落在他的胸前,看到阿兄的胸口起伏得厉害。
阿兄他是在紧张吗?
我半信不疑抬起头去打量他,恰巧阿兄正低着头看我,四目相对。
阿兄错开视线,声音低沉道,“日后你就知道了。”
阿兄说要为我找一个如意郎君,直到我成了皇上的女人他都没能让我瞧上一瞧。
我在宫中的生活百无聊赖。
阿爹意外离世的消息使我一蹶不振好。
我的贴身宫女阿畔见我郁郁寡欢,想尽办法逗我开心。
不知道她从哪里给我弄来了我最爱吃的糖葫芦,糖葫芦红彤彤的面上郭满金色的糖衣,酸甜可口。
“没想到在宫里也能吃到糖葫芦。”我咀嚼一颗,吞咽进肚里,心情瞬时好转大半。
“娘娘喜欢吃就好。”
我不经意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葫芦的?”
我没记错的话阿畔入宫的时候我还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呢。
“我喜欢吃糖葫芦,想着娘娘也会喜欢,所以让小顺子买糖葫芦的时候,也让他帮您买了一份。”
原来如此。
我不得不感叹阿畔的玲珑心思,对她的喜爱和信任更多几分。
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我哀叹一声,糖葫芦我向来喜欢,只是从来都不容易吃到
在宫外时我阿兄怕我牙疼不让我多吃,长大了嫁进宫中就更加吃不到了。
脑中忽然浮现阿兄时而严肃,时而温柔的脸。
我抬眼眺望远处家的方向,太阳刺目使人睁不开眼,我目光微阖,视线变得模糊。
阿兄。
近来可好?在做什么?
阿兄,敏敏想你了。
4. 白月光入宫
明月姐姐的相公死了,听闻是应酬时饮酒太多猝死的。
这样一来明月便是飞出鸟笼重获新生的鸟儿,可以另寻新的主人了。
后宫闲得没事做的女人又开始拿我鸠占鹊巢的事嚼舌根,我重申过无数次,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不屑去做,可惜没有人相信。
人人都认为我就是为了获得皇帝宠爱不择手段的舔狗。
这些人不仅扭曲我的为人,还拿我当个笑话。
看啊,处心积虑的做了太子妃,进了皇宫还不只是个妃。
不得皇帝宠爱的女人便是如此廉价。
对于流言蜚语,起初我很在意,时间久了便麻木了。
“娘娘,宁妃邀请您去她的寝宫围炉喝茶呢。”阿畔提醒我。
我随意打扮一番,去赴宁妃的约。
宁妃见到我,笑得十分客气,“宸妃妹妹来啦。”
我点点头,便看到她身旁那抹素色的身影。
看到明月,我站在阳光底下怔了怔。
宁妃热情拉着我到亭中坐好,让一身宫女装扮的明月为我们沏茶。
随着我不断看向明月的目光,宁妃道,“我出宫时偶遇这个叫明月的娘子,见她冰雪聪明,便将她带进宫中,做了我的贴身丫鬟。”
“明月。”宁妃唤了一旁的明月。
沏茶的明月毕恭毕敬行礼。
宁妃抬起沏好的茶浅抿一口,“我听闻,你嫁人前有一个很不错的相好,怎么最后没嫁给他。”
我算是明白了,宁妃近日是有意拿明月羞辱我呢。
明月姐姐一个县令夫人,生活过得再难也没有必要到入宫做宫女吧。此次入宫,应是冲着阿正来的。
曾今婚姻不能自己做主的太子,现在成了一言九鼎的皇帝。
她想做皇帝的女人,只不过是皇帝点点头的事。
宁妃应是想拉拢明月,以此巩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
我一言不发,默默看着宁妃在我面前演戏。
明月小声回答,“他的父母不同意,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宁妃斜眼瞥我,眼眸中带着挑衅,“我听闻他的未婚妻为了阻挠你们在一起,还到他的父母面前闹了一次。”
我可没闹。
“如今你算是恢复了自由身,若没有父母阻隔,他一定会不顾一切找到你。”
“本宫很好奇你们的故事,可能与我说说?”
我不傻,怎么能乖乖坐着让宁妃羞辱我。
我装作听不懂她们说的话,不在意的笑着道,“宁妃,我有些中暑,先回宫了,你们慢慢聊。”
没等宁妃同意我便让阿畔搀扶着我走了。
让你说不着我,气死你。
我有些不明白阿正后宫的女人,我明明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为何人人都与我过不去?
到了无人处,阿畔小声的对我说。
“娘娘,你不觉得明月娘子很像你吗?不仅明月,还有以前老找您茬的淑妃也很像您。”
以前阿兄也说我和明月长得像。
“哪里像了?为何我觉得一点也不像。”
饿哦觉得我们一点也不像。
阿畔谨慎说,“外貌不怎么像,就是有时候的神韵很像您。”
阿畔鼓着眼睛,似想起以前的事,“以前我还将淑芬误认成了您,被她斥责了一顿。”
阿畔说的这些,我没有在意。说说就过了。
回到寝宫,我特意打扮了一番。着装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单薄。
“娘娘,寒冬腊月的你这是要干嘛?”阿畔不解。
我笑着说,“争宠。去皇上的面前吹耳旁风。”
明月进了宫,阿正见了他必定会纳她为妃。
她可是阿正的白月光,搞不好她的位分会比所有女人都高。
我和明月之间有误会在,搞不好明月会对我怀恨在心。
若到时她和宁妃一起在阿正面前挑拨离间,她本就不好过的日子会越发艰难。
我得防患于未然,先去阿正面前卖惨讨好一波。
我花了点银子打通了安公公,在阿正必经的路上跳了一支惊鸿舞。
当晚我一身正红,红色的步摇戴在头上琳琅满目,我的胭脂是红色的,舞鞋也是红色的,我全身上下全是红色。
阿畔被我的美貌惊艳,呆呆看我,“娘娘你好美。我从未见过比你还好看的女子。”
“如果我是皇上,你只要站在那,我就会深深喜欢上你。”
好看就行。我得意笑笑。
当天夜里下起了漫天的雪,我在雪夜里跳舞,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到我的眉梢,亲吻我的眼角。
我一袭红衣,像极了落入凡间的仙子。
我跳得入迷,不觉间,皇帝早已定在积雪的树下看我。
即使是厌恶我的阿正,也很难不为我今晚美丽的模样入迷。
夜里雪下得好大,冷死我了,我穿得这么单薄,跳舞的动作都僵了。
我瞧着差不多了,提起红色的裙摆,小巧依人跑到皇上面前勾引他。
我眼神妩媚妖娆,比狐狸的眼睛还勾人。
“宸妃能不用这么寒渗的眼神看朕吗?朕怕夜间难眠。”阿正嫌弃道。
什么?我不敢相信,皇上居然说我妩媚妖娆的眼神寒渗,他什么眼神?
阿正当面泼我一盆冷水不够,接着打击道,“后宫的女人这么无趣的么,只有跳舞这么一个取悦朕的手段。”
我生气得不想说话。
这天真是冷啊。
阿正面无表情看着我,不说话。
我没了之前的傲气,瘪嘴道,“我以为我这身打扮很好看,我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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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的舞姿倾国倾城,我以为皇上一定会被我迷得神魂颠倒,我以为......是我自信过了头。”
“原来我这么没有魅力。”
我自我认知良好,继续抱怨道,“这天可冷,下雪了。我就只着了这么单薄的舞衣。”
“别人跳的时候不下雪,偏偏我跳的时候下。
“我太倒霉了。”
阿正继续看我,我的那些碎碎念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
“为何要这么做。”他问我。
毕竟我从来都是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性子。
“自然是为了争宠。”我直白回答他。
“你也会争宠?”阿正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当然。”
“为何这么突然?”
我说,“我害怕。”
我冻得鼻子通红,晶莹的泪花在我眼中打转。
我可怜兮兮,冻僵的小手去拽他的袖子,“因为我害怕。”
“明月姐姐的丈夫死了。宁妃将她接到宫中,近日特意将明月带到我面前用以前的事羞辱我。”
听到明月的消息,阿正平稳的情绪有了波动。
我继续卖惨,“如果您有将明月纳入后宫的想法,我双手支持赞同。但求皇上不要因为以前的事为难我。”
不知我那句话冒犯了阿正,他不悦拧眉,死死地盯着我。
我心头发悚,可怜巴巴的看他,“我不得您宠爱,后宫的女人,人人都想上来踩我一脚。”
“如果您也这样的话.......我在后宫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我曾今也是爹爹和阿兄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呢。自从嫁给了他,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呀。
她好歹为他挡过刀。看在她是他救命恩人的分上,他不能再为了以前的事为难我了。
“我对天发誓,当初真不是我向太后娘娘告的密。”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很包容的,我可以接受我做大,她做小。我没有必要为了赶走她,去和太后娘娘告秘。”
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阿正却问了我一句,“于敏妹妹,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被他说得一愣。
然后诚心诚意的双手捧起他的一只手。
冰凉的掌心裹住他的五指。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的真心,皇上难道还不明白?”
“我当然喜欢你。”
“阿正哥哥,我喜欢你。”
“上天入地,没有比于敏更喜欢阿正的人了。”
阿正自然相信了我的话,让身边的公公送我回寝宫,自己则去了宁妃的寝宫。
我冻得浑身不舒服,回去的路上还在想,明月姐姐入了宫,他定是要瞧上一瞧的。
为了以后能在宫中过得更好,还是多避着她一些的好。
5. 皇上变得真奇怪
隔日我才睡醒,阿畔便一脸激动的和我陈述昨晚发生的大事。
“娘娘,昨晚皇上去宁妃的寝宫了。”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知道。”我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
阿正昨日派人将我送回来,紧接着就去了宁妃的寝宫。
自己年少时爱而不得的白月光死了丈夫进了宫,阿正定然要去看看的。
阿盼明明比我大上很多岁,却是一脸的纯真无害。性子比我这个不着边的人还要幼稚几分。
她眨巴着一双眼睛,笑着道,“皇上昨晚去了宁妃寝宫,痛斥宁妃怎可让臣妻入宫为奴,这是在折辱臣子,有伤世俗。”
这些事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并不觉得奇怪。
阿正心头的白月光,怎么能在宫中为奴,做一个任人使唤欺辱的小宫女。
“皇上定然不会让明月娘子做一个小小的宫女。”
我面色无波,一脸的平静,甚至是心不在焉得有些冷漠。
阿盼才不管我乐不乐意听这些,嘴里滔滔不停。
“不不不,娘娘,你猜错了。皇上生完气后,便让宫内的太监将明月娘子送出了宫。皇上去宁妃的寝宫,似乎不是为了将明月娘子纳入后宫。”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异常震惊,“皇上没纳明月入宫?”
阿畔点点头,“听说皇上只是和明月娘子简单说了几句,便赏她豪宅一座,黄金千两,紧接着便派人送她出宫了。”
我看着头顶纯白如雪的帐顶怔怔出神,阿正为何会这么做?难道阿正有初次情结?
白月光明月姐姐嫁了人,他便心生嫌弃?
呵。
男人。
即使是痴情的阿正,也不过如此。
我心中对阿正的鄙夷不断,笑自己高估了他对明月的深情。
阿畔却在一旁打断了我的思绪。
阿畔激动得双手抚上我细白如藕的手臂,“娘娘!您昨晚的美人计有用!”
我不觉得是美人计起到了作用,如若昨晩的美人计成功,阿正看我的眼神不会那般清明。
究竟是什么令阿正对明月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思忖之际,阿正来看我了。与他一起的,还有余太医。
阿正掸落黑色裘衣上的雪花,自然的递给阿畔,让她拿到龙门架上挂好。
“见你昨日冻得厉害,今日带了余太医来为你瞧瞧。”
我有些不自在的躲了躲,“我身子不打紧的,昨夜虽然冻,回来睡一觉便全身舒畅了。”
成亲三年,阿正来我宫中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我显得有些局促。
说实话,自打成亲后,我便不习惯与他相处。
“让你看你便看。”阿正一把抓住我瘦弱的肩膀,将我按到案几边坐着无法动弹。“坐好,让余太医给你瞧瞧。”
我乖乖听话,伸出手腕。
余太医医术高明,片刻的时间,便得出结论。
“娘娘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我瞧娘娘面色憔悴,眼眶发黑,似乎受心事困扰而夜不能寐。”
“娘娘是否有失眠的症状?”余太医问我。
我点点头。
阿正难得对我流露出几分关心。
“看起来精神恹恹的?还在为你阿爹的事伤心。”
我依然点点头。
我阿爹走后,阿正似乎变了个人。
他对我的态度不似以前刚成亲的时候,变得好像会关心我了。
是觉得我在宫中无依无靠,良心发现,开始可怜我了?
这样的怜悯之心,我并不需要。
“你阿兄受了重伤从边疆回来疗养,要不要出宫去看看他。”
许久未听到阿兄的消息,我那颗死气沉沉的心在听到他的消息时随之一跳。
我的眼睛渐渐有了光,然后我便激动得笑了。
想到阿兄身受重伤,我脸上的笑容转化成担忧。
我多想飞奔出去看看我的阿兄。
可我当初不惜与阿兄决裂也要嫁给阿正,阿兄早对我这个吃里扒外的妹妹心灰意冷了。
他一定不愿看到我。
我犹犹豫豫,想点头应下,却害怕阿兄不愿见我。
“他早就不认我这个妹妹了,我去见他,只会惹他心烦。”
阿正见我这般扭捏,拍着我的肩膀安慰。
“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他或许早就不生气了。”
话说至此,我看到阿正温柔的眼眸骤然一冷。
“就算他心中对你还有怨……”
阿正忽然搂住我,一手禁锢着我的腰,一手擒住我的下巴。
因为这突然的动作,我与阿正之间的画风瞬间突变。
见此情形,余太医和阿畔赶忙撇开视线,默默退了出去。
我反应迟钝,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说话的样子似乎是在与我调笑。
“你是皇帝的女人,他一个臣子还敢对你不敬?”
察觉到皇帝似乎有意讨好我,我没有为此感到高兴,我扭着身子从他怀中退了出去。
他说的话,我不喜欢听,听在我耳朵里,我心里不痛快。
阿正和我阿兄以前是多么要好的朋友,如今阿正却这般厌恶他。
被皇帝厌恶且手握重权的将军,向来活不长久。
意识到阿正对阿兄的杀意,我浑身冰冷,忍不住想要发抖。
我躲避的动作落到阿正的眼里,被他理解成了不愿与他亲热的排斥。
阿正微恼,一把将我拉近,有力的手臂再次扣住我的腰。
“你躲什么?”他的脸近乎贴着我。
“我没躲。”
我被他突然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下意识撒谎自己并没有躲。
我纯情不懂男女之事的模样似乎取悦到了阿正。
他难得在我面前发出如此心满意足的笑。
随着一声温润的笑声结束,阿正拉着我往身后的紫檀木椅上栽到。
受他牵引,我顺势坐到他的双腿上。
阿正笑着牵起我的手腕,自然的搭在他的肩膀上,“没躲的话,那你靠近点呀,敏敏。”
我脑袋突然就懵了,大脑一片空白,鼓着一双单纯无辜的眼眸迷茫看他。
阿正笑得不怀好意,往下按了按我的腰?
什么意思?
我眼中蒙上一层白雾,站在其间,根本不能视物。
“还不懂吗?敏敏。”阿正笑着问我。
我到底应该懂什么?
忽然我被什么东西膈到了。我扭动身子,想从阿正身上下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别动。”阿正脸色潮红,低沉的声音似在央求。
我一头雾水,脑袋快要炸了。
阿正为何是这么一副鬼迷日眼的表情?
还没待我将问题想得清楚,阿正便拉我的手去解他的腰带,我白皙如玉的手指缠上充满龙涎香的腰带,莹白的肌肤泛着朦胧的粉红。
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阿正按我腰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难以置信的,我抬眼想去看阿正的神情,正好对上一双早已迷乱的眼睛。
不可能!我对自己说。
他厌恶我厌恶得恨不得想要杀了我,他怎么会想要我?
他难道是中邪了?
我浆糊的脑袋瞬间茅塞顿开,眼中闪过智慧的光。
对对对,他一定是中邪了。
这么想着,我抬手在阿正脸上便是响亮的一巴掌。
浑浊的眼睛恢复清明,阿正恼羞成怒的掐我那不堪一握的楚腰。“你这是做甚?”
我的模样在他眼中有些蠢,不顾腰间的疼痛,我抚上他被我打得发红的脸颊。
“皇上,你中邪?这样有没有清醒一点?”我开口担忧的问,表情那叫一个诚挚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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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正久久凝视我,一言不发。
他这副严肃的模样,令我心头紧张,我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到他刚毅的下颌角,“皇上,你没事吧。”
良久,阿正才缓缓开口,“我何时中邪了?”
“就在刚刚。”我一板一眼的回答。
“……”
阿正的脸一下青一下紫的,这是他生闷气的表现。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我明明还在关心他。
也许是与我相处实在煎熬,阿正撕狗屁膏药似的将我从他身上扯下。
觉得不解气,他还骂了我一句,“蠢货。”
斥责的话才说完,阿正便臭着一张脸走了。
“皇上!”见他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门口,我着急挽留。
阿正听到我的叫唤匆忙的背影顿了顿,转而回身看我,先前冷戾的眼眸透着些许期许。
“怎么了?”他问。
“我要回去看我阿兄。”
回家探亲的事,我本来犹豫不决有所顾虑。
见阿正走得这般决绝,我怕以后再没有回家探亲的机会,便急切开口,说出心中所想。
阿正没想到我会说这个,冷冷回了一句。“随你。”便头也不回的负手离开。
扣响于府的大门,来为我开门的是管家。
三年未见,管家苍老了许多。
他见到我,略显浑浊的眼珠渐渐湿润。他沙哑的声音哽咽道,“敏敏小姐,你回来啦。”
我微微颔首,小嘴不禁瘪下去。“是呀,好久不见。”
“你哥哥刚吃了药在房中休眠呢,我这就领你去见他。”
我紧随着管家的步伐,穿过一条条弯曲的小路,内心忐忑。
不知不觉行至阿兄房前,我阻止管家通报的举动,轻推房门,悄悄走了进去。
左胸受了重伤的阿兄躺在床上,上半身不着寸缕。
许是疼得难以忍受,即使沉睡过去阿兄依然拧着一双剑眉,眉心拧成川字。
我蹑声走进,替他捂了捂腰间的被子。
梦中的阿兄被我惊醒,疲倦的睁开眼睛。
沉静得如同黑夜的眼眸,无数温柔的情感在里头交织。
阔别三年,阿兄再见到我不是我想象中的恼羞成怒,而是不可置信般,久久凝看着我。
汹涌的思念皆在我眼中凝结成珠。
我眼里擒泪,朝他温婉一笑,甜甜的唤他。
“……阿兄。”
“是我。”
阿兄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些。
我握着他的手,继续道,“阿兄,我回来看你了。”
我看着他左胸处缠着伤口的布条沾满黑血,心疼的问,“是不是很疼?”
感受到眼前的我是真真实实的近在眼前,阿兄紧绷的面部线条渐渐放松,眸光也变得柔和。
“我以为你不会再想回来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负气道。
我委屈的留着眼泪,着急解释,“怎么会。我天天都想回来。我每天都在想你……阿兄。”
“吃糖葫芦会想到你,中秋团圆佳节会想到你,下雪了会想到你,高兴难过我都会想到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想到你。”
“可我见不到你,你又不愿见我。”
“很多时候,我真想问问你,过得好吗?在做些什么呢?你什么时候才不会生我的气?”
“什么时候我才能见你?”
我越说眼泪直流,到最后话不成句,干脆哽咽起来。
阿兄还是心疼我,将我的头慢慢放在他的胸膛。
像以前我哭他哄我的样子,轻拍我的发髻,温声安慰我,“不哭了,不哭了。”
“我只是,怕你还在生气。”我头埋在他怀中,感受久违的温暖,那颗死气沉沉的心又开始鲜活跳动。
阿兄捂着伤口,胸口中箭的地方疼得要死,还得软下声来哄我,“其实我早就不生气了。”
6. 禁忌暗涌
凛冬里的黑夜格外漫长,远处的天际仿若深渊,黑得看不清一切,直令人心里发悚。
若是在皇宫,我定然会害怕不敢入眠,非要缠着阿畔陪我一同入睡。
此刻的我内心一片宁静,乖巧安静地守在阿兄的榻前,面容祥和。
从前英勇神武的阿兄在我心中的形象十分高大,大抵是受伤的缘故,他现在看起来苍白、孱弱,好像轻轻一碰就能碎掉。
看着他如今的模样,我快要心疼死了。
夜已深,我提出要留下照看他。
阿兄拍了拍我的手,“回去歇息吧,这不合礼数。”
我愤愤道,“这有什么不合礼数的,我们是兄妹!”
阿兄疲倦的眼眸明显怔了怔,而后嘴角噙着一抹苦笑,“你如今……可是娘娘了。”
是娘娘又怎么了?
我不明白阿兄话里的含义,只是不高兴皱眉,说话的语气也冲了几分,“伤得半死不活的,还需顾这些繁文缛节?”
总而言之,我今晚就要留下守着阿兄,谁都撼动不了我的决定。
阿兄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明显是被我的话气着了。
我将他扶起来,替他顺了顺后背,担忧道,“有没有好受些?抱歉啊阿兄,又让你生气了。”
阿兄紧凑在一起的五官慢慢舒缓,煞白的薄唇紧抿着。
忽而,他一脸严肃地盯着我。就像以前,读书写字时,他管教我那般。
积年累月受这张冷脸影响,我也生了几分老油条死皮赖脸的心态。
我作出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眸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天际。
“你看外面的夜这样的黑。”边说着,我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胆怯的小手紧紧抓住阿兄的衣袖。
我声线柔和,撒娇的声音似乎要哭了,“阿畔又不在我的身旁。”
“我夜里一个人,很害怕。”
阿兄了解我,他知道我怕黑,还怕鬼。这般示弱的手段,我之前屡试不爽。
清冷平静的眼眸落向我紧紧抓住他衣袖的手背。
我打量着阿兄的神色,犹豫,纠结,还有几分我此时没有察觉的隐忍。
我只知道我面冷心热的阿兄开始动摇了。
见此情景,我趁热打铁,“阿兄,你知道的,我从小怕鬼。你就让我留下来陪你吧,我们两个人还有个伴。你渴了我可以给你倒杯水,哪里难受了我可以立马知道。我在这里守着你,多方便呀。”
“阿兄,好不好嘛。”我继续对阿兄撒娇。
阿兄有些不耐烦地抽走我手中紧握的衣袖,我手只一空,只听到无奈的叹息。
“罢了。”
阿兄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说话的声音嗡嗡的,“困了就到一旁的贵妃塌上睡,柜子里还有狐裘和多余的棉被。”
阿兄困极了,话才说完,便睡了过去。
半夜里风雪越发肆意。
寒风呜咽,如同女子的哀鸣。
树木枯瘦的枝头又积起皑皑白雪,我察觉到今夜的天气比起昨夜又冷了些。
起床为熟睡中的阿兄掖了掖被角,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我察觉到灼热的视线至上而下的慢慢打量我,最后落在我的脸庞,久久凝视。
我面上故作镇定,整理被子的动作却忽然变得僵硬。
心中慌乱,我不明白,阿兄为何要这般打量我?
我今天说话直来直去,又惹他心中不快了吗?
“敏敏。”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忽然唤我。
明知他没睡,我却故作惊讶。
“阿兄!”我似乎被他突然出声的举动吓到了,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红润的小嘴止不住张了张。
“我以为你睡着了!吓我一跳。”我捂着胸口,有些心虚。
夜的漆黑让诺大的寝室显得空荡荡,什么都看不到的我,只听得到阿兄浅浅的低笑声,“这几年,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
“没想到你嫁人也已经三年了。”
耳旁忽然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然后我听到阿兄说。
“你怎么就嫁人了呢?”
我久久抑制的内心,本就是湖底的暗河,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里汹涌,阿兄一语激起惊涛骇浪。
我稳住凌乱的呼吸,笑道,“我嫁人不早啊。倒是阿兄你,一直没给我娶个嫂嫂呢。”
“姚姐姐多好呀,可惜你有眼无珠,白白浪费这门好亲事。”
阿兄曾有一个未婚妻,相貌品行极佳,与他,是一对世人艳羡的璧人。
这话实打实戳了阿兄痛处,他闭上眼睛,不想再与我多说什么。
“夜深了,快睡吧。”
我自知理亏,灰溜溜回去贵妃塌上躺着。
透过纯白的纱帐,灼热的视线再次凝在我的身上。
我心跳漏了半拍,却紧紧闭着眼睛,佯装熟睡。
大抵是回家的缘故,我很快便忽视那股深沉的视线,睡得酣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的开头是大片大片鲜黄的迎春花,柔美艳丽的花枝高高垂挂在绿荫之中,风一吹,花枝便在空中盈盈乱颤。
树底下,是一身鹅黄的少女。
她身姿纤纤,肤凝玉白,远远的看到她仰望着头顶的迎春花笑意盈盈。
我浑身一震,瞳孔里倒映着随风摇晃的迎春花。后知后觉的,我才想起来,那是我少时模样。
而站在我对面的,是我少时的憧憬,他总是用温柔中带有几分严肃的眼神看我。
他眼眸中的光彩,似那璀璨的星辰,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叫我永远不敢忘记。
我是那般无可救药的深深为他着迷。
迎春花随风飘荡,我小心翼翼的向他的背影靠近。
可我每靠近他一分,他便躲远一分。
我心下着急,不禁加快脚步追赶,脚下踉跄,再抬手,横亘在我面前的是一只布满老茧却骨节分明的手。
他凝眸,眼里夹杂警告之意,教我不敢再靠近。
我心碎成一瓣又一瓣,木楞地看着他流畅的下颌角,薄唇在一张一合。
“于敏,你不能爱我。”
……
天色微明,我的眼角犹挂着一滴清泪。
胸腔苦涩,我乏力起身,赫然对上阿兄
打量的目光。
胸腔震震,我的脑袋空白了一瞬。
阿兄薄唇紧抿,苍白的脸上表情比我还要复杂。
他担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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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敏,我感觉你这些年过得并不开心。”
“到底为何?”
我哭笑,还不就是不得丈夫宠爱的那点婚姻破事。
“你十七岁的那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十七岁…….十七岁的时候,我还没打算嫁给阿正。
阿兄……他竟然有所察觉?他竟然知道,我还未嫁于阿正之前就过得不开心了。
如果他知道了那件事情,他又会如何看我呢?
我实在说不出口。不想说,也不敢叫第二个人知道。
我傻笑着,希望能蒙混过去,“我没有不开心啊!是阿兄你想多了。”
阿兄有些失望的眺望窗外,外头白雪皑皑,一片寂静。“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能强求你。”
我呵呵两声,寝室瞬时安静得可怕,好似能听见外头雪从枝丫掉落的声音。
察觉到阿兄轻微的嗅了嗅。
“你擦了什么?这么香?”阿兄忽然问。
阿兄这么问,我颇有些不自在。
倒也没见阿兄难受的皱眉,只是受伤的人嗅觉会异常灵敏,特别是刺鼻的味道,会让呼吸堵塞,不利于病人的恢复。
我嗅了嗅自己因擦了凝露而白嫩如玉的芊芊玉手,浓郁的栀子花香的确有些冲鼻。我心道不好,阿兄定是闻了这味道突有不适。
想到这些,我愧疚难当,我为什么要擦味道这么冲的栀子花凝露?
我胡乱起身,像一头没有头绪在屋里胡乱打转的苍蝇,“味道太冲了吗?”
“我这就去……”将它冲洗干净。
我后半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便听到阿兄似安抚般温柔的声音。
他笑了笑,失了血色的双颊略显苍白。
“很好闻。”
他说,柔和的声线落到我耳畔,似柔软的羽毛柔刮我耳畔的痒。
我木木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然后我听见他的声音越发柔和几分。
“你擦的什么,味道很好闻。”
我抬头,正好对上他那双洁净的琥珀眼眸,一股巨大的漩涡席卷着我快要我沦陷。
我仓促移开视线,盯着自己如玉的指尖发呆。
“哦。”
“是栀子花香的护手凝露。”
我瞅了瞅阿兄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
有些干,能清晰看到手指皮肤上的指纹。
我不知脑袋抽风,还是怎么了,懵懵道,“阿兄,你手有些干,我为你擦些。”
阿兄魁梧高大的身躯明显愣了一下,“我一介武夫,用不来你们女孩家的东西。”
我的脑袋越发懵,待我有些意识的时候,我的手已经轻触上阿兄的双手。
我的手小小的一个,格格不入的覆在阿兄宽大的手背上,柔嫩白皙的肌肤与阿兄古铜色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十指短暂交缠,迅速抽离。
我慌乱盖上护手凝露的盖子,回过神才发觉阿兄深邃的眼眸似一汪幽深的青潭久久凝望着那双被我抹过凝聚的双手。
我脑袋又开始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我刚才的举动是不是太冒犯了?
阿兄会觉得我这样做出格吗?
他会不回生气?
7. 冬天里的秘密
寒冬将尽,细雪初融。
阿兄的伤势好转个八九分,我也在这个时候遇到一个特别的女子。
檐角垂下的冰凌,在晨光中渐渐消解,一滴一滴,敲在青石板上,清脆如碎玉。风里裹挟着湿润的凉意,拂过脸颊时,不再似刀割般凛冽,反倒带着几分温柔的倦怠。
昨夜的话本子讲的很是有趣,我来了兴致,便睡得很晚,不知到了几更。
我本想懒床饱饱的补上一觉,谁知我阿兄派了两个丫鬟过来服侍我洗漱,吩咐我辰时去书房找他学习《尚书》里的思想和理念。
我本就睡眠不足,听到要早起学习更觉头疼欲裂。
这么些年,阿兄真是一点没变呀!
喜欢逼我读书写字,一刻也不会消停。
我都嫁人了,还不肯放过我。
我穿戴完毕,踏出房门去书房找阿兄。
一阵冷风袭来,刻骨的寒意裹挟着我,似要我骨头里钻。
雪化的时候可真冷啊。
我人恹恹的,这种冷天读书最令人痛苦了。
雪地上,原本平整如镜的白毯,此刻已变得坑洼不平,露出底下枯黄的草茎。
我垂头丧气,心不在焉的数着脚下的青石板有几块。
不知数到多少,远处的红墙下传来一声痛哼。
“哎呀!”
一女子摔得四仰八叉,黄色的发带缠着凌乱的墨发,挡住了女子全部的脸。
料事如神的我一眼便猜出这姑娘是在翻我家墙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
“可摔死姑奶奶我了。”
“好痛,好痛。”
“这于府没事把墙修这么高干什么?为了爱情本姑娘真是牺牲大了,差点小命不保。”
绿衣姑娘嘴里喋喋不休,苦着张脸整理衣裙,似乎要哭了。
待她整理衣裙后站好,我才看清这是一个娇俏可爱的绿衣女子。
“这位姑娘……你是?”我十分礼貌的和这个家里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打招呼。
她看起来不像坏人,可她为什么有门不走,非要爬墙呢?
刚才她说她为了爱情牺牲颇多,她来于府是来找……我阿兄吗?
我秀美温婉的远山眉蹙了蹙。
那娇俏的绿衣姑娘一见我便两眼放光,“宸妃娘娘。”
我惊讶,“你认得我。”
绿衣姑娘自来熟的拉住我的手,“知道呀,你是于修的妹妹于敏。”
“更何况你长得这么好看,宫宴上我见了你一回,我便深深的记住了你。眉若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凝波,顾盼间自有万种风情。这样姿容绝代的女子,不魁是于修的妹妹。”
世间那个女子不喜欢从头到脚被人诚心诚意的赞美。
我有些飘飘然,嘴角止不住上扬,却也眼尖的看到她被墙皮擦破的手背。
她脸上粘了潮湿的泥土,鲜艳的绿色衣裙脏了,裙角破了几次,样子十分的狼狈。
她是为了我阿兄?为了我阿兄这般的奋不顾身才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其实我的心里早有答案,却固执的想要在确认一遍,要她亲口告诉我答案才愿死心。
“你受伤了。为什么要翻我家的围墙?”我问她。
“还不是因为你哥。”绿衣女子不满叉腰,生气的鼓脸,肉肉的小脸粉粉嫩嫩煞是可爱。
果然。我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我阿兄?”
此时此刻我觉得我有点装。明知故问,戏也演起来了。
“你哥不让我走正门,我就只好爬墙啦。”绿衣姑娘依旧愤愤道。
画风突转,绿衣姑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是你哥不准我靠近他三米之内,也不准我进于府。”
我听得心不在焉,在意起她的话。
她对我阿兄做了什么我阿兄才会不准她靠近我阿兄三米之内呢?
我阿兄向来与人客气,对谁都是一副不远不近平平淡淡的模样。
除非是打心底喜爱或者憎恶的人,才会表露出明显的喜恶。
阿兄对这个绿衣姑娘的态度如此反常,是出于喜欢还是厌恶呢?
绿衣姑娘在阿兄的心里是不是有一丝不一样?
她和阿兄是怎么认识的?她和阿兄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说你哥受伤了,我很担心,所以我想看看他。”绿衣姑娘拉着我的手突然抓紧我,圆圆的眼睛里写满担忧。
“你随我走吧。我带你去见我阿兄。”我说。
绿衣姑娘颇为感激,一脸激动的抱住我,“好于敏,你果然如我所想的那般人美心善。还好今天碰上了你。”
路上短暂的交流,我了解到这个绿衣姑娘名叫黄伊染,是翰林院黄大人的女儿,与我同岁。
推开书房的雕花木门,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仿佛带着岁月的沉淀与书卷的温润。
屋内光线柔和,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映出一片静谧的光影。
书案前,阿兄伏案写字,他身姿魁梧却不显粗犷,肩宽腰窄,一袭玄色长袍衬得他愈发修长如玉。
知道是我来了,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狼豪,视线缓缓看过来。
幽深如潭的眼眸在看到我身后的绿色身影时惊起波澜。
阿兄剑眉拧在一起,对我身后的黄伊染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黄伊染被我阿兄这动静吓着了,畏畏缩缩躲我身后,声音细细小小的道,“来给你送药,上好的金创药,贴上有助筋骨愈合。”
我将我身后的黄伊染拖出来,强迫她面对我阿兄。
我情绪无波的陈述着事情,平静得可怕,“黄伊染姑娘为了给你送药,爬家里的围墙,受了伤,裙子都划破了。”
阿兄幽深的视线落到我身上,他打量我的眼神,就像,想要将我看透。
我心虚,恐惧,胆怯不自在。
我刻意忽视他那双想要看穿我的眼眸,淡定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短短几秒的时间像经历了几万年一样漫长,我已无数遍在心里默默祈求阿兄别再用那样的眼神打量我了。
不要看透我,不要知道我的想法,更不要发现我的龌蹉心思。
我的秘密我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千万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阿兄的视线回落到黄伊染身上。
他也发现了黄伊染破皮流血的手背,脸上滑稽的泥土,破了几处的裙角。
他也发现了黄伊染的狼狈。
一个女子为了自己可以做到这般,再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会为之动容。
即使手背受伤流血,黄伊染还紧紧握着那几副金创药。
她脏兮兮的,手里的金创药却干干净净不染半分灰尘。
我看着阿兄身上的气场由冷硬慢慢变得柔和。
他清冷的眸子渐渐有了温度。
“谢谢。”
阿兄接过黄伊染手中的金创药,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黄伊染顿时红了脸。
我看着眼前的两人出神,先前没有答案的问题又重新浮上脑海。
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他们两个究竟发生了什么?黄伊染究竟做了什么才让阿兄这么生气,三米之内不许黄伊染靠近?
我走神之际,阿兄对黄伊染道,“其实,我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黄伊染清澈的眼底一片诚挚,“这药真的很好,真的。我爹前几年受了很严重的箭伤,贴了这药半月的时间便痊愈了。”
说完,黄伊染顾做轻松的表情再也崩不住,渐渐转为失落。
“我知道你看到我心烦,我就不在这里碍你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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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创药你一定要用,记得每日一换。”
说完她就要走。“我走了,再见。”
“等等……”
阿兄叫住了黄伊染,也叫停了我乱飞的思绪。
我刚回神,便听见阿兄用温和的语气对黄伊染说话。
“爬墙这样的举动过于危险,希望你不要再为了我做这样的事了。”
黄伊染耸拉的眼皮突然抬起,清澈的眼眸渐渐星光熠熠。
她眉开眼笑,甜甜道,“我知道啦。”
“不让我爬墙,就是让我以后走后门的意思吗?”黄伊染和我追求阿正时一样没脸没皮。
得了便宜还想卖乖。
我的心又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黄伊染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单纯善良,与姚姐姐相比两人平分秋色。
若阿兄与黄伊染日后走到了一起,他们两个一定会很幸福的。
我想我在于府待了许久,或许是时候该回皇宫了。
阿兄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黄伊染失落的撇撇嘴,小脑袋脑袋拉得贼低。“好吧,那我走了。”
我头疼欲裂,摇摇头,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你应该不知道路,我送你。”
离开书房很长一段距离,黄伊染忽然整个人软了下去,她情急之下搀着我,双腿止不住打颤。
我赶忙扶住她,不明所以。
黄伊染哈哈两声,对我解释,“刚刚吓死我了。我的心现在还跳得好快。”
“其实我很怕你哥哥。”
“怕我阿兄还敢追求他?”
我笑出了声,这世间的女子真是奇怪。总是矛盾的爱着这世上的男人。
黄伊染拉着我悠悠道来,“起初我也不敢,你哥是那样的清冷疏离,生人勿近,像在天上只可远观不可靠近的孤月。后来我听闻了你勇敢追求皇上的故事,我从中受到了启发,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的追求,哪怕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我想对黄伊染顺说,你学习的是一个失败案例、反面教材。
请停止错误的学习,回去立刻写一份反思与经验总结!
“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你,你这般,会很苦的。”
话说出口,我才惊觉不对。我竟然说出与阿兄一模一样的话。
三年前,我执意要嫁给还是太子的阿正。阿兄便对我说了同样的话。
他说,于敏,喜欢一个永远不喜欢你的人,会很苦的。
我说,我不怕。
伴随着陈年旧事回荡在我脑中的是黄伊染年少轻狂的声音,她回答着和我一样的答案。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我无奈苦笑,“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勇敢,真正的于敏其实是个胆小鬼。”
黄伊染不屑一笑,认为我在说着唬她的鬼话。
“吹什么牛逼呢!当初那个手撕外室,快刀斩烂桃花,为了喜欢的人与家人断绝关系哪怕是死也不怕的人,居然是个胆小鬼?”
“这话别人说给你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我笑着不再说话,将她送出于府。
我转身回府,穿过条条曲径通幽的小路。
心里纷乱复杂的思绪使我疲倦不堪,一阵微风吹过,我凌乱的发丝在空中飞扬。
熟悉的淡雅清新花香传来,我抬首,不知何时走到的后院,干枯树枝已长出嫩芽,鲜黄的迎春花零星开出几朵。
快要立春了。
世人都觉得于敏是个胆大热烈,能勇敢追爱的姑娘。
真正的于敏,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不敢直视喜欢之人的眼睛,不敢大大方方的说喜欢,喜欢之人一个疏离的眼神便能让她肝肠寸断,然后哭着缩回自己的龟壳里,不敢再冒出头来。
真的是个胆小鬼。
8. 吃醋修罗场
最近几日,我总是神情恹恹,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阿兄察觉到我似乎心情不大好。中午用午饭的时候,他提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行踪整日受困皇宫,我本就对宫外的市井心生向往,为了照料阿兄的伤势,出宫的这些时日将军府的大门我是一日也未曾踏出过,阿兄提议出门逛逛,我是极高兴的。
我顿时来了兴致,想高兴应下,又想到阿兄犹有伤势在身,不禁担忧起来。“阿兄,你的伤势不要紧吗?”
阿兄眼眸泛着柔和的水光,宠溺的看着我笑,“不要紧,况且大夫也让我多出去走走。”
阿兄笑起来可真好看呀,我短瞬沉迷阿兄迷人的笑颜,片刻后激动点头,“要去。”
京城的街还是那么热闹,人潮如织,喧嚣声从街头漫到巷尾。朱红的门楼依旧气派,这漫长的三年时光并没有在其间留下岁月的痕迹。
路过一个玲琅满目的首饰摊子,我被其间一支做成糖葫芦样式的发簪吸引,我跟在阿兄的身旁,忍不住放缓脚步,多看了几眼。
笑容和蔼的簪娘看出了我对这簪子的喜爱,便拿起簪子要拿给我看。
“小娘子,喜欢可以试试看嘛。”
那精致可爱,浑身通红晶莹的葫芦簪子我着实喜欢。
簪娘愿意让我看,我便高兴接到手中,细细观赏。
阿兄停下脚步,站至我的身旁与我一同观望。
簪娘笑了笑,“这位郎君,给你的小娘子买个簪子呀。”
我拿簪子的手一顿,浑身的血液仿若凝滞。
谁是谁的小娘子?
我是阿兄的小娘子?
我一时慌神,胡乱在空中摆手。
我想说,您误会了,我们是兄妹。
不料我话还没出口,阿兄就先我一步开口,“敏敏,你喜欢这个?”
我本就不清醒的脑子又忽然一顿,然后露出稍许难以置信的表情打量阿兄。
他眼眸低垂,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
从阿兄平静如潭的眸中,我并未发现阿兄的情绪有何异常和波动。
此时润红通透的葫芦簪子已跑到阿兄手中,他粗粝的指腹在光滑冰凉的红玉上摩擦的动作,显得他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十分好看。
我正看着阿兄好看的手指出身,不料阿兄突然倾身,一缕阴影笼罩过来,温热的吐息穿过我的头顶,
簪娘见状拿起镜子照着我的模样,她边打量着我,边欣赏道,“小娘子长得真标志,你看你郎君多宠爱你呀!”
我羞怯的看了看镜中的我,唇红齿白,眉秀眼媚,笑起来两眼弯弯,干净的黑眸含水好似月牙。
我情不自禁触碰头上的葫芦簪子,满意的笑了笑。
阿兄竟然亲自给我戴簪子。
我和阿兄继续并肩前行,慢慢的往前走。
拐角的桃子树桃花即将开尽,走进了瞧,能看见零星几个刚结成的小桃子。
我想起来阿兄曾在这这里给当时还是小小的我摘桃子吃。
一旁的河水清澈,几个小孩卷起裤脚在河里摸虾。
以前我不爱读书练字,学累的时候就偷偷跑到这里和其他小孩一起摸虾,阿兄总能第一时间找到我,他站岸边往我的方向一瞪,我便心虚地缩缩脖子乖乖和他回家。
街角、老树、砖瓦,那些熟悉的角落,此刻都成了记忆的开关,轻轻一触,往事便如潮水般漫过现实的堤岸。
不知为何,我忽然伤感起来。
阿兄就在我的身旁,我却好想好想他。
想到我马上就要与阿兄分离,我十分不争气的,眼泪蓄满眼眶。
阿兄瞥见我湿润的眼睛,呼吸一滞。
他好看的剑眉拧成川字,柔声问我,“怎么了?”
我拉住阿兄温热的手掌,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我。
“没什么。”我擦了擦眼泪,故做轻松,声音却止不住哽咽,“……只是觉得有些舍不得你。”
“…..”阿兄抿唇,有些无措,我想他是不知该如何安慰我。
我擦掉眼泪,笑得轻松,想赶快将此时的尴尬抚去。
我若无其事的拉着阿兄,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暮色渐浓,一阵微风轻拂我鬓角的碎发。
我掀起低垂的眼皮,凄美的粉色映入眼帘,一片一片地往下坠,又轻飘飘的随风飘舞,漫天的粉色,很像一场浪漫的雪。
“海棠花开了。”阿兄在我身旁怔怔道。
我点点头。
我们都觉得这一场海棠花雨,很美。
阿兄朝着开得最好的一棵海棠花树走去。找了找,他摘下一支。
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瞧着他在着漫天的海棠花雨中回身,凄美的花瓣落在他的发间,然后他远远的凝望着我,温和的对着我笑。
我想我将会永远铭记这一幕。
阿兄衣角纷飞,微风掀起他的发带,他笑着朝我走进,身上多了几分少年气。
错愣之际,我听到阿兄的声音温柔得就像山间的清涧淌过河床。
“敏敏,这花开得温柔,很像你。”
“送你。”
直到粉色的海棠花近在眼前,我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它的存在。
我思绪纷乱,不禁胡思乱想。
海棠无香,意为暗恋。
海棠花是不可随意送人的。
我抬眼去看阿兄清澈的眼眸,里头无半点逾越之情,只是兄长对妹妹的怜爱罢了。
我眼底是一片灰色。
男女之情上迟钝木楞的阿兄,或许并不知道海棠花送所爱之人的深意,只是单纯的觉得这花好看,想送我而已。
“喜欢吗?”
阿兄低头垂首,看着我笑。
也点点头,“喜欢。”
我接过阿兄手里的海棠花,心不在焉的笑了笑,但还是很开心。
今日一整天我都过得无比开心,阿兄送我那支海棠花,我用最干净澄澈的琉璃瓶来插,放在窗台上,夜里最靠近我的地方。
我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月色和眼前的海棠花发呆。
出宫的这些日子是我嫁人的这些年最幸福的时光,若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该有多好。
阿兄吩咐厨房做了好酒好菜,邀我一同品尝管家新酿的桃花醉。
阿兄认为喝酒误事,所以每次喝酒只喝个五分醉。
大抵是见我回来高兴的缘故,破天荒的阿兄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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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好多酒,一杯接一杯,我还只是有些微醺呢,阿兄便已经醉了。
酒色先先染红了阿兄的耳垂,再晕开在眼尾,最后连脖颈都泛起薄红。
看着阿兄双眼迷离快失了神智的模样,我面露担忧。
抬起皓腕在阿兄面前晃了晃,我担忧皱眉,“阿兄,你还好吗?”
阿兄艰难坐端正,强装清醒地点点头,“嗯。”
“要不我扶你回房中休息?”
见他这般模样,我决定还是将阿兄送回房中休息的好。
我欲起身,手腕突然被阿兄抓住。
心似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绞痛难受。
我不明所以,抬眼,便对上阿兄猩红受伤的眼眸。
我胸口又痛了一下。
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阿……兄。”我竟忘了抽回被阿兄紧紧握住的手腕。
“敏敏,我有问题要问你。”阿中看了看自己握着我手腕的手指,没有松开,转而看向别处。
“阿兄,你问。”我还在看他的眼睛。
他生着剑眉星目,凌厉冷俊的眉峰下是温柔的眼。
“我感觉,你对我,不似从前亲近了。”他温吞的语气饱含失落,“为什么?”
这句话让我有种被窥探到心底阴湿昏暗的失措。
我以为我掩藏得很好,没想到一开始就被阿兄察觉了。
“没有。”
我避开与阿兄相触的视线,慌乱的想要抽回手腕,却被阿兄紧紧的握住。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伤了你的心吗?”阿兄醉眼灼灼,烈焰般的眼神炙烤着我。
“阿兄,你多想了。”我再次回避,不敢再看他。
他却笃定的审视我说,“你在疏离我,我能感觉到。”
我快要崩溃,干脆破罐子破摔的问他, “阿兄,你是指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
“那时候,我与姚家小姐还未曾订亲。”
“那年,你好像才十五岁。”
“从那之后你总是闷闷不乐,好像藏着心事。”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脑海中浮现起护城河冰冷刺骨的河水,河底不见五指的漆黑,还有昏迷中湿润冰凉的嘴唇,还有那双倒映着我的轮廓满含担忧心痛的眼眸。
阿兄究竟知不知道呢?
我试探着问,“阿兄,你为什么没有答应黄伊染的表白呢?”
“为什么你最后没有娶姚姐姐?”
“这么多年?你就没有遇见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吗?”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就快要跳出来。
阿兄动了动唇,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此时,一道爽朗有神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敏敏。”
皇上一袭玄色常服阔步而入,玄色常服裹挟着夜里的寒风卷进院内。明黄织金云纹腰带随着疾步剧烈晃动,十二章纹袖口扫过门框发出细碎的裂帛声。他眉峰紧蹙如利剑出鞘,下颌绷出冷硬的线条
远远的,我便能感受到皇上身上冷冽的威慑。
他似乎在对我发出警告!
不解的是,为什么皇上会出现在这里?
9. 只要你点头阿兄带你回家
仿若偷情被捉奸的心虚狼狈,我和阿兄在半空中隐晦纠缠发出淡淡温热的视线迅速错开。
对上皇上探究、打量并带着丝丝恼怒的目光,我气场矮了半截。
"皇上,你怎么来了?"我顾做无事有些意外,手中攥着这几日刚绣好的淡粉色帕子,指尖不自觉地揪紧了几分。
月色下的迎春花花瓣落到肩头皇上也丝毫未觉,只是那黑如死水的眼睛如豺狼撕咬猎物般紧盯着我,不肯松懈半分。
我很害怕心底的秘密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在我思考皇上会不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的同时,皇上紧绷的五官变得虚假的柔和。
他慢悠悠的走进,温和柔情的对着我和阿兄微笑。
“许久未入于府,这里的迎春花比记忆里开得越发茂盛。”
“与你阿兄一起,日子过得这般温馨,怪不得你总是念家,回了于府就不愿回皇宫。”
"你不愿回去,所以我来接你了。"皇上负手立在垂花门前,腰间的螭纹玉佩随着动作轻晃,眼角细纹里藏着几分疲惫。
他最近或许挺忙。我想着。
"宸妃,于敏。"他缓步上前,竹纹靴踏过青砖发出沉稳声响,"你知不知道今立春了?"
墙外柳树的枝丫发出新芽探进院子,周围事物的变迁时刻提醒着我出宫已经很久了。
"知道。"我垂眸后退半步,发间的珍珠步摇轻轻颤动。
阿兄见我如此,阔步走到我的身后安抚式的轻拍我的肩。
"立春,南飞的大雁都知道北回归家,"皇上抬手扣住廊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连只鸟都不如。"他喉结滚动,视线紧盯着阿兄放在我肩头的手。
"于敏,我也是你的家人。"皇上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某种责备的沙哑。金丝绣的青竹在月色里暗沉沉的,像是蒙了层雾。
"抱歉。"我攥紧了袖口,腕间的翡翠镯子发出轻响。
我望着远处阿兄书房透出的暖黄灯火,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没想到皇上今日会想起我来。"
"吃醋了。"皇上喉头溢出轻笑,抬起手宠溺的刮我鼻尖。
我与皇上何时亲近到如此境地?
我想偏头躲开那只手,但想到他是我的丈夫,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阿兄和爹爹我最应该亲近的人,我便忍住心中不适,接受这份在他人眼中故作姿态的亲昵。
他将我拉开,阿兄的手自然从我肩头滑落。
像是错觉,我在阿兄醉意混浊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失落。
"接你的马车就在府外,走吧,我们回家。"皇上伸手去牵我的手腕,他的手冰凉,要比阿兄的手细滑几分。
他牵我的力道越重,我越发心慌、没有安全感。
家,皇宫才不是我的家。我望着垂花门外摇曳的树影,想起皇宫里度日如年的日子我心中凉凉的。
"皇上,能不能再让我留几日。"我语气温软,用恳求的语气寻求他的意见。
"一连数百日,你都住在于府,还没住够。"皇上想都没想,便一口否决。
我算是意识到他今日出宫就是为了带我回去。
他不是厌恶我么?讨厌我讨厌得不想看我一眼么?
对他来说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又何必大费周章亲自出宫来接我?
莫非是宫中出了事情?
"回宫吧。"皇上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阿畔,她很想你。"
我认命般垂首,沉默的不发一言,任由皇上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宫。
忽然我的手腕一紧,强劲的力带着我脱离了皇上的掌控。
我抬首看到阿兄猩红的眼尾,他抿嘴看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执着。
他明明醉着却好像清醒了。
我从未在阿兄脸上看到这般神情。
“阿兄……”
阿兄抓住我的手,不让皇上带我走。
皇上再次将我从阿兄手中一把夺走。
皇上在生气。
皇上身上的平易近人本就是伪装,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我便察觉到他身上隐匿到难以察觉的怒火,阿兄此刻忤逆的行为必定触了他的逆鳞。
我心惊胆战,皇上本就认为于家功高盖主,如此更是罪加一等,若到哪天皇上有意怪罪于家,天家滔天的怒火对于府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我用了些力道,慢慢的将我的手从阿兄手中抽离。
阿兄握住我的手越加用力。
阿兄忽然僵在原地,眼底的光像火苗被突然掐灭。
难以置信的眼神死死盯着我,一如三年前的比武台上,我宁愿与他断绝兄妹关系也要扎进一个不爱我的人的怀里。
阿兄不语,却像是在对我说这是你第二次为了皇上背叛我。
我不敢看阿兄的眼睛,紧咬着发白的嘴唇,眼眶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求你了,阿兄。
对我最好的阿兄,不愿让我委屈为难,见我这般委屈求全,他哪里还忍心为难我,失望的放开紧握我的手。
我眼泪婆娑,今日我又一次寒了阿兄的心。
皇上将我搂过,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我因为紧张难过十指还紧紧攥在一起。
“好了。”像是安抚,皇上声线低沉,柔声对我道,“以后想家还是可以回于府的嘛,又不是再也不能回宫了。”
我有意忽视阿兄恨铁不成钢的眼睛,温顺的点点头。忽而看见皇上垂眸刻意掩住的眼底锋芒。
皇上冰凉的指腹有意摩挲我的手背,嘴角扯出半道若有似无的弧度,这样的表情让我想到了狂妄赌徒费劲心机终于扳回一局的得意模样。
非常微小的表情,却被我敏捷捕捉到。
我心生不屑,打压于府,打压阿兄,就这般另他愉悦吗?
“李公公,于将军喝多了,他身子还未痊愈赶紧送他回去休息。”
“是。”
皇上的命令于公公半分不敢怠慢,赶紧搀扶着于将军进屋睡觉。“于将军,老奴扶您到房中休息,您慢点走。”
在李公公眼中于修一直是沉稳自持,骁勇善战的形象,在他的印象中,没有什么能将于修打倒,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理智得可怕的情绪。
可于修情绪错乱失了分寸的模样,他却见了两次。
一次是三年前,在比武台上故意输给皇上让皇上带走了于敏,一次是今夜,于修放手让如今身为妃子的于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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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皇上回宫。
两次,都是因为他的妹妹于敏。
李公公年过半百,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识过?他见过后妃与侍卫夜里苟合,朝臣与朝臣之间暧昧翻涌,许多不被世俗认可的感情,其间都散发着禁忌的味道。
越是禁忌,越发能被他敏锐捕捉。
早在见到于修于敏二人的那一刻,李公公便敏锐察觉到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不正常。
李公公探了口气,可惜,缘分源自天时地利,差一分一毫便是空门。
他们二人即使有缘,终究只能以兄妹的身份相处了。
李公公加快搀扶的速度,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以免惹祸上身。
令他没想到的是,刚才身上安静得像了一样的人,忽然起身发疯一样的往皇上于于敏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没想到阿兄会拂开了李公公上前搀扶的手,再次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我的心再次悬上喉咙,“阿兄。”
眼前的阿兄发丝凌乱,眼眸猩红,阿兄固执的抓着我,似乎下一秒就要发狂,又似乎快要碎掉。
我的心狠狠抽痛,呼吸一瞬凌乱。
脑中传来阵阵耳鸣,我只听见阿兄压抑得有些哽咽的声音。
“为什么敏敏?”
“究竟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阿兄究竟想想问我什么呢?
我哭着道,“阿兄,你想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真的喜欢皇上?”
皇上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笑话,这天下谁不知道宸妃于敏痴心于朕?”
阿兄没有搭理皇上,而是自顾自的问我。
“如果真的不喜欢,他是皇帝又如何?你只要点点头,就算是拼了这条命,阿兄也会带你回家。”
“只要你点头。”
阿兄的眼眸真挚,有对我不争气的气愤,有对我遭遇的不满,更多是一个兄长对不懂事妹妹的怜爱。
与三年前近乎一样的神情让我恍惚。
三年前,阿兄一身玄色长袍,负手立于比舞台上。
他苦口婆心的劝我道,“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为了娶你皆敢冒死上前一试,而你为之赴汤蹈火的人,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样的男人不值得。”
阿兄一次又一次的想带我脱离爱情的苦海。
而我只会一次一次的让他失望。
我想苦笑,但还是忍住了。
演了这么久,在骗过了所有人的情况下,还是没能骗过阿兄吗?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我的人生就这般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吧。
“不,我喜欢皇上。上天入地,只此一人。”
我的回答,令皇上满意。
他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似被我的话感动。
而阿兄,呆呆的站在原地,仿若灵魂出窍。
直到李公公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身后,悄无声息的将他敲晕带走。
“天色已晚,走吧敏敏。”
皇上拉着一步步远离于府,我恋恋不舍,频频回头。直到我眼中再没有阿兄的身影,璀璨的的万家灯火点亮我死寂的眼眸。
10. 抓鸟回笼
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咯噔”声成了马车上唯一的背景音,沉闷得像谁把空气都攥成了团。
我与皇上相对而坐,却相顾无言。
眼皮像坠了铅块,每一次抬起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皇上目光沉沉地落在马车的木板上,似是把那无声的怒意都凝在了眼尾眉梢。空气像被冻住了似的,连窗外的风声都轻了几分,
我累极了,看了眼眼前的皇上,更觉身心疲倦。
为了图个清静,我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他,更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抛之脑后。
皇上本就心生闷气对我怒而不发,见我这般不待见的态度瞬时逆鳞直竖,火冒三丈。
他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将我揪过去。
我一心逃避当下,哪想到会有如此情形。悬空的身子在空中悬浮,右手狼狈找到马车的车壁作为支撑点,惊魂未定睁开眼,便对上皇上寒光悚人的眼眸。
此时我俩的姿势略显暧昧,皇上带着侵略性的双腿大张,我双腿跪在木板上,柔软的上身匍匐在皇上坚实的胸膛上。
我挣扎着想要挣脱被紧拧的领口,改变当下暧昧的姿势,没想到换来越加牢固的钳制。
他明明没穿朝服,只着一身锦袍,可周身那股沉下来的气压却比金銮殿上的威仪更让人胆寒。
他俯视着我,下颌绷得紧紧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怎么不说话?”
冰冷的语言像淬了冰的刀子。“闭上眼睛,是不想看到朕么?”
这问题问得突兀,却是直戳我的命门。我表现得又这么明显吗?
我生出几丝后怕,皇上这人腹黑得很,他面上看起来温润如玉,是个谦谦君子,实际城府深沉,心机了得。
以前生气了,为了维护自己温厚仁君的形象,还会在人前装一装,如今是装也懒得装了。
气急败坏到揪人领子怕还是头一次。
皇权之下皆蝼蚁,我这小蝼蚁哪敢得罪他,见他生气,定是要谗言献媚的哄着的。
以后他若想整起我来,我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为了于府,为了我的小命。我强迫自己遇到这种场合要保持镇静。
“哈哈哈——”我非但不惧,反而扬声笑起来,眼底漾着几分狡黠的得意,“皇上,您这般模样,莫不是……很在意我?”
他眉峰一蹙:“你说什么?”
我凑近他偏着头,口吐如兰慢悠悠重复:“我说,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在意我。”
“在意?”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谬论,语气陡然转厉,“简直胡说八道!”
哈哈哈。
我自然知道皇上不可能是因为想我念我故而出宫寻我,我只是想这般都弄他,从而转移矛盾罢了。
“哦?”我尾音拖长,笑意更浓,“那您为何要亲自出宫来接我?又为何方才说‘立春了,南飞的雁都知北回,偏你迟迟不归’?”
我又往前凑了凑温热的吐息全喷洒在他温润的面庞上,然后压低声音道:“我方才闭着眼歇会儿,皇上该不会以为……我是故意冷落您,惹您不快吧?”
“一派胡言!”他别过脸,温润谦逊的人再次被我的轻浮逗得恼羞成怒。
我收敛了几分笑意,故作诚恳地仰望他:“今日在外玩了一整天,实在乏得紧。若是方才无意之举,真让皇上心里不痛快了……”
“心里不痛快”几字在舌尖打了个转,我故意说得轻飘飘的:“还请皇上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这小女子计较才好。”
冷硬得刀枪不入的面容有稍许动容,我越发凑近了打量,在皇上的角度看来似为讨好他而真挚热切的献吻。
他避开我盈盈望来的目光,语气淡得像落了层薄霜,岔开话头道:"你与你阿兄,未免过于亲近了些。"
脑子好似受了兜头一棒,闷响一声。
我拉开我与皇上亲密的距离,有些局促的坐回我原来的位置上,双手交缠放于双腿上。
我指尖微微一颤,帕子在掌心攥出褶皱,声音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急切:"臣妾自小没了娘,爹爹又常年忙于公务,从小到大,都是阿兄陪在身边。是他教我读书写字,是他护我周全——臣妾会说话时,喊出的第一个词便是''阿兄''。"
“所以我对我阿兄过于依赖了些。”
每每有人质疑我对阿兄的兄妹情谊,我便是这样的措辞。
我只是过于依赖自己的阿兄而已,我依赖我的阿兄,是情有可原的。
抬眼望他,我轻声补充:"这些事,皇上从前也是知道的。"
他眉峰微蹙,语气添了几分郑重:"女大避兄,这个道理,你该懂。"
"臣妾懂。"
心口像是被细密的针扎着,那些自幼听熟的教诲在耳畔回响——长兄如父。
兄妹之间当守的规矩、该有的界限,原是刻在骨血里的纲常。儿女情长需循伦理正道,近亲私慕是违逆天道人伦的大错,轻则毁了阖家清誉,重则动摇门楣根基,万劫不复。
我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翻涌的涩意,声音放得更柔:"只是许久未见阿兄,一时激动便失了分寸。皇上的教诲,臣妾都记在心里了。"
他这才缓了神色,只淡淡道:"知道便好,往后行事,莫要再失了分寸。"
“嗯。”我乖巧点头,马车内又恢复原初的沉寂。
我背靠车壁,回想刚才发生的种种。
这个世界方方正正,像是被规尺量过一般,稍微出格一些便是失了分寸,做人做事必须谨言慎行。
实在是太累了。
我疲倦的眼皮上下打颤,生怕自己妄自入睡再惹皇上不快,我弱弱的问了句,“我可以睡会儿吗?”
皇上点头,“嗯。”
话音刚落,眼皮便重得像坠了铅。
我即将睡着,进入甜美梦乡。
“敏敏。”
皇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柔。
“嗯?”
又有什么事?
“怎么了?”我强撑着抬眼,视线都有些模糊。
昏暗的车厢中,我似乎看到皇上欲言又止。
长长的一声叹息穿过逼仄的车厢,皇上无奈道,“睡吧。”
我没力气思考皇上此刻的反常和欲言又止究竟为何,全都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然后沉沉昏睡过去。
轿子碾过宫道的青石板,发出单调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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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侧的宫灯次第向后退去,昏黄的光晕在轿帘上晃出流动的影子,像一场模糊的梦。直到轿子落地,我才恍恍惚惚被扶下轿,踩着微凉的夜色,回到了熟悉的寝宫。
殿前的宫灯亮得正暖,橘色的光团裹着雕花的灯座,将阶前的青苔都照得清晰。我望着那点光亮,心里微微发涩——这宫墙深处,大约也只有这里的灯,会固执地为晚归的人亮着。
我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刚睡醒人还没清醒。
“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守在门口的阿盼见了我,眼圈一红便要跪下行礼,声音里带着哭腔,“奴婢这几日都盼着您呢!”
我连忙扶住她,指尖揉了揉她的发髻:“好阿盼,不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她吸了吸鼻子,忙引我进殿:“娘娘和皇上定是累着了,奴婢早让人备好了暖榻,被褥都用汤婆子焐得热乎着呢。”
语闭,阿盼和身旁的宫女太监一齐退下。
殿内暖意融融,沉香袅袅,眼下我只有一个念头,睡觉!
我惺忪着睡眼,想往内室走,转身一看皇上单手负于身后,像根木桩定定的站着。
我心头轻轻一沉。皇上怎么还没走?
正想着,便见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怔,然后淡淡开口:“朕也累一天了,在你宫里坐会儿。”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连日的疲惫让我连客套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软声道:“那皇上自便。我今日实在乏得紧,先去内室歇下了。”
临转身时,我回头望了他一眼,轻声道:“待会儿您回去,让内侍帮着带一下门就好。”
我走得快,没看到皇上铁青的脸色。
晨光透过窗纱漫进寝殿时,我才慢悠悠睁开眼,脑袋里却还混沌着。
昨夜睡得沉,连梦都没做一个,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我这才想起那模糊的片段——帐外有龙涎香浮动,有人坐了半晌,低低的话语声像蚊子哼似的,缠在耳边。
当时听不清,可那语气明明带着点沉郁,八成是在骂我。
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皇上这人可真记仇。
昨晚的气还没消呢。
竟趁着我睡熟了来嘀咕骂人,连睡个觉都不安生。
我指尖捏着锦被,心里暗自腹诽:这人可真会装。
暮春的御花园里,姹紫嫣红开得正盛,暖风卷着花香扑面而来。
我挽着阿盼的手慢慢走着,刚绕过一架爬满紫藤花的花架,就听见不远处的牡丹丛后传来低低的笑语声,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讥诮。
“……说起来,宸妃姐姐也是可怜,空占着妃位,却连皇上的面都难得见着。”
是魏贵人的声音,她上个月刚因一支惊鸿舞得了圣宠,说话时总带着几分扬眉吐气的得意。
魏贵人这八婆,又在背后嚼我舌根!我麻烦摇头,对此我早已司空见惯。
紧接着是常贵人娇柔的附和:“可不是么?听说她前段时间老被皇上冷落,伤心之下竟直接跑回于府,说什么也不肯回宫。啧啧,这做派,倒像是寻常人家撒泼的妇人。”
我……
???????
11. 手撕八婆
明明是我思家心切,正好我阿兄回来,皇上特让我回家探望。
怎么到了魏贵人和常贵人口中便变成了我为了挽回男人而使出的低劣手段?
阿盼的手猛地攥紧了我的衣袖,指尖都在发颤,想出声呵斥又被我按住了。我站在花影里,听着她们继续说下去。
“最可笑的是,她还真有本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逼着皇上亲自去于府接她。”
听到这里我无语至极。
怎么又变成我用手段逼着皇上亲自来于府接我?
难道不是皇上不知道哪根经搭错了非要亲自来于府接我吗?
常贵人嘴角不屑上扬“本以为这是要翻身了,谁料回宫那天竟对着皇上说了好些不敬的话,把皇上惹得当场甩了袖子,转头自己回乾清宫批了一晚上的奏折。”
魏贵人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听说昨晚本是钦天监算好的吉时,最宜承宠,就这么被她自己搅黄了,真是可惜了那大好机会。”
常贵人轻笑一声,声音里的嘲讽更浓:“入宫三年,至今还是完璧之身,这在咱们后宫里,可真是独一份的‘体面’。”
“妹妹说句不该说的,女子在世,总要懂些柔顺承欢的道理,像她这样硬邦邦的,别说圣宠了,怕是连身为女子的本分都忘了,白白落了旁人的笑柄,也丢尽了于家的脸面。”
“可不是……”
魏贵人和常贵人这俩死八婆,搬个板凳坐宫门口一个时辰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身败名裂。
阿盼气得眼圈发红,压低声音道:“娘娘!她们太过分了!竟敢这样编排您!”
是啊,简直太过分了!
以前别人说我,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听见,可魏贵人和常贵人小嘴萃了毒似的,全是戳我肺管子的话。
今日,就算是被皇上处罚,我也要和这两个八婆比一比究竟是谁的嘴比较毒。
我拨开阿盼的手,踩着青砖一步步从花影里走出去,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魏贵人、常贵人这闲话说得,倒像是把钦天监的本事挪到舌根上了,不去卜算吉凶真是屈才。”
她二人吓了一跳,见是我,脸上闪过慌乱,随即又端起贵人的架子。
魏贵人强笑道:“宸妃怎么在这儿?倒是我们姐妹说得投入,没瞧见您。”
“瞧见了又如何?”我走到她们面前,目光扫过二人精心描画却掩不住算计的脸。
“方才说我不懂柔顺承欢?是啊,我确实不懂——不懂怎么把‘争宠’当饭吃,更不懂怎么把‘攀附男人’当成女子的本分。”
常贵人脸色一沉:“于宸妃慎言!圣宠本就是后宫本分……”
“本分?”我冷笑一声打断她,“在你们眼里,女子的本分就是描眉画眼等男人翻牌子,就是绞尽脑汁争那点可怜的恩宠?”
“是了,毕竟你们除了对着皇上摇尾乞怜,也没别的本事。”
魏贵人气得发抖:“你、你怎能如此污蔑圣宠!”
“污蔑?”我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我入宫三年,不承宠也稳居宸妃之位,你们费尽心机承宠,至今不过是个贵人!
“怎么?是觉得我占了高位碍眼,还是见不得有人不靠男人也能站直腰杆?”
我人不正,却十分理直气壮。
虽然“我”也是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脑残恋爱脑,也用过些许争宠的手段,但我会双标,会诡辩,会比这俩八婆讲点道理。
我瞥向常贵人,眼神如刀刮过她的脸:“你说我是完璧之身是笑柄?换个角度看,我倒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
“毕竟啊,”我慢悠悠拨了拨袖口的银线绣纹,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刺,“若是哪天皇上开恩放我出宫,干干净净的身子,总比那些在宫里缠磨过的人更容易另寻良缘吧?”
常贵人脸色骤变,尖声道:“放肆!皇家妃嫔怎可说出这种话?”
“真要如此,你只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为于府蒙羞!”
我嗤笑一声,眼神陡然冷厉:“蒙羞?不好意思,我的家人可不会这么想。”
“我父亲是宰相,见惯了朝堂风浪;我阿兄是将军,刀光剑影里挣来的风骨。”
“他们教我的是‘行得正坐得端’,可不是‘靠男人恩宠活一辈子’。”
“真到了那一天,于家只会说我于氏女儿有志气,而非像某些人,离了皇上的恩宠就活不成,连抬眼看人的底气都没有。”
“至于你们说我用回家的手段争宠?”我抬了抬下巴,字字清晰,“皇上念我思家,特允我与兄长团聚,这是天恩浩荡,更是我于家的体面!”
“不像某些人,只会在背后嚼舌根编排人,——毕竟你们的恩宠薄得像层窗户纸,风一吹就破,可不就得时时刻刻盯着男人吗?”
魏贵人嘴唇哆嗦着,指着我却说不出话。常贵人强撑道:“你、你不过是仗着家世!”
“是,我就是仗着家世!”我挺直脊背,声音掷地有声,“我于家的荣耀是靠刀光剑影和忠君报国挣来的,不是靠皇上的龙床!”
“我是宸妃,你们是贵人,这位分差着的,从来不是恩宠,是家世,是底气,是你们这辈子都攀不上的高度!”
以当初皇上误以为我横刀夺爱挤走白月光的仇恨,他还能封我做妃,定是看在我阿兄和有阿爹的面上。
我看着她们惨白的脸,缓缓道:“以后要嚼舌根,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我于氏行得正坐得端,哪怕一辈子不承宠,这宸妃的位置也轮不到你们置喙!”
“毕竟,你们连让我用手段对付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我转身对阿盼道:“我们走,别在这儿闻着酸气,污了鼻子。”
只留身后两人僵在原地,看着我挺直的背影,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挤不出来。
回到寝殿,我屏退了阿盼,独自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青砖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倒像是我此刻纷乱的心绪。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银线,下午那番话还在耳边回响。
“我父亲是当朝宰相,我兄长是镇国大将军”
“这宸妃的位置是家世,是底气……”
……越是回想,心口越是发沉。
方才被怒火冲昏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后知后觉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猛地攥紧了手,指节泛白。
我竟忘了,皇上最忌讳的便是外戚专权。
父亲在朝堂根基深厚,阿兄手握兵权镇守边关,于家的权势早已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
虽然父亲过世后,于家的势力消减了大半,但阿兄手中仍手握重拳,这对独断专横的皇上来说还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皇上这些年明里暗里的敲打从未断过,我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把家世挂在嘴边?
魏贵人、常贵人固然可恨,可我那般疾言厉色地显摆,看似是压过了她们,实则是把于家架在了火上烤。
后宫本就是是非地,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盯着于家,今日这番话传出去,怕是要被添油加醋说成“于氏仗势欺人,自恃家世不将皇家放在眼里”。
我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眉心。
在后宫生存,本就如走钢丝,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我既占着宸妃的高位,又有着旁人难及的家世,更该谨言慎行,可方才一时冲动,竟把“家世”当成了伤人的利器。
这哪里是在反击?
分明是在给于家拉仇恨,是在提醒皇上于家的势力足以让我在后宫横着走。
皇上本就对阿兄存着几分疏离,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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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今往后,那份忌惮又要深几分了。
阿盼端着安神汤进来时,见我脸色苍白,担忧地问:“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方才气着了?”
我摇摇头,接过汤碗却没喝,只是望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出神。“阿盼。”
我低声道,“方才在花园,我说错话了。”
有些仗,看似赢了场面,实则输了全局。
后宫的刀光剑影从不在明面上,而我今日,偏是把最该藏好的软肋,当成了炫耀的资本。
于府往后的路,怕是要更难走。
夜色渐深,寝殿里刚燃上安神香,就听见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皇上驾到——”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茶盏差点没端稳。
白日里那点反击的快意早被后怕冲得一干二净,此刻满脑子都是“皇上定是来问罪的”。
阿盼连忙扶我起身迎驾,我指尖冰凉,连鬓边的碎发都顾不上理,膝盖刚弯下去,就被一双温热的手扶住了。
“免礼吧。”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径直走进内殿。
我忙不迭跟上去,亲自为他解下龙袍,指尖都在发颤:“皇上日理万机,还特意来看臣妾,臣妾真是……真是受宠若惊。”
说着便要屈膝行礼,被他一把拉住。
他在软榻上坐下,我赶紧端过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双手奉上:“皇上尝尝?”
“这是今年新贡的茶叶,臣妾特意让小厨房温着的,水温刚好。”
见他接过茶盏,我又忙不迭剥了颗晶莹的葡萄递到他嘴边,“皇上尝尝这个,甜着呢,臣妾亲自挑的。”
皇上咬下葡萄,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今日这殿里的香,倒比往日浓些。”
我心头一跳,连忙笑道:“这是臣妾特意寻来的凝神香,想着皇上操劳,闻着能舒坦些。”
“皇上您看,这烛火臣妾也换了最柔和的,生怕晃着您的眼……”
我一边说一边给他捏肩,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皇上肩上的劳损还疼吗?臣妾学了套新的按法,您试试?”
他任我捏了半晌,忽然按住我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于宸妃今日这般殷勤,又是递茶又是剥果,还亲自伺候按摩,倒是稀奇。”
我脸上的笑容一僵,手心瞬间冒了汗,强撑着笑道:“皇上是天子,臣妾伺候皇上是本分呀……”
“本分?”他挑眉,毫不留情的戳穿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吧,有什么事瞒着朕,或是闯了什么祸,想求朕原谅?”
我被他看得心头发虚,索性“噗通”一声跪坐在他面前。
拉着他的衣袖就开始认错:“皇上!臣妾错了!臣妾今日在御花园一时糊涂,不该口无遮拦提家世,更不该拿于家压魏贵人她们……”
“臣妾并没有认为于家势大,便目中无人的意思。”
“只是她们说话实在难听伤人,我一时没忍住……”
我越说越急,眼眶都红了,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诚意:“臣妾以后一定谨言慎行,绝不再犯,也绝不惹是生非,求皇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说完,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笑。
那笑声不似动怒,倒带着几分暖意。我疑惑地抬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眸。
他竟没生气?
皇上伸手把我拉起来。
我愣愣地看着他:“皇上……您不怪臣妾?”
“怪你什么?”他轻抚我的手背,像是安抚,“今日之事,我已知晓,你会有此举,也在情理之中。”
“要怪,也得怪朕。”
“为何?”我不解皱眉。
皇上忽然凑近,在我耳边低语,“宸妃,你难道还没有反应过来,朕这么晚过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12. 圆房进行时
我恍然大悟的同时,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天发不出声。
皇上莫不是真要与我圆房?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最厌恶我吗?
他不是一直认定,当年是我挤走了他的白月光明月,是我害他痛失所爱吗?
一个男人怎会愿意与自己厌恶到骨子里的女人亲近?
莫非白日里我的话真触怒了他,他想借此毁我清白?即便日后我成了废妃,出宫也再难嫁人?
可转念一想,女子的清白又算得了什么?
若真有人真心待我,断不会介意这些。
即便无人爱我,阿兄也定会为我兜底,保我后半生无忧。
“皇……皇上。”我定了定神,声音还有些发颤,“当年的事,我还是得再同您解释一次。”
“我承认,我当年是喜欢你,想嫁给你做太子妃。”
“但我这人向来大度,我跟您说过的,我愿意做大,让明月姐姐做小,我们姐妹一同……”
说到这儿我顿了顿,想起如今的身份,改口道,“一同侍奉您。”
“可我实在不知道是谁去太后跟前告发了你和明月姐姐的事,那个人真的不是我。”
我急切地看着他,眼眶发热,“我当年明明跟太后说过,愿与明月姐姐情同姐妹,一同在您身边。这些话,我对天发誓没有半句虚言。”
所罢,我举起三指,想对天发誓以表忠心。
皇上却制止了我幼稚冲动的举动。
“当年的事,我已不愿深究。”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真的不是我!”我急得抓住他的衣袖,指尖用力发紧,“我对天发誓,若是我害了您与明月姐姐分离,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忽然凝视着我,眸色深沉:“敏敏,为何不再唤我阿正哥哥?”
我一怔,连忙低下头:“您如今是皇上,万人之上,受人敬仰。唤您皇上,才显得我对您的尊敬。”
“可我以前也是太子。也是同样的身份尊贵,受人敬仰。你那时候不也唤我阿正哥哥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当年的事,我已不再怪你。”
我眼中闪过失落的神色。
罢了,说了半天,他终究还是不信我。
“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唤我阿正哥哥。”皇上放下身为天子的身段,俯下头来温柔对我道。
我暗自咋舌,这人莫不是疯了?
真是莫名其妙。称呼而已,有必要这么计较吗?
再说了,阿正哥哥也是我孩童和年少时期干净璀璨的一抹光。
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之后,他在我心中的光芒早就变了色。
那眼前的皇上便不是我印象中的阿正哥哥了。
我目光躲闪,“臣妾唤皇上已经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我低着头,连眼皮都不敢抬。
他却不肯罢休,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那就从现在开始改,我等你慢慢改。”
我被他看得心头发毛,脑子里乱糟糟的,满是疑惑。
他不是一直厌恶我吗?怎么突然又提起当年的情谊来了?
皇上笑眼盈盈,闪烁的烛光在他瞳孔中倒映出柔和的光芒。
我在他眼底好似看到了一抹名为怜爱的情绪。
他搂着我,身子凑近,好闻的竹香淡淡的传到我的鼻间。
我的心无措的紧了紧。
我听见他用低沉温柔的嗓音对我说话,像是在轻声诱哄。
“今夜之后,不会再有人拿你三年不得承宠的事嚼舌根。”
他笑容温和深情,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下颌,“从今往后,传遍皇宫的,会是你日日承宠、深得朕心的名声。你不会只是宸妃,还会是朕的宸贵妃、皇贵妃……”
他的话语温柔,可我却听得头皮发麻。混沌的思绪绕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疑问上:他不是厌恶我到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吗?如今这又是唱的哪出?
我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被他眼中的认真堵了回去。这一夜的变故太多,我像被卷入一场迷雾,看不清方向,更猜不透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
冷落我,排挤我,已经不能满足他对我的施虐欲望了吗?
他要换个法子折磨我?
出身之际,皇上的指尖刚触到我衣领的盘扣。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像被惊到的小兽般猛地瑟缩了一下。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不能这样”的念头在疯狂叫嚣。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指尖冰凉地按住他的手,声音里的焦急藏都藏不住:“皇上!”
“怎么了?”他的动作顿住,目光落在我紧绷的脸上。
慌乱中,我急中生智,脱口而出:“我还在孝期,不能圆房。”
他却只是淡淡看着我,语气平静得惊人:“于宰相年事已高,不想参与朝堂纷争,故做假死之局脱身,现隐居山林与世无争。”
这句话像惊雷在我耳边炸开,我猛地抬头看他,心脏骤然缩紧。
这些事,他居然知道!
为了避免功高震主而招来灭顶之灾,我与阿爹早已秘谋。
阿爹主动请辞,再借一场“事故”做了假死的戏码,只为彻底淡出朝堂,消除皇上对于家的忌惮。
这本是于家最大的秘密,他竟连这都知晓。
心底瞬间被密密麻麻的恐惧爬满,手脚都有些发颤。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和隐瞒。
他似是察觉到我的害怕,指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声音放柔了些:“我明白于宰相的心志,故做出成全。”
我攥着衣袖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听他继续说:“这次欺君之罪,朕便不与你于家计较了。”
悬在心头的巨石轰然落地,我几乎要脱力,连忙屈膝行礼,声音还有些发颤:“谢皇上……谢皇上成全。”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阿爹的苦心,知道于家的退让,甚至默许了这场瞒天过海的戏码。
可这份成全背后,是他洞察一切的掌控力,这让我更觉心惊。
出神之际,他拉我起身,让我坐到了他的怀里。
“与我这般生分。”他的手指再次抚上我领间的盘扣。“继续……“
恐惧再次无预兆地涌了上来,这倒是不用演,是真的慌了。
死脑,快点想呀!
我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强迫自己快点想到应对之法。
突然我灵机一动,“圆房……总得喝交杯酒的呀!哪有不喝交杯酒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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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我装做害羞说不出口,只能红着眼眶望着他。
“臣妾等这一天等了三年,皇上终于愿意认臣妾了,总得喝杯交杯酒纪念一下吧?不然臣妾……臣妾心里不安稳。”
我一边说一边往他怀里蹭,肩膀微微颤抖,激动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臣妾知道以前笨,惹皇上生气,可今天能这样和皇上在一起,是臣妾盼了很久的事,怎么能没有交杯酒呢?求皇上成全臣妾吧……”
皇上被我的样子整得一愣,眸中的情意浓了几分些,他笑着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
怎么一副没见过大场面的模样。
我见他松口,擦掉虚伪的眼泪,朝门外扬声喊:“阿盼!快拿酒来!要最好的女儿红!”
酒很快端了上来,我亲自斟了两杯,双手捧着一杯递到皇上面前。
自己端起另一杯,泪眼汪汪地望着他:“皇上,臣妾敬您。”
他接过酒杯,看着我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慢些喝。”
“臣妾高兴。”我又给自己满上,轻声说,“这杯谢皇上不怪臣妾以前的糊涂。”
说罢又是一杯下肚。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让我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醉,一定要醉过去。
我一杯接一杯地喝,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时而哭时而笑:“皇上您不知道,臣妾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和皇上好好说说话……”
皇上宠溺回我,“你若好好说话,朕便与你好好说话。”
“好的。”我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给他的酒杯也满上,“皇上您也喝呀……”
皇上听了我的话,抬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问我,“不是要喝交杯酒么?怎么自己喝起来了。”
我装没听见他的话,嘴里拍着马屁,“臣妾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也不惹皇上生气了……”
我故意让自己喝得又急又猛,很快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人影都开始晃动。
皇上想夺我的酒杯,我却抱着酒壶躲到一边,含混不清地喊:“别抢……这是交杯酒……”
最后一杯酒下肚,我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前,似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传来他无奈的叹息,我壮着胆子问出了我的疑惑,“皇上,你是喜欢我吗?”
抱着我的人身躯一怔,半晌我才听见他的声音,“不是,可怜你罢了。”
不想我因为不被宠幸而落人口舌,从而要宠幸我。
原来如此,我松了口气。
我醉着笑得很舒坦,狗东西还是有点良心的。
“皇上不必可怜我,那些人就只能在背后嚼嚼我舌根啦,有我阿兄在,不会有人欺负得了我的。”
我话语中更深层次的意思是,滚尼玛批的,老子才不要你怜惜,被你睡是什么光宗耀祖很了不起的事情吗?姐不在意!大晚上的来这里烦老子,害老子喝这么多酒,还影响我睡得这么晚!
熬夜伤身折寿啊知不知道!
我醉得难受睁不开眼,没看到我提到阿兄时,皇上紧绷在一起的难看脸色。
醉意越来越浓重,最后我竟模糊到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床,怎么翻身昏睡过去。
13. 从弃妃到宠妃一夜登天
天刚蒙蒙亮,我还没从宿醉的头痛中缓过神,外间的动静就像潮水般涌了进来。
“昨晚好大的动静,皇上可真威猛。”
“那动静,直直持续到后半夜呢?”
“宸妃娘娘昨夜可是得了皇上的专宠,皇上在她宫里待到了天亮呢!”
“可不是嘛,我听内务府的人说,一早就要按贵妃的份例给娘娘宫里添东西了!”
“这才三年呢,咱们这位宸妃娘娘总算是熬出头了!”
宫女太监们小声议论纷纷,稀疏的话语传到我耳边直觉聒噪难耐。
我抬手将跌落床底的酒杯往门上负气一扔,听到动静的宫人个个哑口,大气也不敢喘。
阿盼闻声知道我已醒,便推门而入,服侍我穿衣洗漱。
阿盼为我梳了个十分精神的发髻,她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娘娘,您是没瞧见,现在宫里到处都在说您的事儿呢,都说您昨夜如何得宠,皇上对您多上心。”
我接过汤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里觉得有些累。
宫里的人可真八卦,好事坏事都给他们说完了,不实事求是不说,居然还夸大事实肆意谣传。
正说着,殿门被一一推开,平日里对我冷眼相待的几位妃嫔竟结伴而来。
为首的贤妃脸上堆着热络的笑:“妹妹可算醒了,姐姐们特意来给你道贺。”
她身后的淑嫔也跟着附和:“是啊,如今整个皇宫都在传,妹妹这是终于得了皇上的心,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终于?
……
我不想说话,被别人睡有什么好恭喜的?
我看着她们眼中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恭维,只淡淡笑了笑:“姐姐们客气了。”
“这有什么客气的?”贤妃拉着我的手,语气亲昵得仿佛我们向来交好,“听说皇上今儿一早就下了口谕,要晋你为宸贵妃呢!妹妹这可是平步青云,以后可得多照拂姐姐们才是。”
我心里猛地一沉,想起他昨晚说的话。
今晚过后你将不会再因为不得朕的宠幸而受人非议,以后,你还会是朕的宸贵妃、皇贵妃……
就算他言而有信,不会只给我画大饼吧。
没等我细想,内务府的人已经浩浩荡荡地送来了新的陈设和服饰,锦缎、玉器、珠宝流水般搬进殿内,连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添了一倍。
李公公笑眯眯地站在一旁:“宸妃娘娘,这些都是按例添置的,皇上特意吩咐,务必让娘娘住着舒心。”
我看着满殿的华贵,只觉得像一场荒诞的梦。那些曾经因我不得宠而对我冷嘲热讽的人,如今个个捧着笑脸围上来,说尽了好话。
可我清楚,他们恭维的从不是我于敏,而是皇上给的这份“宠妃”的虚名。
紧接着,陆尚宫带着两位掌珍,捧着新制的华服首饰进来。
“宸妃娘娘,别来无恙。”
陆尚宫进门便带着两位掌珍和我问候行李,平缓的语气当中有几分对小辈的和蔼与亲切。
她是阿兄好友的姐姐,我未入宫前曾见过几面,温柔知性的模样仍在眼前,还记得她曾买糖葫芦给我吃。
“陆姐姐,别来无恙。”我冲她笑了笑,赶忙扶起她。
鲜艳华贵的华服在两个掌珍的手里尽数展开,瞬间的功夫我便被这好看的衣裳吸引全数注意力。
陆尚宫对我道,“娘娘,这裙名唤绯罗缠金。”
“正红裙身缀金箔流光,苏绣牡丹缠领口,珍珠花蕊轻颤;藕荷裙摆缀银线百蝶,孔雀羽沾翅,配羊脂玉鸾带,步步皆显荣宠。”
我满意欣喜,点了点头。
这裙子做工精细,用的都是珍贵稀有的绫罗绸缎。
要做成这条裙子,恐要耗数十人精力、熬半月才成的珍品。
感叹裙子的华贵和制作的耗人好力,我联想到这要提前向制衣司提前交代吧。
莫非皇上他早就想着……
我否定摇摇头,一定是他想赏赐给哪个妃嫔,人家不乐意要,他才赏赐给我的。
陆尚宫指尖拂过裙角的牡丹刺绣,目光却不经意间朝我飞快眨了眨眼。
那细微的动作落在我眼里,心头猛地一跳,她定是有话要单独说。
我立刻会意,扬声道:“这裙子实在精致,陆姐姐亲自送来,我得好好谢你。”
“阿盼,先带掌珍和下人们出去,我与陆姐姐说些体己话。”
众人应声退下,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间的喧嚣。
我刚转身,陆尚宫脸上的和蔼便褪去大半,声音压得极低:“娘娘,有要事相告。”
她神色凝重,我心里顿时揪紧:“陆姐姐但说无妨。”
“是你阿兄……”陆尚宫顿了顿,似是难以启齿,“今早突发恶疾,咳血不止,如今已是……已是危在旦夕。”
“什么?”我如遭雷击,手里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不可能!我前日回宫时我阿兄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咳血?”
“太医说,是旧疾未愈加上气血攻心而致。”陆尚宫扶住我颤抖的手臂,“太医嘱咐,能不能熬过来都难说。”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好好的,为何会气血攻心,他是受了什么打击吗?
阿兄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是我在深宫里唯一的念想,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宫里为何没人告诉我?”我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陆尚宫叹了口气,眼底满是无奈:“这……我也未知。”
“你阿兄的管家急得没办法,辗转找到我,求我务必把消息带给你,他怕你阿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兄妹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我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妆台上,铜镜晃了晃险些坠地。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又气又急。
还好有陆姐姐在,不然我和阿兄…..
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我胡乱擦掉,抓起桌上的玉佩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找皇上,让他放我出宫。
我攥紧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脚步匆匆往养心殿赶,裙摆扫过回廊的青石板,带起一阵急促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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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皇上寝宫门口,就见惠嫔端着食盒站在廊下,晨光落在她素净的发髻上,衬得那张清丽的脸庞愈发柔和。
她穿着一身月白绣兰纹的宫装,领口袖口都用银线细细滚了边,虽不张扬,却透着恰到好处的雅致。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那双杏仁眼清澈温润,见是我,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声音轻缓如流水:“宸妃妹妹。”
她的嗓音确实好听,像初春融雪滴落石阶,带着天然的暖意,让人莫名安心。
我往日里与她交集不多,只远远见过几次,印象里她总是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碎玉轩,不争不抢,连宫宴上都很少主动说话,此刻却在这里撞见。
“惠嫔姐姐。”我停下脚步,心里的焦灼压过了寒暄的心思,“你这是……”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食盒,轻声道:“皇上这些时日未进多少食膳,我想着他今午或许会饿,便炖了些冰糖雪梨羹送来。”
说到这里,她眉头微蹙,眼底浮起几分担忧,“只是方才宫人说,皇上今晨在书房批阅奏折时突然晕倒了,现在太医们都在里面诊治,暂时不让旁人进去。”
“什么?”我心头猛地一震,“皇上怎么会突然晕倒?”
惠嫔轻轻摇头,声音更低了些:“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听李公公说皇上近来歇息得少,许是积劳成疾。太医们进去快半个时辰了,至今还没出来。”
她抬眼看向我,见我脸色发白,又添了句,“妹妹别急,吉人自有天相,皇上定会没事的。”
我哪里听得进安慰,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两只手同时攥住。
一边是危在旦夕的阿兄,一边是突然昏厥的皇上,而皇上恰恰是能决定我能否出宫的人。
若是他一直不醒,太医们守着不肯放行,我该怎么去见阿兄最后一面?
廊下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我指尖发凉。惠嫔见我站着发怔,轻声道:“妹妹若是有事找皇上,不然先在偏殿歇歇?等太医有了消息,咱们再做打算?”
我望着养心殿紧闭的殿门,门内静悄悄的,连一丝动静都透不出来。
满宫的荣华还在眼前晃,那些恭维的笑脸、华贵的锦缎仿佛还在昨天,可此刻它们都成了模糊的虚影,只剩下阿兄咳血的模样。
“多谢姐姐好意。”我深吸一口气,将玉佩紧紧攥在掌心,“我就在这里等。”
幸运的是没等片刻,殿内便传来皇上清醒的消息,随即便有宫人匆匆出来回话。
我与惠嫔担忧着跑进殿内,皇上刚醒过来十分虚弱。
“皇上,你怎么样了?”惠嫔扑通一声跪下,哭得情真意切,梨花带雨。“真是吓死臣妾了。”
我站在一旁忽然有些尴尬,进来之前就想好要这么一出了,没想到惠嫔动作比我还快。
但自己的老公病了不哭,身为他众多小老婆之一的我也太不尽人情了。
我生生挤进两人剩余的空间中,同样哭得梨花带雨,“是啊,也吓死我了。还好您吉人自有天象,担心死我了。”
皇上虚弱的拍了拍惠嫔的手背,又拍了拍我。
14. 三角恋我极致二选一
我虚伪的眼泪说流便流,脑里的思绪却异常清楚。
为何阿兄病重的消息无人通传,这宫内除了我和陆姐姐,好像无一人知晓。
是被皇上压下来了吗?
还是皇上突发疾病,他也未曾知晓呢?
李公公脸上刚松下几分,转身便朝我拱手:“宸妃娘娘,皇上刚醒还需人照看,劳烦您在殿里多费心了。”
这差事为何就落到我头上了?我心中毫不犹豫的选择拒绝。若我留下,宫外的阿兄怎么办呢?
我望着他满是托付的眼神,指尖不自觉绞紧了帕子,脸上露出难掩的恳切与为难:“李公公这可真是折煞臣妾了,实在担不起这份重任。”
“您是知道的,臣妾向来性子粗疏,记性又差得很,平日里连自己的簪子都时常找不到,哪懂什么照顾人的细致活儿?”
我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坦诚的无奈,“前日给皇上绣那平安符,针脚歪歪扭扭不说,还差点扎了自己的手。皇上龙体金贵,哪经得起这般疏忽?若是因臣妾照顾不周误了皇上休养,那臣妾可是万死难辞了。”
说着,我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惠嫔,眼底满是真诚的推崇:“倒是惠嫔姐姐,向来心细如发,又最懂膳食调理。”
“姐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待人更是温和体贴,宫人们谁不夸姐姐最会照顾人?”
“皇上如今龙体欠安,正需这般细心妥帖的人在旁照料。姐姐既懂汤药分寸,又知冷暖调理,由她伺候皇上,定能比臣妾周全百倍。”
“还请公公另请惠嫔姐姐担此重任,臣妾实在怕自己笨手笨脚,反倒添乱。”
推辞掉照料皇上的差事,我才切入重点,“皇上,您突发疾病晕厥了过去,可能还没有机会得知我阿兄今早吐血的消息。我念兄心切,劳烦您准我出宫,去探望我阿兄。”
虚弱的皇上躺在龙榻上,他神情萎靡,目光有几分呆滞,似乎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
“皇…..”我欲开口,想要更大声说一遍。
他却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跪爬在他枕边的我。
黑曜石般的瞳仁深不见底,从未在他眼底出现过的情绪像烟花在黑夜里绚烂的爆炸开。
他与我对视,眼神粘着我“寸步不离”。
“如果朕现在也快要死了,你是要去找你阿兄,还是留在朕身边呢?”
我呼吸忽然一窒,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问我,阿兄和他,我究竟会选谁?
皇上虚弱的声音虽然低小,却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众人皆齐刷刷朝我看来,惠嫔一脸惊讶,之后便很快恢复平静,眼里失落的情绪难掩。
李公公则是淡淡的看了皇帝一眼之后又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闭紧嘴巴,不敢再有多余的表情。
指尖轻轻攥紧袖角,垂眸掩去眼底波澜,我的声音稳得像浸过温水。
“皇上,您乃真龙之躯,真龙之躯自有天护,您会百病不侵入,永远健康长寿。”
看似没有回答,却是做了坚定的选择。
我抬眼看皇上,他神情漠然,看不出喜怒。
空旷的寝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跳跃的微响,连针尖落地都仿佛能震起回声。
许久,皇上才从榻上发出一声虚弱的低问,气若游丝:“这次又要去多久?”
“臣妾……不知道。”
“若阿兄运气好能挺过来,臣妾想待他康复再回宫;若运气不好……”说着,我的眼底覆上一层厚重的阴霾,“大约也不会需要太久。”
我漫不经心回答皇上的问题,满心满脑想的都是我阿兄。
阿兄,你千万不能有事。
等等我,我这就回来了。
“你阿兄的情况越发严重紧急,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忧你阿兄。”皇上气若游丝。
“你走吧。待朕病愈,也去看看你阿兄。”,
皇上平静的看着我,那眼神平静得我心里有些发悚。
我虽察觉到几分异常,却并未在意,一心沉寂在担忧阿兄的病情中。
“谢皇上恩典。”
我叩首谢恩后转身离去,步履匆匆,并未留意身后那道落在背上的目光,更未听见随后响起的碎裂声。
“砰!”
惠嫔本端着温水上前侍奉,怎料方才还在榻上奄奄一息的皇上,竟如回光返照般猛地坐起身,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
青瓷碎裂的脆响在殿内炸开,滚烫的水渍溅在金砖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
胆小内向的惠嫔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噗通”跪下,身子抖得像风中残烛:“求皇上息怒……”
她实在不解,皇上方才还气息奄奄,为何骤然雷霆震怒?
脑中忽然闪过方才无意间听见的低语。
皇上问宸妃:若朕此刻也快死了,你是要去找你阿兄,还是留在朕身边?
莫非……
惠嫔斗胆抬眼偷瞥。
只见皇上已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身影如山峦般巍峨压人。
方才脸上的苍白颓败一扫而空,肤色竟透着健康的润色,下颌线绷得清利落索,连眼底的倦怠都化作了灼人的锐利。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惊雷般在她脑中炸开。
皇上莫非在装病?而这个秘密竟就这样被她发现了。
这想法让她浑身发冷,哆嗦得更厉害了。而皇上投来的目光,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刺在她身上。
“皇……皇上……”她声音发颤,几乎不成调。
“今日之事,你胆敢泄露半分,”男人的声音低沉如寒潭,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威压,“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臣妾……臣妾绝不敢!”惠嫔死死叩首,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连大气都不敢喘。
“退下吧。”
“是。”
惠嫔的身影刚消失在殿门外,皇上便负手走到龙案前,指尖重重按在冰凉的砚台上。
烛火在他身后明明灭灭,映得他侧脸的线条愈发冷硬。
“李公公。”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是谁把于将军的消息漏给宸妃的?”
李公公连忙躬身:“回皇上,是陆尚宫。”
皇上眸色一沉,指节捏得发白:“这个女官真是没规矩了。”他冷哼一声,“司衣司那边知会一声。别让一个不懂规矩的女官坏了宫中风气。”
“奴才遵旨。”李公公领命。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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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病危的事,”皇上语气重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往后,不许再让任何人知晓。”
李公公连忙应下:“奴才明白,定不会再出纰漏。”
他望着殿外沉沉的暮色,心中情绪纷乱复杂。
于修的名字,在北境的风雪里淬过,在南疆的瘴烟里浸过,早已成了朝廷最锋利的剑、最坚实的盾。
可这样锋利的剑,对皇上来说无疑是一把双刃剑。
皇上欣赏他,更多的是忌惮他。
他镇守的城池,夜市永远亮到三更,商旅往来从无劫掠之忧;他经过的村庄,农户会捧着新米追出二里地,只为让将军尝口家乡的味道。
这样富有威望且手握重权的将军,哪个帝王不忌惮。若哪天于修起兵谋反,自己未必能有事成把握将他压住。
虽然忌惮,可少年时并肩作战的情谊并非作假,想起曾经一起读书学习的日子,那真是他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若是于修病危的消息散布出去,必会引起朝堂动荡,若有外敌来侵,天下必乱。
内忧外患之际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皇上只好将此消息压下,密而不发。
令他没想到的是,于府的管家竟找到陆尚宫将此消息泄露给了于敏。
为避免于敏朝自己兴师问罪,将事情闹大泄露了消息,他才特意装病一场。
“于敏出宫的消息一定要封锁好。”
“皇上放心,一切已安排妥当。”
一切事务处理完毕,皇上紧拧的眉毛才勘堪松懈片刻。
想到什么皇上忽然转过身,重新眉头紧锁:“还有一事,于将军为何会突然吐血病危?前几日的军报还说他身子近乎痊愈。”
李公公摇了摇头,声音放低:“这奴才不知。”
“奴才刚从宫外探来消息,只是说今早于将军起身洗漱时身子还好好的,在听下人汇报皇上您昨晚与宸妃娘娘圆房的好消息后……于将军不知何缘故便当场就吐血,晕了过去。”
处事圆滑,阅历丰富的李公公听闻这事,一下就想到了缘故。
他这般旁敲侧击,不知道皇上能不能转过弯来。
皇上把玩手中的玛瑙雕花扳指,思忖着于修和他宠幸宸妃究竟有何关系。
李公公在一旁补充道,“太医说,于将军是气急攻心加上旧伤未愈……”
皇上突然顿悟同时瞳孔骤缩。
少年时于敏黏着于修撒娇的模样、前晚于修为了妹妹公然忤逆一国之君的画面地在脑海里炸开。
一个荒唐的念头让他脊背发凉,他们兄妹……难道有私情?
可他立刻又否定了这想法。
于敏看他时眼里的爱慕那么真切,怎么会是假的?
若是假的,那她对自己说过的山盟海誓算什么?她为他流过的那些眼泪算什么?
她的爱,明明直白且热烈。
若是真的,为何他总是怀疑?
真的坐在火旁边,怎不回感受到火的温度?
他看向李公公,声音竟带了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李公公,你跟在朕身边最久……你说,于敏她,真的喜欢朕吗?”
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映出几分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脆弱。